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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風尚與審美文化研究

2025-03-26 00:00:00單春宇范前程
絲綢 2025年3期

摘要:泰州七座明代墓出土了大量紡織品,形制豐富、文化深厚。文章以出土實物和古籍史料為研究資料,運用實物與文獻互證、歷史社會學等方法,對明代成化至嘉靖時期泰州地區服飾風尚演變及其成因、紋飾的審美文化展開探討。研究表明:一是嘉靖時期泰州地區服飾尺寸發生較大的變化,且在嘉靖中后期袍服出現復古款式。二是正德、嘉靖初期服飾出現“入奢”的現象,從富商階層的加入形成奢侈消費而逐步興盛,慕古服飾便是士大夫應對身份模糊化的手段。三是水鄉的地理環境、明代中葉文人審美及儒佛混融的文化信仰是地域服飾紋飾組合產生的條件。

關鍵詞:泰州明代墓;服飾;形制特征;風尚演變;服飾紋樣藝術;審美文化

中圖分類號:TS941.12; K892.23

文獻標志碼:B

文章編號:1001-7003(2025)03-0109-10

DOI:10.3969/j.issn.1001-7003.2025.03.012

收稿日期:2024-06-02;

修回日期:2024-12-17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后期資助一般項目(19FZXB009)

作者簡介:單春宇(1997),女,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傳統服飾文化。通信作者:范前程,副教授,79457478@qq.com。

泰州,明代崇禎《泰州志》載:“泰為揚隸,夙號天府。瀕海控淮,其濱斥鹵。”其位于江蘇中部,明代泰州屬南直隸揚州府。1979年至今,泰州地區陸續發現了十幾座明代墓,其中七座墓葬中相繼出土了帽、袍、衫、襖、裙、褲、主腰、香囊、巾、枕、鞋襪等三百余件明代紡織品[1],成為如今研究明代中后期服飾彌足珍貴的資料。目前,學界關于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的研究主要有:解立新[1]對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的具體情況進行了詳細介紹;王偉剛等[2]解析了泰州出土明代服飾上的補子;崔藝[3]、林鵬飛[4]等所著的以大運河江南流域明代墓出土服飾為研究對象的碩士學位論文,涉及對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紋樣、女性服飾種類的部分研究。觀前人所述,既有研究多從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的外在表征出發,且對服飾文化解析多集中在明代中晚期的江南地區,在時間與地域維度上具有廣泛性。然泰州七座明代墓中所出土服飾約橫跨明代成化(公元1465—1487年)、弘治(公元1488—1505年)、正德(公元1506—1521年)、嘉靖(公元1522—1566年)四朝,該地域服飾依時間推移所形成社會風尚變化尚未被關注;另外,針對泰州地區服飾紋樣的審美文化也未有學者言及。鑒于此,本文嘗試從物質文化史的視角,以物論史對明代中期泰州地區上層階級服飾風尚演變作出探討;同時結合官宦士紳階層的審美觀,明晰服飾紋樣審美與意識形態之間的聯系,以期為明代地域服飾文化研究及其創新設計提供價值參考。

1 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概述及其數據統計

1.1 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概述

限于篇幅,本文僅選取泰州地區七座明代墓中出土55件“衣”為研究樣本。張廷玉《明史》載:“兩淮所轄分司三,曰泰州,曰淮安,曰通州;批驗所二,曰儀真,曰淮安;鹽場三十,各鹽課司一……弘治時,改辦小引鹽,倍之。萬歷時同。”從地域性維度來看,泰州在明清時期是重要的鹽運和糧運重鎮,由此帶來了泰州經濟和文化的繁榮[1]。而“穿衣吃飯即是人倫物理”,地域經濟的繁榮映射到紡織業與服飾品上,可反映特定時期內淮揚一帶人們的審美情趣。另一方面,棺槨澆漿結合體的墓葬結構使得泰州明代墓出土的紡織品類別眾多、保存完整,且涵蓋官員、士紳等不同等級的人群。此外,墓主們生活在公元1438—1558年,根據墓葬出土紡織品不僅有生前所用之物,亦有死后新作,可推測出土服飾年代約處于公元1468—1560年,即明代中葉。卜正民在《縱樂的困惑:明代的商業與文化》一書中認為,明代中期應為公元1450—1550年這一段時間。另有較多學者認為,明代萬歷元年(公元1573年)到崇禎十年(公元1644年)這一時間段應為晚明時期[5]。故出土服飾可反映明代中葉地域服飾整體風貌及細節變化。基于上述地域、時期、階層等因素的考量,依據墓主生卒年代的時間順序對墓葬相關信息進行整合(表1),最終將胡玉墓與劉鑒墓出土服飾歸于明代弘治、正德時期;劉鑒妻田氏墓、徐蕃夫婦墓及劉濟夫婦墓出土服飾歸于明代嘉靖前期;劉湘夫婦墓、森森莊王許夫婦墓出土服飾歸于明代嘉靖中后期。

