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近代上海西式男禮服的流行反映出城市化進程、中西禮儀文化交流及服裝新思潮的傳播等,具有重要研究意義,但相關研究較少。文章依據公元19—20世紀中英文報刊、地方志等史料,系統闡釋西式男禮服在近代上海跨文化傳播與流行的條件。研究表明:其一,西方社會工業化轉型、上海開埠通商及城市化進程為西式禮服的傳播提供了外在基礎條件;其二,西式男禮服形成了相對固定的款式及禮儀級別,且制作工藝完備、功能性較好,具備對外傳播的內在必要條件;其三,近代上海自由、平等、摩登的新思潮和文化包容性是西式禮服流行的重要引導和推動條件。西式禮服的傳播經歷了由頗受爭議、到逐漸被吸納、至最終融入上海各類禮儀活動的過程,為全球化背景下如何將中國傳統禮儀服飾推向世界舞臺提供啟示。
關鍵詞:禮服;跨文化傳播;工業化;城市化;服裝思潮;文明互鑒
中圖分類號:TS941.12
文獻標志碼:B
文章編號:1001-7003(2025)03-0131-09
DOI:10.3969/j.issn.1001-7003.2025.03.014
收稿日期:2024-08-14;
修回日期:2025-01-03
基金項目:江蘇省文化和旅游科研課題一般項目(22YB30);江蘇省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22YSC001)
作者簡介:丁乾琨(1996),女,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近代服裝史、服裝數字化技術。通信作者:梁惠娥,教授,lianghe@jiangnan.edu.cn。
國際著裝規則(THE DRESS CODE)體系將男裝分為禮服、常服和戶外服等類別,其中禮服占據核心地位,代表最高的禮儀級別。“THE DRESS CODE”所蘊含的紳士文化發源于英國,發跡于美國,系統化于日本,成為西方時尚系統中優雅的文化符號和主流社會廣泛熟知的社交常識[1]。本文所提“西服”或“西裝”指代廣義上的西式男性服裝,具體的研究對象聚焦于公元19—20世紀由西方社會傳入中國的男性禮服,即THE DRESS CODE體系中的禮服。
跨文化傳播是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們之間發生的信息傳播與文化交往活動[2],在當代全球化語境下,許多學者關注東西方文明的交流與互鑒問題[3-4]。東西方文化的歷史淵源不同,西方文化起源于古希臘文化,閃耀著自由、民主和理性精神之光[5];東方文化具有多元性,主要包括以中國為中心的東亞文化圈(以儒道文化為傳統)、以印度為中心的南亞文化圈(以印度教和佛教文化為傳統)和以阿拉伯為中心的西亞北非文化圈(以伊斯蘭教文化為傳統)[4]。有學者認為,東西方文化之間存在眾多相似之處,差異在于發展速度或成熟程度的不同[6],特別是在第一次工業革命后,西方文化模式中的科技知識和經濟知識成分增多,其科技成果和經濟發展推動西方社會進入了工業文明時代,而東方社會仍處于農業文明時代[7]。此時西方文化開始向東方各國傳播,服飾作為一種文化符號在其中發揮重要作用。東西方服飾具有不同特征,西方服飾注重修飾人體,從服裝中出現省道到采用墊肩等,經歷了由塑造人到塑造理想人的轉變,制作過程需經過精密的立體裁剪、試穿及修改步驟;而東方傳統服飾多呈現寬松廓形,并采用平面裁剪方式制作,服裝與人體間的關系較松散。目前學界有關服飾跨文化傳播的研究多聚焦古代絲綢之路上中外服飾的交流與融合[8-9],以及近代中國的海派旗袍和西式時裝[10-12]。有少部分學者探討了近代東亞男裝的西化趨勢,如田志偉[13]從“西風東漸”視角分析了近代東亞西化男裝的款式及特征,其中涉及近代中國的男子禮服;國外學者Campbell[14]研究了20世紀20年代日本的現代性與西服,指出在非西方語境中分析西方服飾風格時需采用更復雜的范式。總的來看,目前側重近代中國西式男裝的系統研究較少。
近代以降,上海成為遠東巨埠,是社會新思潮的首倡地、海派文化的發源地,也是全國的時尚中心。從“文明結婚”興起到“集團結婚”盛行;從傳統喪葬觀念轉變到西式追悼會出現;從傳統相見禮簡化到都市社交禮形成,近代上海城市化進程中社會禮俗逐漸多元化,呈現“西俗”與“中俗”并存的時代特色。由歷史圖像可見,在近代上海的各類禮儀場合中,男子穿著晨禮服、燕尾服等西式禮服成為一時風尚,同時長袍、馬褂這類中國傳統禮服也依舊延續,且常與西式禮帽、皮鞋等搭配服用。西式禮服作為近代上海男子禮服體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傳入與流行有哪些必要條件和推動條件?西式禮服在近代上海的跨文化傳播過程是否一帆風順?針對這些問題,本文基于中英文報刊、地方志等多類型的歷史文獻,從傳播者和受傳者雙重視角展開探討,以期梳理近代上海禮俗文化特征及西式禮服流行的社會文化動因,為當代中國禮儀服飾的發展與傳播提供啟示。
1 從西方社會視角看禮服的對外傳播條件
西式男禮服是在以英國為代表的歐洲貴族文化背景下孕育而生,并在美國進一步發展成為通俗化、大眾化的紳士服裝[1]。西式禮服向亞洲國家傳播的優勢來源于西方社會的工業文明發展,以及西式男子禮服體系的成熟與穩定。
