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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式豆腐

2025-03-13 00:00:00王位
安徽文學 2025年3期

潘喜貴考慮再三,還是跑回鄉下請來了老父親。其實潘喜貴跟著父親做豆腐有些年了,也得了不少真傳。但他自覺與父親還相差一大截子。這些日子他倒是馬不停蹄地看了幾個地方,也正舉棋不定,他覺得這個節骨眼兒,只有老將出馬方能一錘定音。

潘喜貴至今還清楚地記得,父親在村里做豆腐的時候,有天喊他去村西拎桶水回來,說做豆腐急用。那時村里有兩口水井,村西一口,村東一口,而村西那口井距家要比村東那口井遠出兩倍還多。那時他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為圖省勁,他從村東把水拎了回來。豆腐做成后,父親一嘗,忙叫來他問水是從哪拎的。他就撒謊說是從村西拎的。老父親回手一脖溜子抽過去,罵道,你個小兔崽子竟騙到老子頭上了。

結果,那一板大豆腐,被父親全倒進豬食槽里喂豬了,心疼得老伴跳腳罵:村東村西的,能差多少,就是不賣,送人還是個人情呢,就這么白白倒了,你家趁礦(方言,家里有礦)啊。可父親說,你一個婦道人家懂個屁,頭發長見識短。父親做了一輩子豆腐,卻始終不忘老祖宗的家訓,馬好在腿上,豆腐好在水上。

爺兒倆進了鋪子,哪都沒看,直奔那口壓水井。潘喜貴老父親沖跟在身后的房東說,麻煩你幫借個電水壺唄。房東就說巧了,咱家就有。隨后老父親又拿眼睛朝門外一指,兒子便心領神會地跑出屋去,不大會兒,拎著兩瓶礦泉水進來。有了水引子,井口很快被壓出水來。老父親拿來一只空瓶子接了點兒井水,但沒急著喝,而是將瓶中的水在手里上下左右地搖了半天,然后拿到窗口亮處端詳了好一會兒,隨后倒掉了。接著他讓兒子往井口下的木桶多壓會兒水。老父親見桶里的水快溢出來了,這才用電水壺接了些水。然后,他再從井口接下半瓶水,伸嘴像怕燙著似的吸溜一口,含在嘴里雙目微閉輕輕品咂。這時電水壺的水也燒開了。誰都沒想到的是,老父親竟從懷里掏出一把小紫砂壺和一個小紙包。老父親攤開小紙包,捏一撮茶葉放進壺里,然后沸水沏上。待打開壺蓋,老父親伸鼻嗅了嗅,隨即小呷一口。就這一口,老父親的眼睛忽地睜大,仿佛通上了電一般放射出明亮的光來。一旁站著的房東就說,這井可有歷史了,據說是先有這井后有這街,街都有一百多年了。爺兒倆當場都沒討價還價就拍板租下了這鋪子。

于是,一塊木制的紅漆寫就的“老式豆腐坊”招牌,就這樣不聲不響地懸掛在了老街口。

老式豆腐,能老到啥程度,能有這街老嗎?如今也是,好像啥一沾上老字就身價大增了,豈不知有多少是在掛羊頭賣狗肉。家住附近的吳老伯一眼瞥見招牌后,心里不禁一驚,心說我小時可是給生產隊豆腐坊燒過灶。過去那套家把什我可是了如指掌,誰都甭想蒙我。于是他好奇地推開了老式豆腐坊的房門。由于屋地陡然凹陷,他一腳踩了個空,一個趔趄砸過去,幸好被店主一掌撐住了。

室內也就屁股大個地方,擠擠挨挨地擺放著各種用具。屋頂正中央垂下一截繩子,繩下吊著個大燈泡。南窗左邊并排兩口大肚粗陶缸。西墻南邊是灶,灶上坐口特大號鐵鍋,鍋口足有兩米寬。緊挨灶臺北側的是盤不大的電動石磨。緊北面透氣窗下,吊著兩根交叉成十字的木棒,木棒的四端系著用來濾漿的過濾布。