1.2 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樣本數據分類統計

明代上衣可分為袍、衫、襖、背心等大類,本文將樣本數據中55件“衣”進一步細分為“袍”和“襖”兩大類。將衣長在50~95 cm(腰下至大腿中部)的界定為“襖(短衫)”,共計26件(表2)。《中國衣冠服飾大辭典》有:“‘襖’亦稱‘短襖’,短衣。由短襦演變而來……通常以厚實的織物為之,內綴襯里,俗謂‘夾襖’,也有在其中納以綿絮,俗稱‘綿襖’。一般多穿在長衣之內……至明清大興,并逐漸取代了短襦。”[6]“襖”是

長于及腰襦而短于過膝袍且有內里的上衣。關于“衫”,顧炎武《日知錄·冠服》載: “弘治間,婦女衣衫僅掩裙腰……正德間,衣衫漸大,裙褶漸多……嘉靖初,衣衫大至膝。”劉熙《釋名·釋衣服》曰: “衫,芟也,芟末,無袖端也。”傳統衫多為對襟、衣袖不施祛,明代“衫”的衣長可掩裙腰,亦可至膝。比對來看,“襖”與“短衫”或有衣祛之別,或有單夾之分,但受限于實物的難以接觸而導致部分細節無法確定,且在兩者長度劃界上存在共有區間,故對“襖”與“短衫”不加以分類。

本文將長度大于100 cm(膝蓋附近)的“衣”歸屬于“袍”,共計29件(表3)。劉熙《釋名》曰:“袍,丈夫著下至跗者也。袍,苞也。苞,內衣也。婦人以絳作衣裳,上下連,四起施緣,亦曰袍,義亦然也。”張廷玉《明史》載:“二十三年定制,文官衣自領至裔,去地一寸,袖長過手,復回至肘。”兩書均明確了“袍”的長度。同樣本文的“袍”與“長衫”或有單夾之分,但不作區分。泰州明代墓出土袍服之襟有大襟與對襟之分,直領對襟袍有褙子等品類;袖有連袖與無袖之別,無袖可稱之為褡護;按衣身是否通裁可分為通裁袍與斷腰袍,斷腰袍包括帖里、曳撒及縫掖等品類。

2 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形制特征及風尚演變

2.1 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形制特征

2.1.1 襖(短衫)形制特征

由表2可知,泰州明代墓出土襖(短衫)包括:交領大襟襖(占84.6%)、圓領對襟襖(占11.5%)、方領對襟衫(占3.9%)三小型。從整體造型與尺寸上來看,出土的三件圓領對襟襖衣長在54~62 cm,其與通袖長度都較其他兩小型襖(短衫)要短,多用于內搭。就交領大襟襖而言,剔除帖身內搭素綢小棉襖樣本,明代弘治、正德時期衣長在73~86 cm,均值80.5 cm,明代嘉靖前期衣長最小值74 cm、最大值90 cm,均值79.8 cm,嘉靖中后期衣長最小值75 cm、最大值94 cm,均值86.8 cm;關于腰寬尺寸,明代弘治、正德時期取值在53~54 cm,較為穩定,明代嘉靖前期取值在52~64 cm,浮動較大,嘉靖中后期取值在60~68 cm,襖的腰寬尺寸呈增長趨勢;其下擺寬尺寸,明代弘治、正德時期在77~83 cm,明代嘉靖前期取值在76~94 cm,嘉靖中后期取值在80~103 cm,下擺尺寸逐漸增大且數值差距也逐漸增大;從通袖長來看,明代弘治、正德時期取值在214~233 cm,明代嘉靖前期取值在176~228 cm,嘉靖中后期取值在201~237 cm,明代嘉靖前期通袖長度浮動較大。22件交領大襟襖下擺寬皆大于腰寬,兩者差值在明代弘治、正德時期為24~29 cm,明代嘉靖前期為19~34 cm,嘉靖中后期為20~35 cm,各時期整體外輪廓差異不大,呈A型。

