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從數字技術給出版業帶來的矛盾與困惑切入,以人工智能作為通用技術已取得的應用成果及其對出版產業的啟示為基礎,論述如何利用人工智能對傳統出版業態進行新質生產力改造,如何創造新型文化企業等,審慎探討人工智能與出版新質生產力的可能性與現實性,冀望引發學界和業界對人工智能與出版新質生產力乃至出版行業管理更多的思考和討論。
[關鍵詞] AI 人工智能 出版 新質生產力 新型文化企業
[中圖分類號] G237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5853 (2025) 01-0005-11
The Possibility and Reality of AI and New Quality Productivity in Publishing
Yu Dianli Zhou Yang
(Zhejiang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Hangzhou,310023)(Department of Information Management / Research Insitute for Publishing,Peking University,Beijing,100871)
[Abstract] This study starts from the contradictions and confusions brought by digital technology to the publishing industry. Based on the application results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s a general technology and its inspiration to the publishing industry, this study discusses how to use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to transform the traditional publishing industry into a new quality productivity, how to create a new type of cultural enterprise, etc., and carefully explores the possibility and reality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the new quality productivity of publishing, hoping to trigger more thinking and discussion in academia and industry on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the new quality productivity of publishing and even the management of the publishing industry.
[Key words] AI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Publishing New quality productivity New cultural enterprises
新的數字技術革命從20世紀90年代末開始席卷各個產業,至今已有二三十年,其作為信息傳播技術的出身和特征使其對新聞傳播和出版行業的影響似乎更大。新技術對產業邊界的破壞、行業秩序的破壞和人們心理的沖擊,仍然沒有得到恢復和重建。當下,我們似乎看到了曙光的出現,這是由于一方面在技術領域人工智能出現并趨于成熟和穩定;另一方面在中國社會經濟發展中新質生產力的提出和推進,新技術的穩定成熟和社會生產力發展方向的確立,為出版產業發展提供了動力之源和穩定的方向盤。