吳老伯環視了一圈兒,眼睛忽地大睜,嘴里不停地咕噥著,有點兒意思,有點兒意思,正宗的老式,跟我老家過去生產隊的豆腐坊一模一樣,這要再有頭拉磨的毛驢,就分毫不差了。一旁的店主就咧嘴笑,說現在怕是毛驢都沒地方找了,過去生產隊可不就用毛驢拉磨咋的,將毛驢兩眼用布一蒙,毛驢就乖乖地一走小半天。

吳老伯從豆腐坊出去沒多大會兒,就領來六七個老頭老太太,都是公園常在一起打撲克的,他們魚貫而入。吳老伯像個導游似的走在最前頭,進屋就大著嗓門嚷嚷著,你們不都說我瞎扯淡嗎,這回你們自己看。店家一旁站了,只是呵呵賠著笑。吳老伯就眉飛色舞地邊說邊用手比畫著,向老伙伴逐一講解每種擺設的用途。紅衣老太太站在大鐵鍋前久久不肯離去,她還伸手摸了摸鍋沿,說當年我下鄉的時候,就給生產隊喂豬,總去豆腐坊舀豆渣,像這大鐵鍋早就見不到了。一禿頂老頭駐足在絳紫色大肚粗陶缸前左瞅瞅右敲敲,發現缸口有道毛毛蟲狀的鋦痕。他抬手撫摸著鋦痕說,這玩意可是有年頭了,現在恐怕都沒地方買了。跟在身后的店家抿嘴一笑,說這都是我父親早年村里做豆腐時留下的。禿頂老頭隨后大起聲音道,你看我說嗎,這都快成出土文物了。

店家是對三十多歲的夫妻。妻子個高,但瘦,細胳膊細腿的,身上的衣服就顯得空空蕩蕩的。丈夫則矮胖,小眼睛,大腦門兒,鬢角朝上禿挺深。他們是從鄉下來的。

潘喜貴兄弟四個,他是老幺,在村里都喊他潘老四。潘喜貴的父親潘長富那可是遠近聞名的老豆腐倌,只是隨著年紀一年比一年大,已經明顯感到力不從心了。他就尋思著他的這幾個兒子能有一個跟著他學做豆腐。因為他不想讓潘家這門祖傳的手藝在他手上失傳了。

可他這幾個兒子,對做豆腐偏偏誰都不屑一顧。一提起來,一個個噘嘴崩腮的,全都一個腔調,說誰愿做誰做去,就是千萬別打我的主意。老大其實早就看出父親想把這手藝傳給他,他也就當著爹面直言不諱,說可別在我身上瞎耽誤功夫,我可不想一輩子就窩在這窮山溝里。這幾年,村里的年輕人總是一窩蜂地往外走。

老大、老二和老三沒兩年就都跑沒影兒了,家里就剩四兒子潘喜貴了。潘喜貴那時剛剛從學校門出來,屬于黃嘴丫子還沒褪凈呢。老父親就整天背著手圍著屋地畫圈圈,琢磨著怎么才能把四兒子留住。這可是他唯一的指望了。

一天,潘長富在飯桌上邊喝酒邊以酒遮臉,罵那三個兒子,說我怎么養了這些白眼兒狼,一個個翅膀還沒硬呢就都一桿子沒影了。一旁扒飯的潘喜貴,拿眼瞥了瞥父親,說我也是白眼兒狼,別指望我,我也要走了。老父親將手里的筷子啪地拍在桌上,罵道,有種滾出去就別再回來,就當我沒生你們這些狼崽子。