從部件細節來看,1)就領與襟而言,明代男女服飾的領襟式樣主要歸納為四領、兩襟,四領為圓領、直領、方領、豎(立)領,兩襟分別為大襟、對襟[7]。出土襖的領型以交領為主,也可見圓領,襟包含大襟和對襟。相較于豎(立)領對襟在北京南苑明代墓(公元1506—1521年)、浙江嘉興王店李家墳明代墓(公元1522—1620年)及北京定陵明代墓(公元1573—1620年)出土服裝中較為常見。豎領對襟襖在泰州明代墓尚未見之,但從明代正德時期已有向豎領發展的趨勢(圖1),也從側面印證了明代中葉泰州地區時尚風氣尚不如京師、江南流域繁盛。另外,交領襖加護領成為特色,加護領服裝約占交領襖的54.5%,護領較多使用素綢面料。2)泰州地區出土的25件襖(除素綢方領衫)皆采用琵琶袖,相較于湖州明代邵南夫婦合葬墓(公元1522—1566年)出土了2件窄袖上衣,泰州墓葬暫未發現窄袖、直袖。據前人對多組明代女服琵琶袖數據進行實驗得出的結論:明代中早期以窄長型為主,至嘉靖早期演變為以窄長型、中型為主; 再到嘉靖中期,中型成為主流,同時大型和極大型逐步增多[8]。泰州明代墓出土襖之琵琶袖依已有數據推測大致滿足上述結論。3)從側擺上看,除內搭圓領襖側擺不開衩外,交領襖側擺均開衩。4)從質料上看,面料以精致的絲織物為主,亦有少量棉布。絲織面料涵蓋花緞、素綢、素緞3種,其中素綢10件、花緞9件、素緞2件。里料多用素緞、素綢、棉布等,其中素綢11件、素緞4件、棉布1件。泰州明代墓出土襖面里料以緞與綢類織品為主,細節部位如護領、系帶、扣絆及底部包邊等多用綢類織物。將泰州明代墓出土襖之面料與常州王洛家族明代墓出土襖對比發現,后者較多使用素綾、素絹等,可見在面料選用上的地域性差異。

通過以上數據分析可知,明代嘉靖時期泰州地區襖(短衫)整體廓形較為穩定,多為女性穿著,襖于男性多用于內搭。其衣長、腰寬、下擺寬及袖寬各尺寸在明代嘉靖中后期呈較大的增長趨勢,明代嘉靖前期腰寬與通袖長浮動較大。其中補子襖的各尺寸要長于其他襖,體現了其禮儀屬性。

2.1.2 袍服(長衫)形制特征

由表3可知,泰州明代墓出土袍(長衫)依領型可分為三小型:盤領大襟袍4件、直領對襟袍1件及交領大襟袍24件。其中4件盤領袍均帶側擺,2件為男性出擺袍,2件為女性褶擺袍,皆具禮儀屬性。在整體造型與尺寸上,就男性袍服衣長而言,明代弘治、正德時期最大值148 cm,最小值116 cm,明代嘉靖前期衣長最大值147 cm,最小值104 cm,兩者均出自徐蕃墓,嘉靖中后期衣長最大值140 cm,最小值100 cm,兩者均出自劉湘墓;從男性袍服腰寬尺寸來看,明代弘治、正德時期男性腰寬尺寸較為穩定,取值在60~69 cm。明代嘉靖前期男性腰寬取值在62.5~81 cm,嘉靖中后期男性腰寬取值在63~80 cm,嘉靖時期男子袍服腰寬尺寸差距變大;就男性袍服通袖長(除褡護)而言,明代弘治、正德時期取值在220~258 cm,均值235.7 cm,明代嘉靖前期通袖長取值在232~244 cm,均值238 cm,嘉靖中后期通袖長取值在212~249 cm,均值233.8 cm;在下擺寬上,袍服下擺寬皆比腰寬,寬1.4~2.3倍,兩者差值最大100 cm,最小11 cm,均出自徐蕃墓,可知袍服受側擺影響,整體廓形風格不一。

1)就領襟而言,泰州明代墓出土袍服以交領大襟為主,盤領大襟袍均為男女性補服,具有較高的禮儀屬性。2)袍服袖型多為琵琶袖,明代弘治時期胡玉墓出土袍服多為小琵琶袖,而至明代嘉靖中后期出現了大袖款式,如劉湘墓花緞長袍(服-83)、森森莊王氏墓素綢單袍(M2:4)及森森莊許氏墓花緞夾袍(M1:10),均為大袖。3)關于袍服之“擺”,包括出擺、褶擺、內擺等,學界亦有以“繒角”“側耳”稱之,為明代袍服重要特征。泰州明代墓出土袍服皆包含上述之擺。其中出擺袍共5件,2件為圓領出擺官袍,2件為交領出擺褡護,均出自官員墓——徐蕃墓和胡玉墓,可知出擺的等級屬性;褶擺袍,一部分為女性補子袍,另一部分為男袍;含內擺袍多為男子道袍,泰州地區在明代弘治、正德時期及嘉靖中后期均有出土,如劉鑒墓的棉布長衫、森森莊墓的素綢單袍皆為道袍,推測含有內擺;無擺袍主要為上下分裁且腰下部打褶的“帖里”與“曳撒”,明代弘治、正德時期2件,嘉靖前期1件,嘉靖中后期3件。4)在質料上,袍服面料種類包括花緞10件、素綢10件、素緞5件、花綢1件、花羅1件及棉布2件,共計6種;里料包括素綢、素緞、花綢等。分析可知,泰州明代墓出土織物中花緞與素綢的使用頻率最高,素緞次之。