1.1 社會文明層面:西方由農業文明轉向工業文明
按照文化形態發展的高低程度和時間順序,文明時代的文化可劃分為農業文化、工業文化和后工業文化[15]。公元6—17世紀西歐社會經歷巨大變革,在人文主義者的倡導下,西歐上層社會越來越注重“禮貌”,認為一個全面發展的人除應具備各種專門的知識外,還應具有高雅的舉止、整潔的服飾和優雅的談吐,懂得各種社交禮儀[16],其中包括禮儀場合的著裝規范。19世紀西方社會完成了由農業國到工業國的轉型,而此時東方社會仍處于農業文明時代。隨著工業化的進一步發展,西方社會的工業文明成果通過貿易、殖民等方式向世界各國輸送,世界各國之間的聯系愈發緊密,在社交等禮儀場合人們穿著的服飾趨向規范化和統一化。在此背景下,西式禮服因其適應工業社會的生產和生活方式,成為了世界性的共同選擇。
英國是世界上首先走向工業化的國家,紡織品的工業化生產帶來了更多廉價面料,同時蒸汽和烙鐵的出現使羊絨和精紡毛織物能被熨平或塑形。面料及技術的革新推動了英國服裝業的發展,使英國成為世界紳士服裝的發源地。19世紀英國生產的毛紡織品經由倫敦出口到世界各國,倫敦的男裝定制店也享譽全球。倫敦的高級裁縫不僅注重服裝的質量,擅于根據客戶的體型數據及生理特征制作式樣,更關注服裝和服務的特色,將使用精致配件和提供優質的試穿服務作為賣點,每一季度推出的禮服款式很快便引領歐洲男裝潮流[17]。英國裁縫因制作的服飾整潔挺括而蜚聲國際,促使英式禮服的制作工藝迅速傳到法國、德國、意大利等歐洲國家。隨著西方文化向東方的傳播,英國男裝的影響也擴散到日本、韓國、中國等亞洲國家,亞洲男性開始在公共場合穿著西服套裝及西式禮服。20世紀初,亞洲國家形成了獨特的時尚流行模式,西服與民族服飾常同時出現。這些亞洲國家的西服及羊毛紡織品最初主要依賴進口,但英式羊毛西服對普通市民來說是難以企及的昂貴奢侈品[18]。之后亞洲國家的民族紡織業開始發展,并出現能夠制作西服的現代裁縫,促使西服進一步傳播。至20世紀20年代,西服在日本成為男性的標準商務著裝;晨禮服等西式禮服出現在韓國及中國的婚禮場合中;土耳其總統凱末爾也改穿西服、戴禮帽[19],形象與英國紳士無異。綜上所述,西方社會工業文明的發展是禮服向亞洲輸出的外在基礎條件。
1.2 物質文化層面:西方男子禮服體系趨于發展成熟
從THE DRESS CODE體系中包含的禮服種類來看,西方禮服體系的形成歷史可追溯到18世紀初,當時流行的究斯特科爾是燕尾服和弗瑞克外套等現代禮服的誕生基礎。從18世紀后期至19世紀30年代,禮服的流行款式較為穩定,主要有弗瑞克外套和燕尾服,尚未嚴格區分日間與晚間禮服。從維多利亞時期開始,禮服的更迭速度加快,款式開始多樣化并增加細部設計,服用規則也逐漸細分。1850年燕尾服成為正式晚間禮服;1870年弗瑞克外套升級為正式日間禮服;1878年,在乘馬服基礎上發展而來的晨禮服成為級別較低的日間禮服,與弗瑞克外套并存(圖1[20]);1915年晨禮服取代弗瑞克外套,升級為正式日間禮服;1886年塔士多禮服在美國誕生,替代燕尾服成為正式晚間禮服,同時沒有燕尾的晚餐套裝——考烏茲套裝在英國出現,后發展為迪奈套裝,形成英式的塔士多禮服。雖然至20世紀塔士多禮服的流行款式依舊在細節和色彩搭配上發生變化,但其在維多利亞時期(1837—1901年)結束時已基本定型,領型保持燕尾服的特點并沿用至今。至此,20世紀初期,燕尾服、弗瑞克外套、晨禮服和塔士多禮服均已發展成熟,確定了基本形制,這些款式成為非西方國家開始學習和借鑒西式禮服時的首選。民國政府在1912年頒布的《服制》[21]中將男子禮服分為大禮服和常禮服,其中兩款大禮服正是以弗瑞克外套和燕尾服為基本樣式(圖2),四款常禮服中的甲種兩款又是以晨禮服和塔士多禮服為基礎,在領型和面料上做了些許改動(圖3),只有常禮服中的乙種兩款采用了中式袍褂樣式。
從西方男子禮服的演變史可以看出,不同時期禮服的流行款式、色彩、裝飾搭配和使用場合都在發生著變化,可見禮服具有一定的時尚性。時尚通常意味著不穩定和非理性,帶有神秘和隨性的特征,多被認為與女性相關,男性的陽剛之氣似乎與之矛盾。在英國性別定義兩極分化的維多利亞時期,服飾具有高度分化的性別差異——女性借助襯裙和緊身胸衣呈現曲線美,而男性服飾似乎從大禮帽到鞋罩都是單調的線性。誠然,與維多利亞時期女性的過度時尚相比,男性時尚沒有那么引人注目,男裝的外觀較為穩定,傳達出適合資產階級男性的嚴肅和冷靜的形象,同時強調手臂和腿的功能性和靈活性[17]。但與現代男士正裝、半正裝和商務時裝之間的有限差異相比,維多利亞時代的男士時尚變化相對顯著。倫敦作為當時的世界男裝時尚之都,裁縫行業致力于將時尚與男子氣概相融合,從倫敦著名的服裝行業報刊《The Tailor and Cutter》(1866—1936年)中可以看到,維多利亞時代紳士服裝的款式與搭配具有驚人的多樣性。該雜志經常刊登英國的時尚男裝款式,并提供設計說明和制作樣板等信息。如1880年英國不同季度的流行男裝中,春夏款式為長下擺外套和修身夾克,秋冬款式為長大衣和新款晨禮服,且其中一件長大衣的肩部加有斗篷,設計十分獨特(圖4[22-23])。至1895年,春季的紳士特色服裝變為散步服和長大衣;夏季長大衣流行敞著穿,背心成為著裝特色;秋冬的男裝款式更是十分豐富,且長大衣繼續流行(圖5[24-26])。