可潘長富酒醒過后,仔細一琢磨,來硬的恐怕不行。因為他這幾個兒子一個比一個犟。潘長富就改換招數來軟的。先是苦口婆心相勸,說你爺爺活著的時候就常說,身有一技之長,不愁隔夜無糧。老輩人都挨過餓,深知一技之長的好處。別看你那三個哥都進城了,看著好像挺風光,可打工的日子也不好混,得整天看人家的臉色。咱手有一技,就不受那窩囊氣。

可不管老父親咋勸,潘喜貴仍執意要走。

潘長富就想,看來這犟種勸是勸不動了。潘長富冥思苦想,有天忽然靈光一現,心說我留不住你,有一人興許比我好使。他想到村西頭劉萬根家的姑娘劉延芳。劉延芳是兒子的同學。他早就看出兒子對人家姑娘有那意思,只是礙于情面沒挑明。有天他無意中聽到跟潘喜貴來家玩的同學張大偉嘮到劉延芳時,就聽兒子嘻嘻地說了一句,她能看上我嗎,你還差不多。潘長富就想,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我用錢砸不來劉延芳。只要能把老祖宗這門手藝傳下去,我就是傾家蕩產也豁上了。

潘長富先是找了個能說會道的老媒婆,并押上了土地、農機、豆腐坊等全部家當。

潘長富為自己這一妙計還真竊喜了好一陣子。心說只要人能留下,就不信他這犟驢不上套。

吳老伯從老式豆腐坊買回兩塊剛揭包的大豆腐。豆腐拎到家,還燙著手呢。急不可待的吳老伯找來筷子,從熱騰騰鮮嫩嫩的豆腐塊一角夾起一大塊放入嘴里。待他輕輕地咀嚼兩下,也就兩下,眼睛忽地睜得奇大。正宗,太正宗了,終于找到了老味道。他連忙喊道,老伴兒,老伴兒你快過來。吳老伯用筷子夾起一塊,還伸嘴吹吹豆腐,怕燙著老伴兒,然后將豆腐放入老伴兒嘴里,說你品品這味道。吳老伯喜不自禁,高興得手掐筷子在屋地打起了轉轉,嘴里還不停地咕噥著,正宗,太正宗了,想不到我踅摸了大半輩子,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老伴兒將豆腐在嘴里特意品咂幾下,咽下之后又吧嗒兩下嘴,說真不錯,水嫩,柔滑,純香,說實話,我長這么大,還真沒吃過這么好吃的豆腐。

吳老伯一輩子就愛吃豆腐,可總是吃不到中意的。家跟前兒的嘗遍了,都跑出好幾個街區去買。有次他和老伴兒下屯參加親屬婚禮,在返回的路上從車窗看見一推板車賣大豆腐的,就火急火燎地喊司機快停車。司機還以為是被尿憋的。原來就為買塊兒大豆腐,弄得司機哭笑不得。

起初老伴兒說他矯情。說豆腐這玩意,好吃又能好吃到哪去,挑揀個甚。吳老伯就回敬老伴兒,你懂個甚,這里面學問大了去了。

要說潘家做豆腐,那絕對是祖傳,至于傳了多少輩,恐怕連潘家人自己都說不清了。但有一點,就是祖祖輩輩都在恪守一條原則,那就是絕不摻雜使假。

看花容易繡花難,這做豆腐的當然也不例外,其中的道道也不少。單說這大鐵鍋吧,用它煮豆漿,好處是灶火硬,豆漿熟得快不說,主要是熟得均勻,而且豆漿上面能結出一層嫩黃的豆皮兒。而現在許多做豆腐的為圖省事使用汽鍋爐,拿加熱管子攪拌豆漿,根本就熟不透也熟不勻,豆漿半生不熟的,做出的豆腐品質自然就大打折扣。就連鹵水點漿的火候都有門道。所以說自古就有千家豆腐千家味之說。這也正是潘家豆腐一輩輩傳下來,牌子始終不倒的原因所在。