綜上,明代中葉泰州地區上層階級男子以袍服為尚,女性僅在禮儀場合著褶擺補子袍,同時“擺”成為泰州地區袍服款式的重要細節特征。男子袍服的腰寬及通袖尺寸在明代嘉靖前期變化較為顯著,嘉靖中后期袍服衣長有變短的跡象且出現了復古款式。

2.2 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風尚演變

2.2.1 從“尚儉”到“入奢”:消費文化下明代中葉泰州地區社會風尚的轉變

目前學界對明代審美文化及社會風尚的研究較多集中在晚明,即從萬歷元年開始。并已下定論:奢侈是晚明城市社會風尚的基本特點[9],奢侈之風普及大眾各階層。實則從明代成化開始社會風氣已發生變遷,直至晚明發展到極盛。明代王锜《寓圃雜記》載:“吳中素號繁華……正統、天順間,余嘗入城,咸謂稍復其舊,然猶未盛也。迨成化間,余恒三四年一入,則見其迥若異境,以至于今,愈益繁盛。”顯示明代成化是蘇州社會風氣由淳樸務實轉至崇新慕異的分水嶺。明代崇禎《松江府志》稱道:“吾松正德辛巳以來,日新月異,自儉入奢,即自盛入衰之兆也。”“精飲撰,鮮衣服,麗棟宇”是明代正德時對姑蘇社會風尚的描述。可知江南流域在明代成化以后時尚運動崛起,至正德時期時尚熱潮只增不減。然這只是以吳地為中心少數地區的標新立異,此風氣傳播影響力并未輻射至全國。明代萬歷《通州志》載:“弘、德之間猶有淳本務實之風,士大夫家居多素練衣、緇布冠,即諸生以文學名者,亦白袍青履游行市中……其風俗儉薄如此。”而明代正德《淮安府志》云:“細民棄本事末,豪右亦頗崇華黜素……”蘇北南通明代正德時期仍民風淳樸,而同樣蘇北地區的淮安府卻已有“不能如古禮者”。因此,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即使江南地區

在明代成化時期已“入奢”,但在蘇北、蘇中地區明代弘治、正德時期時尚步伐尚未完全同步。雖然從明代成化至嘉靖末期地域服飾風尚內在演變路徑的闡釋仍未窮盡,但人們可以從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一窺究竟。由胡玉墓出土服飾可以發現,明代成化、弘治年間泰州地區官員袍服仍以小琵琶袖為主(表4),且尚有棉布袍衫,證實至少在明代成弘時期泰州地區社會風氣依舊“尚儉”。反觀劉鑒夫妻墓,至明代正德、嘉靖初年“尚儉”的社會風氣已被打破,精英階層服飾開始出現“入奢”的跡象,如劉鑒墓中的長衫(M1:20),其琵琶袖已向中型發展(表4),且田氏墓中出土了一件麒麟補服(M2:11)。張廷玉《明史·輿服志》載:“公、侯、駙馬、伯服,繡麒麟、白澤。文官一品仙鶴,二品錦雞,三品孔雀……”田氏為孺人,其著麒麟補服或為在喪葬習俗下存在的等級僭越現象。

在文士文震亨所推崇的“寧儉無俗”審美思想那里,泰州地區從明代正德開始的“崇奢”之風無疑是“俗”的。究其根本原因,明代永樂之后,隨著開中鹽法在兩淮鹽區的執行,陜商、晉商紛至沓來,而明代弘治時期以折色制代替開中鹽法之后,各地鹽商尤其是徽商更是大量遷徙至淮揚一帶。作為兩淮鹽業中心的揚州,在明代中葉已成為徽商競趨逐利之場[10]。徽商占有了大量經濟資本后,在揚州城廣開當鋪,如《焦循全集》中記載:“質庫無土著人,土著人為之,即十年不贖,不許易質物。乃令新安諸賈擅其利,坐得子錢,誠不可解。”[10]商業集群的形成及富商占有資源的增加決定了其服飾消費行為是基于奢侈消費心理而產生的,本質為炫耀消費。此時就連占據文化資本的士紳也開始了經濟市場的爭奪。何良俊在《四友齋叢說》中提到:“至正德間,諸公競營產謀利。”明代正德年間參與商業活動以謀利的士紳數量顯著增加,士商混融使得在明代嘉靖前期以“奢侈、炫耀”為特征的消費文化形成。從紡織業角度,雖蘇州地區是當時最大的織造中心,但在大運河上的揚州府也并不遜色。明代嘉靖年間揚州所轄江都、泰興等十個州縣,共有桑23 875株,可以繅制生絲16 452.5兩,折絹840.2匹,每年能產纻絲230匹,生絲絹700匹,羅緞310匹[11]。紡織業中織工待雇現象一方面使得資本主義萌芽應運而生,另一方面也為上流社會服飾奢侈消費提供了足夠的原料供應。同時,王陽明(公元1472—1529年)早年“我近才做得個狂者的胸次,使天下之人多說我行不掩名”的文化習性,進一步肯定了文人儒士“求奇”的狂者風范。由此也便不難理解為何泰州地區上層階級襖的尺寸在明代嘉靖時期呈現較大的增長趨勢及官服補子紋飾頻繁出現僭越現象。通過以上論述,筆者歸納出了明代中后期泰州地區服飾風尚演變脈絡,如圖2所示。

