淺析藝術歌曲的“詩情”性

［摘 要］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在任何藝術創作中，感情都占有重要地位。聲樂藝術區別于其他藝術形式的獨特魅力與美感，很大程度上來自它能夠通過聲音傳達出豐富且細膩的情感。聲情并茂、以聲傳情，皆是以“情”作為基礎的。歌曲表達情感正因為有文學相助，文學是聲樂作品構成要素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是一種用高度凝練、富有節奏和韻律的語言，以獨特的意象、意境和表達方式，集中地反映社會生活、自然景觀以及人類內心世界，強烈地抒發作者情感的文學體裁。它是人類語言藝術和情感表達的高度結晶，能夠以簡潔而深刻的方式觸動人們的心靈，引發共鳴。詩歌的情感深度和廣度為聲樂創作拓展了空間，同樣也能夠明確聲樂作品的主題。

［關" 鍵" 詞］ 藝術歌曲；詩情；“情”性；“意”性；交融性

一、藝術歌曲的風格特征

藝術歌曲?這一術語是由著名作曲家、理論家、音樂教育家蕭友梅在20世紀20年代由德語Kunstlied翻譯而來。Kunst的意思是“藝術”，Lied是“歌曲”，合起來就是“藝術歌曲”［1］?。其特點是歌詞采用著名文學家、詩人如歌德、莎士比亞等的詩歌；曲調表現力強，要與詩歌有情景交融的形象；鋼琴伴奏占有重要地位，并與演唱共同構成一個音樂曲調織體［2］。藝術歌曲在浪漫主義時期尤為興盛，代表作曲家如：舒伯特的《冬之旅》、門德爾松的《乘著那歌聲的翅膀》等都是著名的藝術歌曲作品。

中國近代藝術歌曲的發展，大致經過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以學堂樂歌為中心的發展階段［3］。隨著學堂樂歌的普及，新音樂文化得到一定發展，這一階段的歌詞和當時社會生活密切相關，曲調以外來樂曲為主，自己作的傳統曲調較少，并進行依曲填詞。沈心工的《男兒第一志氣高》是中國第一首學堂樂歌。第二階段是五四新運動到20世紀20年代末。隨著學堂樂歌的普及和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影響，特別是我國第一所獨立音樂院校——上海國立音專的建立，為藝術歌曲的創作奠定了基礎。這一階段中國藝術歌曲之父趙元任創作的《教我如何不想她》、簫友梅創作的《問》都是我國早期藝術歌曲的代表，為我國藝術歌曲的發展奠定了基礎，也為其后音樂家的歌曲創作提供了思路。第三階段是20世紀三四十年代全面發展階段，是中國藝術歌曲創作的重要時期，這一時期專業音樂院校的音樂創作、演出和抗日救亡歌詠運動的全面發展，使藝術歌曲的創作發展達到高潮，如黃自《花非花》《玫瑰三愿》、青主《大江東去》《我住長江頭》、劉雪庵《紅豆詞》等。他們都是以古詩詞或者詩歌為題材，通過自己作曲來創作藝術歌曲。當時一批音樂愛好者留學回國，他們的創作以歐洲傳統作曲技術為主，曲調受古典樂派和浪漫主義樂派影響，我國培養的作曲家創作的曲調，更適合中國國情、審美習慣和接受水平［4］。

從藝術歌曲的創作中我們可以得知，歌詞與曲調占有同等地位，二者平分秋色、相互交融。從聲樂角度來說，聲樂具有他律性，他律論注重音樂內容，強調音樂的內容美，提倡音樂要具有感情色彩。聲樂之所以能夠表達喜怒哀樂的情感正是因為有歌詞的疊加作用，歌詞對歌曲有決定性和直接性作用，因此聲樂一定是傳達情感的。而這種傳達情感的方式，除了依靠演唱者的自身條件——嗓子、表情、動作等，歌詞使這種情感變得更加具象化、生動化，它可以很好地描寫一首聲樂作品的具體形象，直接表現具有情感特征的事物。?