此外,西方男子禮服的更迭原則是以科學性否定禮俗性,禮俗逐漸讓位于功用,在流行過程中部分款式發生了簡化。如燕尾服長長的燕尾有時有礙行動,于是誕生了沒有燕尾的塔士多禮服[27]。隨著面料、縫紉設備及裁剪技術的不斷進步,西方禮服更加舒適、合體與整潔,不僅能滿足人體的各項活動,更能通過量體裁衣及科學的版型設計修飾不同人的體型,達到“實用性的優雅”[28]效果,塑造出理想的男性形象。
綜上所述,西方男子禮服體系在工業化背景下趨于發展成熟,燕尾服、弗瑞克外套、晨禮服、塔士多禮服等經典款禮服都已基本定型,形成了相對固定的款式、使用時間及禮儀級別,且具備良好的舒適性、功能性與時尚性,這些優點為其對外傳播奠定了內在必要條件。
2 從近代上海社會視角看禮服的流行條件
近代中國社會發生一系列變革,以上海為代表的通商口岸城市率先走向城市化、工業化進程,為西方禮儀文化的傳播提供了有利的外在條件。西方禮儀文化和生活方式傳入上海后,融入了新上海人的都市生活,“西俗東漸”之勢漸盛,推動了近代上海禮俗及服飾的西化潮流。
2.1 制度為先:近代社會變革與上海禮俗變遷
近代中國在融入全球化進程中面臨了強大的“他者”——西方發達國家[29]。1840年鴉片戰爭后,中國多地開埠并設立租界,西方人進入的同時帶來了西方社會的風俗習慣、物品和現代工業技術,包括西式服裝及相關的縫紉機器、毛紡織品、裁剪技術等。據地方志記載,19世紀中后期上海、廣州等通商口岸城市傳入西服及縫紉機,服裝款式漸趨變化,經營洋服的店鋪漸多[30-31]。此時,中西服飾文化開始發生碰撞與交融。一方面穿西服者與日俱增,且中西服裝混合穿著的現象屢見不鮮;另一方面長袍、馬褂等中國傳統服裝也發生改變,或在廓形結構上呈現部分西化特征,或使用外國面料制作而成。20世紀初,西服熱潮席卷中國各大城市,毛料西服及更符合日常消費的棉布西服隨處可見[18]。辛亥革命后,中國傳統禮儀文化的生存環境發生巨變,著裝不再受禮制的嚴格約束,民眾可穿著的服飾品類日益多樣化。西服作為“世界裝”成為此時破舊立新的“變服”首選,從1912年民國政府頒布的《服制》中可以看出官方對西式禮服的推崇態度。整體來看,近代上海的各類禮儀場合中男子穿著長袍馬褂與穿著西式禮服并行不悖,其中晨禮服、燕尾服等西式禮服更受上流社會及有留洋經歷的人青睞(圖6[32-33])。
禮服的穿著要與特定的禮儀場合相匹配。古代中國社會形成了完備的服飾禮儀制度,不同禮儀活動中人們需穿著不同種類和等級的禮儀服飾。與中國傳統禮儀強調尊卑位序不同,西方禮儀注重禮貌和得體。近代中國與世界的聯系日益緊密,以上海為代表的都市涌入大量西方人和西方商品,中外上層社會生活在一個混雜的狀態。居住在上海的歐美精英帶來了西方的社交活動、禮儀和時尚,打造了賽馬場、大酒店、宴會廳和俱樂部等公共空間[18]。這些交際場所是近代中國的新興事物,參與者需要了解西方禮儀文化并穿著西式禮服。同時上海聚集了大量因職業、出身、教育等因素而熟悉西方文化的中國人,特別是留洋經歷塑造了他們跨越中西文化隔閡的能力,帶來對西方文化的認同感[34]。這些“國際化”的中國人對西方服飾禮儀有較高的接受度,且有匹配的經濟實力穿著高檔禮服出入這些場所。此外,隨著上海城市化進程不斷推進,更多普通市民接受了上海新興的娛樂和生活方式,同時也有更多外地人來到上海經商務工,身份職業的轉變帶來了人際交往方式的變化。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繁復的傳統人生禮儀逐漸被簡化,新的社交行為規范應運而生。在一般的禮儀場合穿著長袍馬褂或西式禮服均可,但在匯聚各國人士的高級社交場所,西式禮服成為默認的著裝規范,引發了從社會精英到普通民眾對西式禮服的共同追逐。近代上海的禮儀文化逐漸呈現出中西交融乃至國際化的“海派”特征。
綜上,近代上海城市化進程與海派禮儀文化的形成是西式禮服輸入的外在基礎條件。首先,上海開埠通商引入了西式禮服及其配套的縫紉設備、制作技術及面料等;其次,傳統禮制式微后民眾擁有了著裝自由,此時上海的城市化進程又使禮儀文化趨向國際化。費正清的“沖擊-反應”模式將近代中國的變化根源歸結為西方入侵的沖擊,中國受到西方的沖擊而起反應,形成歷史的進展[35]。從某種程度上看,西式禮服確實對中國傳統男裝產生沖擊,但近代禮儀服飾的變遷具有歷史必然性。隨著社會發展和全球化趨勢,傳統的“禮”不可避免地發生變化,此時的男性禮服既需要適應城市工業化的生產生活方式、又需要符合國際社交禮儀的要求。
2.2 思想為導:近代新思潮與上海男裝摩登化潮流
在工業化過程中,由于市場經濟的發展和個人利益意識的生成,自我被置于世界的中心,因而自我意識也充分覺醒[36]。近代上海工商業蓬勃發展,人們的生活融入都市氣息,對自身的穿著愈發重視,渴望通過跟隨潮流來塑造更為完美的自我形象。同時,自由、平等的社會新思潮不斷傳播,在此引導下服裝新思潮興起,女性著裝開始大膽展示身體曲線美、時尚款式更迭迅速,上海男裝也呈現出摩登化趨勢。1946年《教育與社會》期刊第5卷第1/2期上發表的《論時髦:一種社會心理現象的分析》一文分析了當時追求時髦的社會現象,認為從心理學角度看,時髦是一個時代意識和精神的反映,象征著社會的意識形態;時髦的潮流在時刻發生著變化,是自由、解放和進步的標記。該文指出這種自由平等的理想也體現在了衣服上——“國際時髦的服裝沒有民族的差別,英國人、俄國人、中國人,以及非洲人都是高帽燕尾;沒有階級的差別,貴族、資本家、工人也都一律的式樣”。一方面,在當時穿著西裝革履代表著一定的身份地位;另一方面,裁剪合體的西裝確實能夠修飾身材、凸顯男性魅力,且較之中裝更加便利耐穿,因而引領了民國男性時尚潮流。