2.2.2 從“求新”到“慕古”:文化話語權下士大夫服飾風格的涵化更新

明代嘉靖《太康縣志》載:“弘治間,婦女衣衫僅掩裙腰……正德間,衣衫漸大……嘉靖初衣衫大至膝……”顯示在明代弘治、正德、嘉靖三朝,太康縣女性服飾風尚經歷了顯著變遷。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進一步證實了服飾尺寸在嘉靖年間發生了較大的變化,如前文所述袍服衣長,明代嘉靖前期衣長最大與最小值均來自徐蕃墓,同一墓葬服飾衣長差異較大。亦證實著社會地位下的消費動力及時尚傳播速度的加快,進一步推動著服飾時尚的更新迭代。而時尚的短暫性與易變性,決定了其本質特征是新奇性,源源不斷地創造著新的款式以滿足人們個性化需求。如明代嘉靖中后期森森莊許氏墓出土了“褙子”,其近乎于南宋黃昇墓中出土的大袖褙子。另外,劉湘墓及森森莊王氏墓均出土了“縫掖”,西漢戴圣《禮記·儒行》曰:“丘少居魯。衣逢掖之衣。”東漢鄭玄《禮記注疏》注:“逢猶大也,大掖之衣,大袂禪衣也,此君子有道藝者所衣也。”范曄《后漢書·輿服志》又載:“孔子衣逢掖之衣,縫掖其袖,合而縫大之,近今袍者也。”縫掖,深衣制,大袖,古為儒者的象征,明代為士大夫燕居的便服,其在形制上或較前代有所損益,但歸根結底都是明代嘉靖中后期泰州地區慕古風潮的產物。

通過前文論述,明代嘉靖時期用以區隔身份的手段在社會仿效風氣下幾近崩潰,加之禁奢政策已然僵化的狀況下,“古為今用,推陳出新”成了文人儒士應對社會時尚危機的實踐邏輯。范濂《云間據目抄》中記載:“而古者皆用陽明衣,乃其心好異,非好古也。”“好古”為標新立異,是士大夫在文化話語權下區別于其他階級的時尚手段,亦是其以古之禮化民成俗的內在動機。科舉制度的腐敗僵化、商品經濟的無形滲透及海外貿易的矛盾沖突,士大夫在這種充滿突變與危機的社會下,官本位社會角色逐漸迷失,基于切身體驗對世情的把控已無法推動天下理想秩序的重建,在社會內生矛盾中,將回到過去儒家理想社會視為應對天下之變的理解與手段,慕古服飾更是士大夫階層在“為己之學”下緬懷過去與心憂天下的物質化表達。

3 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紋樣藝術特征及其審美文化

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不僅是明代中葉社會風尚的生動例證,服飾紋樣在題材搭配、審美風格、文化理念等方面更是融合了水鄉地域特色與文人審美思想,是時代與地域文明的又一縮影與寫照。

3.1 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紋樣藝術特征

3.1.1 元素豐富的紋樣題材構成

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中紋樣題材以花卉代表的植物紋、雜寶紋為主的器物紋、四合如意云紋及動物紋居多。1)從題材選擇角度,花卉紋多選取桃花、蓮花、菊花、梅花在內的四季花卉及牡丹等寓意吉祥安康,并多以折枝、團花的形式呈現其中(圖3),而纏枝花紋則多裝飾于裙類、寢單等織品;器物紋常隨機選取圓錢、金鋌、銀錠、犀角、象牙、方勝、寶珠、火焰、如意中8種雜寶紋;自然紋樣以姿態各異的云氣紋最為突出,包括存在衣料上的壬字形云紋、四合連云紋(圖4(a)(b))及補子中的八合云紋(圖4(c))、勾連云氣紋(圖4(e))等多種形式,作為明代程式化紋樣,泰州地區四合云紋吸收了明代云紋飽滿圓潤的特點,同時根據地方審美在單位造型、組合形式、排列布局上形成細節差異。2)從題材搭配角度,以同種題材獨立使用或不同題材組合,同一花卉元素的組合,如圖3(d)以不同姿態的折枝花組合,于細節變化中求得風格統一。亦有以單一元素循環排列的四合如意連云紋,如圖4(a)整體布局錯落有致且井然有序;而不同題材組合形式,多將花卉紋、云氣紋間隙穿插玲瓏小巧的雜寶紋構成組織定式。相較于明代中晚期其他地區出現的雜寶紋與“壽”字紋、“卍”字地紋、仙鶴鳳紋等吉祥寓意的組合樣式,該組織形式中雜寶與花卉以排列有序、散而不亂的造型風格極具地域風貌。如圖3(b)(c)所示,襖中的紋樣以形態各異且朝向相對的兩種花卉元素以錯位斜排的方式排列,并在周圍有序點綴8件雜寶紋及蜜蜂紋,使得整體構圖規范統一。