二、“詩情”的特征及重要作用

（一）“詩情”的含義

余篤剛在《聲樂藝術美學》一書中提道：詩情，是真情實感的自然流露。［5］《漢書·藝文志》載“感于哀樂，緣事而發”，“事”即事件、事物。詩人有感于現實生活中的悲哀與快樂，于是所寫詩歌都源自具體的事件而衍生出來的感慨。詩歌與人類的社會生活息息相關，是滋生詩情和展示詩情的源頭。那些真實寫照人生的作品，無不蘊含著濃濃的詩情。因此詩情是聲樂作品中詞作者對歌詞創作過程中的情感表達與意境表現。詩歌緊密地聯系著人類的一切社會生活，它是孕育詩情、表現詩情的源泉。那些真實反映生活的作品，都包含著強烈的詩情。因此詩情是聲樂作品中詞作者對歌詞創作過程中的情感表達與意境表現。由于聲樂藝術的創作具有綜合性和集體性，因此它呈現出一種逐漸遞進的關系。在創作藝術形象的情感時，我們可以觀察到包括文學創作中的“詞情”或“詩情”（如歌詞或唱詞），音樂旋律和曲調中的“曲情”或“樂情”，以及歌唱表演中的“聲情”。這代表聲樂藝術在情感創造中的階段性進展［7］，從“詩情”到“曲情”再到“聲情”，因此詩情占有重要地位。

（二）“詩情”的特征

1.表“情” 性

“詩情”是情感感染力的關鍵來源。在歌曲創作中，詩情賦予作品深厚的情感。如果缺乏“詩情”，歌曲可能只是簡單的音符組合，無法觸動聽眾內心深處的情感。例如藝術歌曲《紅繡鞋·歡情》，這首元曲小令以少女的口吻，大膽地描繪了男女戀愛時的情景（見譜例1）。

這首作品大量使用連音線，將關鍵字“過、足”通過連音線連接多個音，使歌手在演唱時可以通過細膩的發聲和婉轉的音調變化，凸顯男女之間親密無間、濃情蜜意的狀態，毫無掩飾地表達出他們對彼此的喜愛和眷戀。這種連貫的旋律細膩地表達出內心深處的情感，讓聽眾能夠感受到旋律如絲般的順滑，進而沉浸在抒情的氛圍之中。

2.表“意” 性

“詩情”是營造獨特意境與氛圍的重要工具。演唱者可以通過歌詞和旋律的配合，利用詩情描繪出各種生動的場景和氛圍。例如藝術歌曲《江畔獨步尋花》，這首詩記描寫了黃四娘家周圍燦爛的美景，表達了對美好生活的熱愛之情。

作曲家從第二部分開始，把黃四娘家花滿蹊中的一朵花變成三朵花，表現出黃四娘家周圍開滿了鮮花，千朵萬朵的鮮花把枝干都壓得垂下了頭，給人一種花團錦簇的感覺（見譜例2）。

聲音中的音速是建立在生活語速上的，詩化語音速度是情感動作和語言動作的集中體現，作曲家將“恰恰”這兩個象聲詞用短促緊湊的節奏型表達，產生了流暢、明快的音響效果，同時還用一字一音的創作手法安排唱腔，使聽眾置身于黃鶯嘰嘰喳喳的鳴叫當中，整首作品呈現出輕松、歡快的意境（見譜例3）。

3.“情意”交融性

“詩情”是情感的載體和意境的營造者。詩情能夠引導詩人選取合適的意象，組合成具有美感和深度的意境。情意交融的歌曲能夠引起廣泛的情感回應，當歌曲實現情意交融時，它能夠跨越時空，讓不同時代、不同地域的聽眾產生情感共鳴。例如藝術歌曲《關山月》（見譜例4），全詩分三個場景——官員、戰士、難民作為結構框架，構成了三幅對比鮮明的圖畫。

這首作品基本上是一字一音的格式，近似朗誦的語調，讓歌唱者好似故事講述者一樣，將發生在南宋即將亡國之危的情況下，在一個月夜將三種人物的不同境遇和態度敘述一遍。作曲家運用這樣的創作方式，使詩詞與音樂和諧一致，語調情感飽滿豐富，既有激情的訴說，又有激昂的抒懷。符合古詩詞語調的自然韻律，同時借助音樂的旋律將陸游筆下這種愛國將士報國無門的苦悶、中原百姓切望恢復的愿望以及詩人憂國憂民、渴望統一的愛國情懷發揮得淋漓盡致，生動地展現了音樂的語言形象。通過詩情將自己對國家命運的擔憂和對家人離散的痛苦表達得淋漓盡致。