學界對于數字技術的變革、出版新質生產力的培養,以及出版業新生態的形成三者之間的關系給予了關注,如部分研究針對數字技術賦能下,新質生產力對于推動出版深度融合發展的必要性、面臨的機遇、挑戰以及未來實踐路徑等進行了探討[1][2];也有部分研究闡述了出版新質生產力的前沿性問題[3]和重點發展面向[4],有學者提出,數字原生和AI原生對出版業轉型的真正意義,主要體現在數智化思維革命、數智化流程革命以及培育新質生產力的新動能上[5],均強調了數字技術對于出版轉型的正向驅動作用。總體來說,學界普遍認同人工智能技術的價值與潛力,并對其為出版業創造美好前景充滿期待。
本文從數字技術帶給出版業的矛盾與困惑入手,以人工智能作為通用技術已取得的應用成果及其對出版產業的啟示為基礎,論述如何利用人工智能對傳統出版業態進行新質生產力改造、如何創造新型文化企業等,審慎探討人工智能與出版新質生產力的可能性與現實性,為數字變革下出版領域的未來發展提供更多的思考方向和實踐路徑。筆者之所以把研究的著眼點置于探討可能性與現實性上,是因為即便人工智能已經成長為通用技術,而任何學科的理論和實踐總是有一定的差異,這樣的情況對于人工智能來說更多見[6]。另外,理論和應用之間的橋梁不僅距離遙遠,而且要求人們具備不同的能力[7]。也就是說,人工智能作為通用技術時的理論和應用不能完全畫等號,其應用在不同行業或產業領域會表現出不同的適應性和特征。
1 AI成為通用技術對出版產業的意義
數字技術革命的一個重要特征是技術更新、迭代快,另一方面就是始終沒有成熟和穩定下來。沒有穩定成熟的技術,就沒有穩定成熟的產品,更沒有穩定成熟的商業模式和產業,也沒有穩定成熟的消費群體或市場,加之技術商缺乏與產業相融共生的意識,取而代之的是違背技術和產業發展規律的心理和做法,這一切是造成產業震蕩和失序、產業心理迷茫的根本原因。最近一個時期,在科研和產業領域逐漸形成了一種共識,即AI技術已經成為這次數字技術革命第一個高平臺的穩定性成果,并具有在各產業領域廣泛應用的前景,正在成為各行各業的通用技術,這對于當前仍處于融合發展探索期的出版產業,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現實意義和實踐意義。
1.1 AI成為通用技術對出版產業的理論意義
由于AI正在或已經成為通用技術,意味著這一輪的數字技術革命對于出版業而言,可能穩定地停留在技術更高階段的人工智能上,盡管人工智能本身也還處于發展期。這可能意味著出版業的融合發展,在建設新質生產力目標的推動下,將迎來一個嶄新的拐點。這意味著出版業在經歷了數字出版、全媒體出版、融合出版,以及出版融合發展認知提升和實踐探索后,由動蕩期逐漸進入穩定期,然后迎來繁榮和發展。
在AI之前出現的數字技術,如排版、照相、二維碼、H5等識別或音視頻技術,以及各種數據加工和互聯網新媒體傳播技術等,都已經成為基礎性的數字技術而廣泛應用于出版領域。本質上說,它們只具有對傳統出版生產技術提升的價值,并不具備更高級的產業革命的意義。相反,區塊鏈的“神奇”之于出版業,卻更多地存在于理論層面,在實踐上尚未得到更好的發揮。在AI之后出現的更具概念化的技術—元宇宙和ChatGPT(雖然也屬于人工智能范圍),讓短暫沉寂的出版業又掀起了波瀾,重新激起了出版業乃至學術界的不安之心。而就在元宇宙元年宣布,出版人又一次不知所措之時,第二年ChatGPT便橫空出世,元宇宙隱居于后。ChatGPT作為“具有兩張面孔”的“怪獸”,被出版人既充滿恐懼又不乏期待地廣泛談論著。
無論如何,總體說來,新的數字技術的一個重要特征是更新、迭代快,但人工智能之前所謂的更新、迭代,更多的是一種取代、替代。AI對于出版業而言,無論技術還是產品的更新、迭代,是升級式的更新,這種升級式更新無論對于技術的穩定帶來產品的穩定,還是消費群體和市場的穩定,都具備了理論或邏輯上的基礎。
1.2 AI成為通用技術對出版產業的現實價值
新的數字技術更新、迭代快,給出版企業帶來了兩大陷阱,本文將之稱為兩大“黑洞”,即“技術黑洞”和“資本黑洞”。人工智能剛剛出現時,還帶來了一大困惑,即“擁有技術還是購買技術”。如今隨著AI成長為成熟的通用技術,這兩個“黑洞”和困惑便都迎刃而解了。