3.1.2 井然有序的紋樣構圖形式

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中紋樣構圖形式包括單獨紋樣、四方連續紋樣。1)單獨紋樣即適合紋樣,以補服中的胸背補子為代表,主體內容包括“喜相逢”結構的飛禽與視覺中心的神獸,四周輔以云紋、海水、山石等自然紋樣填滿畫面,整體紋樣構圖極具程式化特點,造型偏寫意形象,如圖4(c)(d)(e)所示。2)四方連續紋樣。四方連續又可分為散點式、連綴式、幾何式及重疊式布局,多用于整件衣料的滿地鋪設。泰州明代墓出土四方連續紋樣按構圖骨式又可以分為團紋類散點式二二正排(袍料織造)、折枝類散點式二二正排(單衣織造)、折枝類散點式錯位斜排(襖料織造)、連綴式延續排列等。團紋類散點式二二正排主要以單位紋樣在橫向或縱向排列循環成紋樣,其中單位紋樣內元素以團紋類散點式分布,如圖3(a)(e)所示;折枝類散點式錯位斜排,則為上下排單元紋樣斜向略錯開,單元紋樣內為折枝散點式,如圖3(b)(c)所示;連綴式延續排列為單元紋樣通過線條連綴在一起的構圖,泰州明代墓出土連綴式排列以四合云紋為主,如圖4(a)(b)所示。其又可分為連綴式正排與連綴式錯排,圖4(a)為連綴式錯排,將四合如意云紋的下云尾與上云尾連為一體并呈 30°夾角錯位斜向連綴,整體引導視覺斜向上,寓意為官者步步高升;而

圖4(b)徐蕃的孔雀補服衣料紋樣為連綴式正排,以二二錯位的4朵四合如意云紋輔以8種雜寶紋填充周圍空白組成單元紋樣,在橫向或縱向的矩形構圖骨式中循環往復,無論紋樣數量抑或是構圖骨式極具規范性,視覺效果上秩序感極強以顯官威。

3.1.3 精致細膩的紋樣工藝細節

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植桑養蠶技術的提高,明代織造技術發展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寧、蘇、杭三地成為明代弘治至嘉靖時期絲織水平最高的地區并滿足大量的歲造需求,揚州府亦不遜色。泰州明代墓出土紋樣工藝整體精致細膩,多以提花、織金、妝花、織成、刺繡等形式呈現。衣料底紋以暗花緞為多,組織結構為緞紋組織,通常以五枚經緞為地,搭配五枚緯緞起花,少量綢、羅織物。暗花綢,為經斜紋地上以緯斜紋起花或緯斜紋地上以經斜紋起花。而暗花羅則為四經絞花羅組織,以四經絞組織為地,平紋組織起花。“補子”紋樣從工藝手法可分為“繡補”和“織補”,泰州明代墓出土補服共計10件(表5),其中織補8件,繡補2件。在補子成型工藝上,或先織后補,或與成衣一體織造,并無一定的發展規律。如徐蕃的孔雀“方補”為“繡補”,以平針、戧針(搶針)、鋪針、滾針、接針、纏針、刻鱗針等傳統蘇繡針法混合使用而成,使得繡品層次變化豐富,立體質感極強;“織補”材質上多為綢、緞料,如表5中6#獬豸補子為提花工藝,4#仙鶴補子及10#麒麟補子均采用織金工藝。仙鶴補子屬妝花緞組織,妝花織金工藝是用不同顏色的緯線紆管以挖花盤織的方法,同時還混入金銀線、孔雀羽線等,不通過全幅而只在局部花紋處織花,織物的厚度不會因此增加[12]。

3.2 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紋樣審美文化

3.2.1 自然主義審美觀下的“崇雅尚淡”