（三）“詩情”的重要性

“詩情”是風格的塑造者，決定了詩歌的風格。例如浪漫主義詩人往往擁有奔放、熱情的“詩情”，他們的詩歌風格通常是想象豐富、情感濃烈。而現實主義詩人的詩情則更側重于對現實生活的真實反映，其詩歌風格比較質樸、寫實。“詩情”是歌曲個性決定性者。“詩情”決定了歌曲的風格走向，還賦予歌曲鮮明的個性。在眾多歌曲中，那些具有獨特詩情的作品往往能夠脫穎而出。這種獨特的詩情歌曲吸引了大量聽眾，因為它不僅僅是一首簡單的歌曲，更是創作者對人生情感的一種表達。同時“詩情”也是理解詩詞內涵的關鍵。演唱者只有把握“詩情”，才能真正領會作品想要表達的意思。如果不理解其中蘊含的詩情，可能會覺得詩歌晦澀難懂。“詩情”還是歌曲感染力的增強者。當創作者將真摯的情感，如愛情、友情、對社會現象的關懷等以詩情的形式融入歌曲時，就像在歌曲中注入了靈魂［8］。

三、“詩情”與“曲情”的融合

“詩情”，不僅是可讀的詩，更是可唱詩的精髓與生命。那些流傳久遠的音樂文學佳作無不充滿濃郁的“詩情”，它是啟動曲作家的樂思、歌唱者的激情［9］。“詩情”本身孕育著曲情的發展，“詩情”得到“曲情”的牽引，兩者融合一體的樂感，也就更能顯示聲樂藝術情感的藝術力量［10］。聲樂藝術情感創造也是詩情和曲情共同構成的。詩美或詞美，自然也就要求曲調美。“詩情”中的喜怒哀樂等各樣情緒為“曲情”的情緒提供了一個參照物。“詩情”和“曲情”的融合在聲樂藝術創作中具有重要意義，其融合方式有：（1）以詩為曲詞。直接將詩歌作為曲的唱詞，讓聽眾在欣賞歌曲的同時，深刻感受到詩詞中的情感與意境。（2）曲體現詩境。根據詩歌的意境來創作曲，用旋律、節奏等音樂元素將詩歌中的畫面和情感具象化。（3）詩歌與曲在主題上保持一致，共同表達某種情感或思想。

“詩情”和“曲情”二者相互輝映，共同增強藝術作品的感染力。詩情的含蓄與曲情的直觀相結合，使作品的情感表達更豐富、強烈，共同豐富藝術作品的表現力。詩的文字描繪與曲的音樂渲染相互補充，能從多個角度展現藝術形象和情境；同時還能傳承經典文化：以曲的形式傳唱詩詞，能讓古老的詩詞在現代社會有新的傳播方式，使更多人了解和喜愛古典詩詞，促進傳統文化的傳承與發展。詞曲并茂，是聲樂藝術所追求的美學理想。聲樂藝術美是“詩情”與“曲情”共同構成的，樂曲旋律美離不開對歌詞的分析，更離不開對聲韻律動的理解，因此詩情與曲情的完美融合，是呈現一部作品內容美的關鍵。

結束語

在聲樂藝術中，“詩情”是歌詞背后深邃的情感暗流，是歌手用嗓音描繪出的心靈畫卷。每一首飽含“詩情”的聲樂作品，都是詞作者與曲作者靈感碰撞的結晶，也是演唱者情感傳遞的載體。“詩情”所表達的情感不是簡單的敘述，而是通過“詩情”凝聚成一種具有感染力的力量，讓演唱者能夠深刻地感受到詩人內心的波瀾，最后將這種情感傳達給聽眾。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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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王凱歌.歌唱藝術的情感與創造性表現［J］.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1）：14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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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張放.聲樂教學中發展學生非智力因素的策略研究［D］.長春：東北師范大學，2006.

［10］龍泓伊.中國古詩詞藝術歌曲在演唱中的審美特征［D］.昆明：云南大學，2021.

作者單位：內蒙古師范大學音樂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