所謂的“技術黑洞”指的是因技術不斷地更新和迭代,使得之前的技術不斷作古,企業因不停地被迫追逐所謂新技術和新產品,而掉進更新技術的“大坑”,且越陷越深。這種技術更新、迭代,讓出版企業無所適從、欲罷不能。所謂的“資本黑洞”是指這次數字技術革命是伴隨著資本侵入的,因為數字技術的開發成本不僅“奇高”,而且完全不透明,更沒有形成技術標準和成本標準,企業在開發或購買技術服務過程中,自有資金往往不足以支撐,必須依靠或利用金融杠桿,因此,企業在陷入“技術黑洞”的同時,也就陷入了“資本黑洞”。然而,無論是技術還是資本,它們都不關心企業利用新技術是否取得成功,因為無論成功與否,它們都是穩穩的贏家。當AI成為通用技術以后,這一切便有望得到改變。成熟、穩定的技術使得企業擺脫了此前不斷更新、迭代的“技術黑洞”,AI的更新、迭代意味著技術和產品在原有基礎上的升級,企業付出的僅僅是“升級”的成本,而消費者花費的也僅僅是“升級”的價格。這種良性、向上的互動,無論是對技術、產品的進步,還是對消費更高的市場期待,都形成了雙向激勵。
當數字技術進入AI階段時,原有技術的功能和價值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AI可能成為這次數字技術革命的劃時代事件,對此筆者有過專門的論述,一是技術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手段和工具,已經成為內容的一部分;二是新技術正在創造著新內容和新知識[8]。在這種情形下,技術外包就等于核心業務外包,這便違背了西方管理學上的鐵律,即核心業務不能外包,核心業務外包無異于企業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手里,或者說,自己有隨時被取代的風險。鑒于此,在數字出版或媒體融合發展過程中,出版企業便陷入了是要擁有“自主技術”,還是仍采用外包方式獲取“商用技術”的選擇性難題。當AI成為通用技術后,這一難題應該能夠得到解決,這一局面應該可以得到改變。一來,AI作為通用技術,自然會吸引很多AI技術商投入到各自心儀的產業領域,進行適合行業業務和行業特點的有針對性的技術開發,這便有利于形成相應的技術規范標準和價格規范標準;二來因為AI依賴的算力、算法和數據都屬于高價值材料,其中算力和算法開發成本高,數據要求“大”。所以,出版企業在擁有AI通用技術方面,在必要性和可能性兩個方面,都應該具有明確的選擇方向。
1.3 AI通用技術的產業應用對出版業的啟示
雖然還處于早期發展階段,但人工智能的使用已經在產業界廣泛普及。麥肯錫和斯坦福大學的研究表明,AI主要應用于產品開發、市場營銷和業務運營三個領域。華為則提出智能化時代的企業需要具備“6個A”特征,包括自適應體驗(Adaptive User Experience)、自演進產品(Auto-Evolving Products)、自治運營(Autonomous Operation)、增強的員工(Augmented Workforce)、全資源聯接(All-Connected Resources)和智能原生基礎設施(AI-Native Infrastructure)[9]。第一個A回答了用戶層面的問題,即關注“產品如何與外界發生聯系并發揮作用”,人們如何“接觸”和“使用”[10],并針對用戶的行為、需求、興趣、品位、審美和環境等因素重塑服務產品。第二個A回答了產品層面的問題,強調產品應在自主學習和創新的基礎上,結合現實問題和未來預期不斷做出調整和改善,實現自演進、自進化、持續迭代。第三個A回答了業務層面的問題,注重打造業務自動完成機制、提升企業運營效率,實現運營自治化。第四個A回答了生產力層面的問題,強調解放生產力、提升員工工作效率,即為每位員工配備一個“懂我”的智能助手,幫助員工高效、高質量地完成工作。第五個A回答了資源要素整合的問題,即實現企業資產、員工、客戶、伙伴、生態等全互聯,所有業務對象、過程、規則實現數字化和智能化。第六個A則提出了數智時代的新基建問題。
華為提出的上述六個A的特征,是AI作為通用技術深入各行各業對現代化企業提出的要求和目標,對于出版領域而言具有很強的適用性。第一個A(自適應體驗)實際上可以看作是AI對市場信息進行的快速甚至適時反饋,以便使出版企業根據市場反饋及時適時作出產品戰略和產品措施方面的回應。這一點對于出版企業至關重要,因為傳統出版物的一個不利特征就是策劃、生產和上市周期偏長,市場反饋周期長,改進或修訂產品周期更長,AI帶來的自適應體驗可以幫助出版企業在一定程度上改變這一不利局面。第二個A(自演進產品),最適合于知識產品的生產和創造,甚至可以說是專為出版企業量身打造的智能化應用。出版企業基于自身豐富的產品,在建設內容數據庫基礎上,可以根據消費者或讀者需要,AI自主或自動回應市場需求而升級內容和產品,實現產品的自演化或自進化。