那時誰家操辦婚事,都幾板幾板去預定。許多客人酒席上吃上一口,就說這是潘家的豆腐,而主人聽后則是一臉的喜悅。因為那時潘家豆腐不是想買就能買到的,搶手得很。有的辦事人家怕到時買不到,都提前一兩個月預定。要是趕上春節,給親朋好友送潘家豆腐的就更多。也是,那時要是誰給誰家送去點兒潘家豆腐,那比送豬肉還受歡迎。

有年春節前,村長劉老大想給縣里沒少幫村辦事的扶貧干部老宋送點兒潘家豆腐。結果劉老大預定的沒如數拿到,被趙鎮長半路硬給熊走一半。劉老大一看就剩這么點兒豆腐了,這咋還拿得出手?情急之下,他只好從另一家豆腐坊又買了些添進去。可人家一下就吃出來了。老宋有天對劉老大開著玩笑說,你送的豆腐不都是潘家的,還有別人家的。因為潘家的豆腐我們吃過,尤其我家那小姑娘那嘴才刁呢,一口就能叨出是不是潘家的,都不用第二口。

來買豆腐的顧客一進屋,見霧氣騰騰的豆腐坊里,個頭矮胖的潘喜貴站在二尺高的木墩上,光著膀子,左搖右晃地正架著豆腐包濾漿呢,就直勁兒咂舌,說你這可是名副其實的老式做法呀,恐怕全市獨一無二。

老式豆腐名聲大震,豆腐坊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紅火,慕名前來的顧客也是絡繹不絕。有的顧客怕到時買不到,都開始提前交預付款了。夫妻倆起早貪晚,忙得不亦樂乎。可屋就那么大點兒地方,一天下來,緊趕慢趕也就能趕出七八板豆腐。

其實潘喜貴早就有意換機器上生產線,這樣就不怕豆腐不夠賣了。可老父親死活不允,說費點兒力氣吃不了虧,慢慢地就都給你找回來了。

看來姜還是老的辣。潘喜貴越來越理解老父親的良苦用心。如今的人們,難道不正如老父親所料,又開始懷念起過去的老味道了嗎?!老式槽子糕,老式面包,老式麻花,老式打糕,老式豆腐……甚至店鋪招牌,也要特別標注五十年或百年老店。

有天潘喜貴在電視上看到,瑞士科技那么發達,現在重又重視起傳統工藝了,連美國都開始用傳統方式種糧了。

吳老伯為啥一輩子就好這口,說來還真有段淵源。

那是民國后期,吳老伯的父親領著兒子闖東北。那時正值兵荒馬亂,走死逃亡的,幾十里地不見人煙。

一天,吳老伯父親和兒子走到吉林一個名叫榆樹的地方,他們已是兩天水米未進。那時吳老伯才十歲,餓得兩眼發花腿發軟,癱倒地上就不肯起來。

吳老伯父親就踉蹌著進村想去碰碰運氣,結果他從一戶人家討到了半塊豆腐。吳老伯父親高興得像捧個寶貝似的回來。靠在枯樹樁上的吳老伯兩眼無神、氣若游絲,一聽父親說討到吃的了,眼睛忽地睜開,兩手接過豆腐,便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吳老伯父親就說你慢著點兒,別噎著。待吳老伯父親坐下,扭頭一看,半塊大豆腐風卷殘云般地沒了。氣得吳老伯父親揚手照兒子腦袋就是一巴掌,說你倒是給我留一口哇,咋這么貪。吳老伯哇的一聲哭了,嘴里還沒來得及咽下的豆腐,一張嘴掉在了地上。吳老伯父親急忙跪在地上,撅著腚,連豆腐帶土地吃將起來。待吳老伯父親從地上抬起頭來,嘴巴上沾的全是土。他一把將哭著的兒子攬入懷里,說將來爹一定讓你吃個夠。