穿西式禮服、戴西式禮帽成為上海摩登男子出席社交場合的必備裝束。1931年《玲瓏》雜志第1卷第7期刊載了一篇譯自巴黎《ADAM》男裝雜志的文章——《時髦男子服裝的常識(上)》,詳細介紹了歐洲男子在不同場合的西裝搭配,并推薦給中國的時髦男士們。其中上衣的著裝規則包括:參加婚喪大禮時穿著一粒紐扣的大禮服;參加普通晚宴、前往夜總會和普通戲院時穿著黑色或深藍色的單排扣夜禮服;參加大的舞會、前往國立戲院及音樂會時穿著黑色或常青色(推測為藏青色)的燕尾服等。從近代報刊上有關中西服裝的論述中可見,當時很多民眾選擇穿西服是基于西服本身的優勢及其代表的時髦特征,如表1所示。同時從《中華(上海)》《良友》《上海畫報》等各類報刊上的人物合照可見,至民國中后期中國男性在禮儀場合穿著西式禮服的現象已較為普遍,且款式以晨禮服為主(圖7[37-39])。這些報刊反映了近代中國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不僅刊載了大量中國人穿西服的形象,還以漫畫及照片的形式呈現了歐洲男性服飾(圖8[40-41]),成為西式禮服在中國傳播的重要媒介。綜上可知,近代上海自由、平等、摩登的新思潮是西式禮服流行的引導條件。
2.3 文化爭鳴:西服由被抵制到流行
文化與特定的人群主體相聯系,不同人群形成了不同的文化個性,由于文化差異的存在,在跨文化交流中不同文化間的人們常發生誤解與文化沖突[2]。中西文化間存在無形但又明晰的文化邊界,當帶有西方文化符號的西式禮服傳入中國時,首先遇到的便是文化認同問題。從近代報刊上眾多文章反映的民眾對待西服的態度來看,其跨文化傳播過程并非一帆風順。
由于清政府閉關鎖國、拒斥變革,中國錯過了18世紀中期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全球化浪潮帶來的機遇,而此時西方國家迅速發展、完成現代化轉型并開始向全世界擴張。19世紀后期更加洶涌的全球化浪潮推動了近代中國的社會改革[42],同時突如其來的全球化也給近代中國民眾帶來主體性及現代性焦慮[43]。人們對于被動輸入中國的西方現代化產品容易產生文化認同危機,就服飾而言中華民族究竟應該堅持自我、繼續穿傳統服飾,還是融入世界潮流、改穿西服,是一個令人困惑和茫然的問題。人們對待西服的態度不一,有人堅決抵制、有人認同,也有辯證看待著裝問題者。
最初穿西服的國民多是華僑、洋行買辦和留學生等,穿著的西服以進口成衣和由進口面料制作為主,此時大眾對西服的抵制聲音較高。一方面,西服打破了中國人慣有的服飾禮儀習俗及傳統服飾體系的穩定。有學者認為在跨文化交流過程中一方總傾向于認為其主體意識是完整和優于他者的,因而會不由自主地漠視差異,在沒有獲得全面和準確信息時便對他者文化做出非理性判斷,由此形成對他者文化的否定態度[44]。另一方面,在西方殖民主義者通過戰爭、宗教和貿易三位一體的征服和滲透下,東方社會和文化不得不奮起抵抗,從而導致中西文化產生沖突[7]。研究近現代亞洲時尚的學者認為,服飾時尚并不局限于追求時髦的富人階層,其在近代東亞社會變革時期被作為一種異質的媒介呈現出來,人們利用它來維護自己的忠誠及重塑社會,服飾風格被有意識地用于塑造民族文化認同,諸如是否應該采用西方風格、在多大程度上采用西方風格的問題就會引發全國乃至國際層面的普遍爭論[7]。西式禮服在近代中國的傳播過程亦如此,從政府到民眾對西服及西方文化的態度都較為復雜多變。民國政府頒布的三次服制法令中,男子禮服款式經歷了由主要采用西式禮服(1912年《服制》)、到回歸傳統長袍馬褂(1929年《服制條例》)、再到中西結合式的學生裝與長袍馬褂并存(1939年《修正服制條例草案》)的階段。中國的有識之士在積極學習西方先進文化、倡導社會改革的同時,又隱約擔心本民族的優秀傳統文化于全盤西化中丟失,因而中西并蓄成為中西文化之間的平衡策略,這也是近代中國社會發展、融入全球化的寫照。
隨著中西文化進一步的交流互鑒,在公共場合穿著西式禮服者越來越多。民眾更加客觀地看待中西服裝之間的差異,意識到西服僅是一種與中裝不同形式的服飾而已,并非某地某國所專有,且愛國也和是否使用西方商品、是否接受西式生活方式無關。隨著民族毛紡織業的發展,西服實現了國內成衣化生產或使用國貨面料定制而成,有效避免了利權外溢和不經濟等問題;同時人們也認可了西服作為“世界裝”的諸多優點,認為西服更適應工業環境下工作和出行需求、更符合現代國際社交禮儀規范[45]。至民國中后期,上海國貨西服業發展繁榮、新的西服店不斷開設[46]。上海西服裁縫在由不同國家輸入的各派別西服的基礎上,結合國人的體型特征、個性需求及傳統手工藝,對西服的版型結構和制作技藝進行本土化改良,創造出了獨具中國特色的海派西服[47],西式禮服在跨文化傳播過程中發生了部分演變。最終,經歷爭論、思考與實踐后,西式禮服在近代上海包容的環境下逐漸打破文化壁壘,上海民眾對西式禮服及其配套的國際社交禮儀規范產生一定程度的認同,紛紛在婚禮及各類交際場合中穿著西式禮服,成為摩登上海的靚麗風景線。綜上,近代上海的文化包容性是西式禮服流行的重要推動條件。