古泰州東臨大海,南瀕長江,西臨揚州,北倚淮河。文天祥《泰州》:“長淮行不斷,苦海望無窮。”江淮海三水孕育了泰州,其屬亞熱帶季風氣候,氣候溫潤。(明代嘉靖)《惟揚志》記載:“泰州海陵幽邃,地肥美,民事耕,又樵漁,性多樸野,衣食自給,不務爭奪。國朝民復敦龐,士還淳厚,有文雅之風。”泰州在特定的地理環境下形成了似水柔情、溫文儒雅、溫潤而澤的水鄉美學。

“雅文化”無疑是晚明時期江南文人文化的代名詞。明代萬歷以后,商業資本的沖擊進一步促成了社會群體劃分的弱化,文士特有的文人意趣被占據經濟資本的商賈甚至平民附庸風雅,“雅文化”落入“俗套”,此時“尚雅貶俗”愈加成了文士宣揚其文化品位的“標語”。雖“雅俗論”在商業推手下直至晚明才得以盛行,但“雅文化”并非晚明時期的產物,而自古有之。“雅”的本質為“道”,是“文質彬彬,然后君子”的文化修養,亦是“清水出芙蓉”的審美意境。明代中葉以后,繼承并發展了元代寫意文人畫的吳門畫派崛起并逐步取代宮廷繪畫的地位,如沈周的花鳥畫,以恬淡含蓄的審美風格和超脫自然的精神品格,對裝飾藝術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而泰州毗鄰江南吳地,這種對花卉的喜愛必然擺脫地域限制,經由匠人扁平化的手段處理被頻繁運用到紡織品紋樣中。加之,明代成化以后,江浙一帶重教勸學,書院眾多,文風日盛,沈德符《萬歷野獲編》記載:“自武宗朝,王新建以良知之學,行江浙兩廣間,而羅念庵、唐荊州諸公繼之,于是東南景附,書院頓盛。當正德間,書院遍宇內。”進一步促成了“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文人雅趣。

泰州明代墓出土的紋飾在自然地理要素和社會人文要素的共同推動下,以源于自然的題材選擇,小巧而不突兀的整體布局,表達以和為雅的審美思想,與山東孔府舊藏那一批帶有肩膝襕紋樣的明代傳世服飾的裝飾風格截然不同,后者是在儒家禮樂文化陶染下產生的順乎于禮的“忠”,而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紋樣是在水鄉文化暈染下孕育的合乎自然的“雅”,是明代服飾裝飾藝術與審美文化在地性的凸顯。

3.2.2 混融儒禪文化信仰下的“雅俗共賞”

明代中葉以降,儒、釋、道三教合流愈加成為思想史的標志。雖嘉靖帝日益打壓佛教,但王學左派的“狂禪”態度,使得外來宗教佛教本土化,以禪宗為代表。禪宗重視世俗生活,講求個體的生命意義,將原本的佛教學說簡易化,一些文人儒士也因此放棄辟佛,儒禪混融,轉而致佛教在明代中后期的江浙一帶得以復興。明代弘治《吳江志》記載了周圍的崇佛風氣:“四都人民酷信佛法,以為真有天堂地獄之設者。其不出家者,亦皆誦經禮佛,甚至燒香燃指者……”反映出在民間以宗教信仰為核心的祭祀活動之盛行。而地域內對宗教思想的推崇必然影響到反映人們內心價值觀念的裝飾紋樣上。

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中的雜寶紋,較多為佛教法器,其以寶珠、火焰寓意光芒萬丈,以圓錢、金鋌、銀錠象征財源滾滾,犀角象征勝利、方勝象征優越美好、如意寓意順心如意。于官宦士紳階層或是以佛教語義賦予個體生命存在的意義,而于百姓則是以傳統圖形符號隱喻繁華昌盛、福祿連綿、吉祥清廉的美好期盼。在儒禪混融的文化語境下,文士崇儒信佛的文化信仰與大眾階層祈求庇佑的祥瑞愿景交融碰撞,將宗教信仰與民俗心愿融于一體、以紡織品為載體進行意化表達,消弭了平民與文士之間的鴻溝,并以俗入雅,將具有民俗文化與隱喻的吉祥紋樣,通過帶有文人意趣工巧美的形式呈現,在藝術表征與文化內核的雙重維度下達到雅俗共賞的境界。