后來吳老伯父親領著吳老伯落腳黑龍江雙河村后,就十分羨慕村里做豆腐的張豆腐倌。吳老伯父親就想著將來有朝一日也做豆腐,好讓兒子敞開肚皮吃個夠。于是吳老伯父親平日只要沒事就去村上豆腐坊幫忙,其實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去偷學手藝。

吳老伯父親干起活來極有眼力見兒,深得張豆腐倌賞識。于是張豆腐倌就毫無保留地教他不少做豆腐的門道。有時還偷偷給吳老伯父親留出一塊豆腐,讓吳老伯父親趁天黑拿回家。

那時的吳老伯就摸出了規律,只要爹貪晚回來,懷里準保帶回一塊熱騰騰的大豆腐,要是回來得早懷里就空空的。所以吳老伯就天天盼著爹晚回來,而且越晚他越高興。

第二年種完地,吳老伯父親就回老家把妻小都接了過來。一家人總算團圓了,還分了土地和耕牛。高興得吳老伯父親戴著大紅花就去參軍了,說要保護勝利果實。可這一走,也就再沒回來。

吳老伯十五歲那年,雖然生產隊也有豆腐坊,但不是天天做,平均也就一周做一次。因為那時豆子缺,能舍得吃豆腐的人家也不多。不像現在啥時想吃就能吃上。

吳老伯有天放學回家,在路上撿到十三粒黃豆。從這天起,吳老伯放學回家把書包往炕上一甩,就去路上低著腦袋尋豆子。有天可能是袋子有破洞,在通往田間的路上,吳老伯撿了一大把豆子,把他高興得一連蹦了好幾個高。

那天夜晚,吳老伯睡著睡著被尿憋醒了,醒來后的吳老伯見母親坐在炕頭還在納鞋底呢。他下到屋地往尿盆里撒尿時一眼瞥見了窗臺上的罐頭盒,于是他就像有點兒不放心似的,把窗臺上的罐頭盒拿了過來。他趴在被窩里,把罐子里的豆子全倒在了炕上,然后一顆一顆地數起來。他竟然攢有五十八顆豆子了。吳老伯忽然覺得自己好富有,竟然有這么多豆子了。他似乎從這些豆子里一下看到了白嫩嫩香噴噴的大豆腐。他欣喜若狂地扭頭沖炕頭大聲道,媽,我有五十八顆豆子了。

有天他自覺豆子不少了,就樂顛顛地揣上豆子,手里拿個小鋁盆去了豆腐坊。豆腐倌拿秤一稱說不夠一塊豆腐。吳老伯就說,差點兒豆,我幫你干活行嗎?豆腐倌看他是個孩子,就說那你幫我燒鍋吧。那天吳老伯全家人美美地吃上了一頓最幸福的豆腐。那一晚,吳老伯的夢里都飄著淳淳的豆香味。

后來吳老伯一生就好上了豆腐,一是他喜歡吃,二是他一吃上豆腐就懷念起父親來。

有年春節,吳老伯在家擺供祭祖,還特意用盤子供了一塊大豆腐。吳老伯的老伴兒就一旁嗔笑,說哪有用大豆腐上供的,長這么大我還頭次見識。吳老伯就說,你沒見識的多了。

老伴兒也是有所不知,其實吳老伯一直在為那次逃荒時沒給父親留口豆腐而懊悔著。吳老伯有時回想起父親撅著屁股趴在地上歘得滿嘴是土的場景,就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有天吳老伯又拎回塊大豆腐,到家放進瓷盤里。老伴兒見吳老伯拎回塊豆腐,知道他又要豆腐蘸醬,心說這咋就干吃不夠呢,就進了廚房扎上圍裙做炸醬去了。

吳老伯見豆腐在盤里還冒著熱氣,就有點兒等不及地拿筷子夾一塊送進嘴里。可他嚼著嚼著,忽然停住了,眉頭也蹙起來。

老式豆腐坊開張那天,吳老伯吃第一口豆腐時,其實他也注意到了這味道。不過,那天他光顧著高興了,就沒想那么多。吳老伯將嘴里的豆腐重又細細地品咂幾下,隨即撂下筷子,有點兒慌慌張張地推門而去。老伴兒追出門外喊,這就吃飯了,你這是去哪呀?