3 結 論
西式男禮服在近代上海的跨文化傳播與流行受到諸多因素的共同影響。從西方社會的傳播者視角看,西方社會的工業化發展及文化擴張為禮服的傳播提供了外在基礎條件,同時西方禮服成熟的體系優勢是其跨文化傳播的內在必要條件;從上海社會的受傳者視角看,首先開埠通商、城市化進程及海派禮儀文化的形成為西式禮服的輸入提供外在基礎條件,其次自由、平等、摩登的新思潮為西式禮服的傳播提供引導條件,再次上海社會及民眾的包容性是西式禮服流行的重要推動條件。燕尾服、晨禮服等西式禮服作為舶來品輸入中國后,由于帶有文化差異最初受到抵制,進而引發近代民眾對中西服飾進行比較,最終在不可逆轉的社會發展和禮俗變遷下逐漸為大眾接受。西式禮服在近代上海的流行刺激了國貨西服業的發展,同時其面料、結構及服用規則等在跨文化傳播過程中發生了一定程度的中國化改良。
近代民眾對于外來文化的思辨態度也適用于當下。當代全球化特征愈發明顯,面對文化上的他者,需要思考如何在相互尊重和理解的基礎上建立更好的互動關系,相互借鑒進而共同發展。為推動中國傳統禮儀服飾的創新發展和國際傳播,需構建完整的當代中式禮服體系,以適應不同時間、場合和人群的著裝需求,便于其他文化主體進行理解和穿用。同時在保持中式禮服主體性的基礎上,也需結合西式禮服的現代性優點,以及當代大眾審美和個性需求對其進行再設計,進一步提高中式禮服的舒適性、功能性和時尚性,使中華民族服飾形象更好地融入全球化潮流中,以減少跨文化交流中的隔閡,促進更多人對中國傳統禮儀服飾形成文化認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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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conditions for the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and popularity of Western men’s formal dresses in modern Shanghai
DING Qiankun1a, JIA Leilei1b, LIANG Hui’e1,2
(1a.College of Textile Science and Engineering; b. School of Digital Technology amp; Innovation Design, Jiangnan University,
Wuxi 214122, China; 2. School of Media and Arts, Wuxi University, Wuxi 214105, China)
Abstract:The popularity of Western-style men’s formal dresses in modern Shanghai reflects the process of urbanization, the exchange of etiquette and culture between China and the West, and the spread of new ideological trends in clothing, which is of great research significance, but there are few related studies. Based on this, this study focuses on men’s dresses imported into China from Western society in the 19th and 20th centuries. During this period, Shanghai became a giant port in the Far East, not only the initiator of China’s new ideological trend but also the birthplace of Shanghai-style clothing. Social etiquette and customs gradually diversified, showing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times in which “Western customs” and “Chinese customs” coexisted. It can be seen from historical images that on various ceremonial occasions in modern Shanghai, it became fashionable for men to wear Western-style dresses such as morning coats and tuxedos. At the same time, traditional Chinese dresses such