4 結 語

本文以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為研究對象,收集了55件服飾的具體數據,并結合相關史料如地方志等進行分析。首先對出土服飾依據墓主生卒年代進行歸納整理,且對55件“衣”據尺寸進行“襖”與“袍”的類型劃分;其次從服飾尺寸、部件細節及質料等方面進行分析,分別總結出“袍”與“襖”的形制特征及隨時間演變規律,并從歷史社會學視角,剖析發生演變的原因;最后從題材搭配、構圖形式及工藝細節等方面,解析了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紋樣藝術特征,同時結合文人審美觀總結了服飾紋樣的審美文化。研究認為:1)明代嘉靖前期袍服尺寸發生較大的變化,嘉靖中后期襖服的各項尺寸呈較大的增長趨勢,同時該時期袍服出現了復古款式。由此可窺見從明代成化至嘉靖時期泰州地區服飾風尚演變的內在機理。2)通過出土實物佐證明代正德時期是泰州地區社會風尚由“儉”入“奢”的轉折期。徽商的崛起、士商混融的社會環境為明代嘉靖時期服飾奢侈消費注入了動力,階層身份區隔此時愈加模糊化,使得士大夫創造新的服飾款式以應對時尚危機,慕古服飾雖為身份區隔而生,實為士大夫面對天下之變的情感化表達。3)自然與器物紋飾的程式化組合極具時代與地域風貌,折射出了水鄉文化及自然審美觀下的平淡尚雅、崇儒尚佛信仰下的雅俗混融。總之,相較于學界對明代社會風尚及審美文化的研究集中在晚明時期,通過對泰州明代墓出土服飾的深入解讀,筆者能真切感受到明代嘉靖時期泰州地區社會風尚的轉變,亦對于研究明代中葉士人審美觀及明代服飾文化具有重要的學術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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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fashion and aesthetic culture of unearthed costumes from Ming Dynasty tombs in Taizhou

SHAN Chunyu, FAN Qiancheng

(College of Art, Guili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Guilin 541006, China)

Abstract:Since 1979, more than a dozen Ming Dynasty tombs have been discovered in the Taizhou area, and over three hundred pieces of textiles have been successively unearthed from seven of them, including hats, robes, shirts, jackets, skirts, pants, vests, wallets, towels, pillows, shoes, and socks, which feature a rich variety and profound cultural implications. Particularly, different costumes from tombs reveal the transformation of social fashion in the Taizhou area during the mid-Ming period. Therefore, the research findings can provide valuable reference for the study of regional clothing culture in the Ming Dynasty and its innovative design.

The paper takes unearthed artifacts and ancient books as research materials, and explores the evolution of fashion trends and its reasons, as well as the aesthetic culture of patterns in the Taizhou area from the Chenghua to Jiajing periods in the Ming Dynasty through mutual verification of physical artifacts and documentary evidence, as well as historical sociology. The research indicates that there was a significant change in the dimensions of robes during the early Jiajing period, and in the middle and later stages of Jiajing in the Ming Dynasty, the dimensions of coats showed a considerable increasing trend, and retro-style robes appeared during this period, which provides insight into the internal mechanisms of the evolution of fashion in the Taizhou area from the Chenghua to Jiajing periods in the Ming Dynasty. The unearthed artifacts corroborate that the Zhengde period in the Ming Dynasty was a turning point for the social fashion in the Taizhou area, shifting from “frugality” to “luxury”. The rise of Hui merchants and the social environment of the integration of scholars and merchants injected momentum into the luxury consumption of clothing during the Jiajing period in the Ming Dynasty. The class identity boundaries became more blurred at this time, leading scholars to create new garment styles to cope with fashion crises. Although ancient-style clothing was born for class distinction, it was actually an emotional expression of scholars facing changes in society. The standardized combination of natural and object patterns is highly characteristic of the times and region, reflecting elegant culture of water towns and the natural aesthetic view, as well as the integration of elegance and vulgarity under the faith of Confucianism and Buddhism.

The paper takes the costumes unearthed from the Ming Dynasty tombs in Taizhou as the research subject, collecting specific data on 55 pieces of costumes, and combines relevant historical materials such as local records for analysis. Firstly, the unearthed clothing is sorted based on the birth and death years of the tomb owners, and the 55 pieces of costumes are categorized into “robes” and “coats” according to their length. Secondly, the paper analyzes the clothing from aspects such as sizes, details and materials, summarizing the structural characteristics and evolutional rules of “robes” and “jackets” over time, and the reasons for these changes are analyzed from historical sociological perspective. Finally, the paper analyzes the artistic features of the patterns from the costumes unearthed from the Ming Dynasty tombs in Taizhou, including subject matter, composition, and craftsmanship, and then summarizes the aesthetic culture of the clothing patterns in conjunction with the aesthetic views of literati. In summary, compared to academic researches focus on the social fashion and aesthetic culture of the late Ming Dynasty, an in-depth interpretation of the Ming Dynasty costumes unearthed in Taizhou allows us to truly feel the transformation of social fashion in the Taizhou area during the Jiajing period in the Ming Dynasty, which is also of great academic significance for studying the aesthetic concepts of scholars in the mid-Ming Dynasty and the clothing culture of the Ming Dynasty.

Key words:

Ming Dynasty tombs in Taizhou; costumes; style characteristics; fashion evolution; textile pattern art; aesthetic cul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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