吳老伯頭都沒回地徑直奔往老式豆腐坊,進門劈頭就問潘喜貴,你老家是哪的?這當啷一句,讓正忙著打漿的潘喜貴一臉茫然。潘喜貴兩眼疑惑地盯著吳老伯,嘴半張不張的。吳老伯忙解釋說,我是突然想起件事兒來。潘喜貴就說,我老家是樺富縣的,我好像跟你說過,咋的了?吳老伯像是很失望地輕聲哦了一聲。停了片刻,吳老伯又問,那你家是那的坐地戶嗎?潘喜貴重重地嗯了一聲,說我就是那的生人。吳老伯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沖潘喜貴一努嘴說,那你忙吧,沒事了。

前年也或許是大前年,中日友好協會文化交流訪問團來到江城市時,川島由紀子在歡迎晚宴上特意提到潘家豆腐,當場把所有陪同人員問蒙了,竟完全不知此事。川島由紀子說她爺爺戰敗回國后,一直念念不忘潘家豆腐,說他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豆腐了。川島由紀子還說,她爺爺十年前就去世了。她爺爺得知她在中日友好協會當干事,臨終前還特意囑咐川島由紀子一旦有機會來中國,記得找找潘家,要替他向潘家謝罪,要給人家點兒補償。

陪同人員就很遺憾地說,年代太久遠了,行政區劃都改過好幾次了。后來就有點兒安撫對方似的說,我們記著有這事,回頭去查查。

那是康德九年(偽滿洲國“年號”,1942),潘喜貴的爺爺在村里做豆腐。有天日本關東軍一小隊長從鎮里經過。吃午飯時,偽滿洲國軍司令早就知道潘家的豆腐遠近聞名,就特意打發人弄回幾塊。小隊長吃了第一口豆腐后,筷子就停住了,滿臉堆笑地連聲稱贊,喲西,喲西。這個小隊長回去后,就忘不掉這豆腐了。小隊長的翻譯官就經常給鎮里打電話催要。開始是鎮上派專人送,后來在小隊長的直接授意下,翻譯官就跑來勸潘喜貴爺爺去城里專門給日本人做豆腐。開始他爺爺說啥不去。可翻譯官說,你若不去,全家人死啦死啦地。就這樣,一直到1945年日本戰敗,他爺爺才回到村里。

因為潘喜貴的爺爺曾給日本關東軍做過豆腐,后來就險些被劃成漢奸。后來村民聯名作保,說潘家是被逼無奈,不去就得滿門抄斬。上頭這才網開一面。不過潘家也還是受到了影響,當年潘喜貴的三叔當兵時政審就沒通過。

吳老伯和老伴兒在廣西南寧姑娘家住了仨月,吳老伯說啥也待不住了,整天嚷嚷著要回家。女兒就生氣道,家里有啥惦記的,著急忙慌要回去。吳老伯老伴兒就說,你爸啥都不惦記,就惦記那老式豆腐,背地里總跟我嘟囔。女兒就說,一個破豆腐哪里沒有,我現在就給你買去,天天讓你吃,就不信你吃不夠。吳老伯嘿嘿一笑,說那能一樣嗎。