as robes and mandarin jackets still existed, and they were often worn with Western-style hats and leather shoes. As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men’s dress system in modern Shanghai, what are the necessary conditions and driving conditions for the introduction and popularity of Western-style dresses? Did the process of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of Western dresses in modern Shanghai go smoothly?
To address these issues, this paper probes into them from the dual perspectives of the disseminator and the audience based on various types of historical documents such as Chinese and English newspapers and local chronicles in the 19th and 20th centuries, and draws two main conclusions. Firs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Western society, the development of industrialization and cultural expansion of Western society provided the external basic condition for the spread of dresses, and the advantages of the mature system of Western dresses were the internal necessary condition for their cross-cultural spread. Secon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hanghai society, on the one hand, the opening of ports, the process of urbanization, and the formation of Shanghai-style etiquette culture provided external basic conditions for the import of Western dresses. On the other hand, the new trend of freedom, equality, and modernity provided the leading conditions for the spread of Western-style dresses. Furthermore, the inclusiveness of Shanghai society and people was an important driving condition for the popularity of Western-style dresses. It was found that Western-style dresses such as tuxedos and morning coats, which were imported into China, were initially resisted due to cultural differences, which led to the comparison between Chinese and Western dresses among the modern public, and were eventually accepted by the general public under the irreversible development of the society and the change of manners and customs. The popularity of Western-style dresses in modern Shanghai stimulated the development of the domestic suit industry. At the same time, the fabric, structure, and wearing rules of Western dresses underwent a certain degree of Chinese localization