火車還沒到站呢,吳老伯就有點兒坐不住了,他對老伴兒說,下車我直接去買豆腐,你到家先把醬炸好,這段日子可把我饞壞了。

吳老伯下了公交車,就大步流星地直奔老街,可老遠就見四臺大型勾機轟轟隆隆地在破拆老街,弄得塵土漫天飛揚。

吳老伯就四處打聽老式豆腐搬哪去了,可問誰誰都說不知道。他這才恨起自己來,怎么就沒要下他們的電話呢。

吳老伯于是踏上了尋找之路。為防遺漏,他就一條街一條街地挨個搜尋,很快從老城區找到新城區。

就在吳老伯搜索到新城區的第二天,突患腦血栓住進了醫院。吳老伯出院后落下了后遺癥,走路拖著右腿,行走已經很吃力了。可吳老伯就是拖著腿也沒間斷尋找,只是搜尋的速度一下慢下來。

半個月后,吳老伯非但沒找到老式豆腐坊,卻因病情加重臥床不起了。

吳老伯后來病得一陣清醒一陣糊涂。即便這樣,吳老伯仍沒忘記老式豆腐,動不動就念叨,說等他病好了還得去找。

吳老伯的兩個兒女大剛和紅玲見父親總念叨老式豆腐,就開車滿街轉悠找這老式豆腐。有天,吳老伯的老伴兒一邊抹淚一邊對大剛說,你爸怕是時日不多了,他現在遲遲不肯閉眼,就是心里還有個念想沒實現。大剛聽后,反身上街又去尋找。

大剛和紅玲分片包街一連找了三四天,仍一無所獲。大剛就想,這么找下去恐怕也不是辦法,就爸的病情,弄不好還沒等找到老式豆腐,人可能都沒了。

不管咋說,老父親一輩子就好這口,不能讓他帶著遺憾走。于是大剛和紅玲倆人不分白天黑夜地加緊了尋找。

一天,大剛樂顛顛地一頭闖進屋來,手里拎塊熱騰騰的豆腐,說他找到老式豆腐了。全家人一聽都啊的一聲驚呼起來。紅玲就說,哥你真行,在哪找到的?大剛就說,他們跑到新城區一個偏僻的地方。我問了,正是從咱這老街動遷過去的。

大出所有人意料,吳老伯聽到“老街”二字,一直緊閉的雙眼忽地睜開了。緊接著,臥床半年翻身都得靠人幫助的吳老伯竟呼地坐了起來,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女兒紅玲嚇得媽呀一聲竄出門外。

老伴兒用筷子把豆腐送進吳老伯嘴里,吳老伯緊閉雙眼,嘴里慢慢地嚅動幾下。隨即,吳老伯眼睛一睜,緩緩地說了句,這……這不是……老式……隨即腦袋一歪去了。

兒子大剛撲到老父親身上,一邊搖著父親,一邊自責道,爸呀,我不該騙你,我不該騙你呀……

就在吳老伯去世兩個月后,大剛有天開車偶然路過城鄉接合部的萬象街時,一眼瞥見街邊有家老式豆腐坊。起初大剛也沒感覺出啥,等車嗖地開過去,大剛心里驀然一悚,嘴里默念道,老式豆腐。大剛嘎吱一聲踩了剎車,忙掉轉車頭開回來。大剛下車走進屋里,見是一對年輕夫妻。一問果真是他們。大剛這個后悔呀,一拍大腿,說哪知你們跑這開店來了。潘喜貴說這水好。大剛就說,你們可是叫我們找得好苦哇,老城區新城區,差不多翻個底兒朝天,就差掘地三尺了。

大剛后來就說,你們是不知道,我爸臨終前還在念念不忘你家豆腐。后來想糊弄一下都沒糊弄成,就說你家豆腐跟他小時候逃荒到吉林榆樹吃的豆腐味兒一模一樣。

一語點醒夢中人。潘喜貴忽然想起,說我小時候也聽我父親念叨過,我家就是從吉林榆樹那搬過來的。在吉林榆樹我家就祖祖輩輩做豆腐,那時我父親就給我爺爺打下手。

潘喜貴這才恍然大悟,說怪不得有天吳老伯急急慌慌地跑來問我老家是哪的。當時我手上正忙著活計,也沒跟吳老伯說清楚。

責任編輯 張 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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