in the process of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The innovation of this paper lies in the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newspapers and periodicals reflecting men’s fashion in Shanghai and London in the same historical period, not only combing the development history and advantages of dress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disseminator of Western society, but also discussing the social and cultural motivation behind the popularity of foreign dress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audience of Shanghai society, and systematically expounding the conditions for the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and popularity of Western men’s dresses in Shanghai based on the historical context at that time. In the future, relevant research needs to consider how to establish a better interactive relationship based on mutual respect and understanding in the face of cultural others, so as to learn from each other and then develop together. In order to promote the innovative development and international dissemin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etiquette costumes, it is necessary to further construct a complete system of contemporary Chinese dresses to adapt to the dress needs of different times, occasions, and groups of people, and to facilitate the understanding and wearing of other cultural subjects. At the same time, on the basis of maintaining the subjectivity of Chinese dresses, it is also necessary to redesign them in combination with the modern advantages of Western dresses and the aesthetic and individual needs of the contemporary public. By improving the comfort, functionality, and fashion of Chinese dresses, the image of Chinese national dresses can be better integrated into the trend of globalization, so as to reduce the gap in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and promote a greater cultural sense of identity among more people towards traditional Chinese etiquette costumes.
Key words:
formal dress;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industrialization; urbanization; ideological trend of clothing; mutual learning among civiliza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