讀者或消費者也可以根據自身需要,向數據庫或服務平臺提出問題,由AI生成其想要的內容、答案,而這些新的問題、內容、答案也自動進入數據庫,成為數據庫的新內容。這樣既加強了出版物升級或演化的自主性,也激發了讀者的參與性和主動性。第三個A(自治運營)實現了生產流程的自動化和智能化,這一點在其他工業產業早已經不是新鮮事,甚至在流水生產線時期就已經開始了自動化,而智能化水平是在自動化的基礎上逐漸攀升的。然而,對于出版企業來說,傳統的手工操作多數已經被企業資源管理系統升級取代了,但在企業資源管理系統中,人工操作的成分或比例還是相對較高,企業資源管理系統只解決了線下手工操作轉移到線上操作的問題,還沒有解決流程管理或生產運營中的自動化和智能化(去人工化)問題,AI可以幫助出版企業解決這個問題,從而提高出版企業運營和流程管理的智能化問題。下文中會具體論及這一點。第四個A(增強的員工)實際上就是為員工提供智能幫助,使其成為員工的智能助手。例如在處理稿件時,可通過先進的機器翻譯技術(如神經機器翻譯NMT)深度理解原文內容,進而準確地轉化成目標語言,進一步根據目標地區的文化、習俗和語境不斷優化,進行內容的適配和調整,達到內容翻譯的智慧化和自演進。在受眾服務上,發揮AI自帶的本地化適應與文化敏感性分析功能,針對目標地區的文化背景與受眾特點,識別需要調整的部分,修改不適宜的表達,添加地域特定的元素,以快速、高效地覆蓋全球讀者,擴大出版物的國際影響力。第五個A(全資源聯接)則把企業帶到了全面智能化時代,這對于出版企業似乎是一個遙不可及的事情,但只要把信息化、數字化和新型自動化工作做好,智能化就會逐步實現。關于這一點,下文將專門論及。第六個A(智能原生基礎設施)則一方面為出版企業的數字化新基建指明了方向,另一方面也為此提供了技術支撐。
2 AI技術對傳統編輯的新質生產力改造
如上所述,AI在出版領域的應用如同在其他產業領域一樣,集中在產品開發、市場營銷和生產流程管理三大方面,轉化成出版產業的相應術語即編輯、出版和發行,運用好AI技術,出版企業就掌握了智能化時代的競爭優勢。
2.1 選題開發與內容創新的可能性
出版的對象即出版物的內容總體包含三個方面,即科學(或學術)、文學和藝術。關于AI對于選題開發和內容創新的應用價值,筆者針對科學出版、文學出版和藝術出版,擁有以下幾個基本判斷。
判斷一:在科學或學術出版的自然科學方面,AI可以產生新內容,可能產生新知識,但一般不產生新科學。據《自然》(Nature)上發表的系列論文,在科學實驗中,AI常被應用于輔助數據收集與管理,并在此基礎上生成研究假設、進而驅動模擬實驗,助力擴大研究發現[11]。相關研究的采訪結果顯示,科學家們一直在使用如大型語言模型來幫助開啟頭腦風暴、編寫代碼、總結或撰寫論文。從領域上看,一些科研人員已經利用人工智能幫助生成新的蛋白質結構、改善天氣預測或為醫學診斷提供建議等,大部分的科研人員承認人工智能提供了更快的數據處理方法,尤其是加快了之前難以實現的計算速度[12]。對于揭示科學的邏輯和證據,所有人能廣泛和公開地使用科學,以及在教育、社會、經濟和文化環境中科學能被創新地使用等,科學(或學術)出版工程具有重要作用[13]。但是,科學(或學術)出版目前僅限于一種在現有資料上的記錄、加工和總結工作,AI的投入使用仍無法實現生產資料的自我突破與革新。迄今為止,人類新科學原理或新科學的出現遵循著這樣的軌跡,即它不是在繼承原有的原理或科學之上而形成的,而多是在其反向或與其毫不相干的領域萌生的,而人工智能卻是絕對依賴既有的“數據”或成果基礎上的綜合、歸納和總結。因此,AI可以產生新內容、新知識,但難以產生新科學。
判斷二:在科學或學術出版的人文社會科學方面,AI能夠生成新內容,可能產生新知識,但一般不提供價值判斷。自然科學為人類提供工具理性,而人文社會科學則提供價值理性,即指導和引導人們把工具理性以正確的方式應用到正當的事業之中。而人工智能在價值判斷方面,至少目前是無能為力的。正如有學者中肯地指出,人在研習人文知識的同時,不僅是對表象知識的繼承,更是對內在傳承的文明理念和倫理體系的繼承,人與機器的根本區別就是人能夠發覺和分辨什么是善的,什么是惡的,從而形成以良善為根本的內在價值體系,這是人類文明最重要的光輝特質。如果將研究主體性讓渡給人工智能,那么這一點也會逐漸失去,人類文明之光就會逐漸暗淡[14]。關于賦予人工智能以價值體系,科學家和工程師們已經或正在付諸努力,研究者們也給予了極大關注,并且發明了一個概念—“價值對齊”。所謂的“價值對齊”,就是將人類的規范、道德、價值接入AI系統,使人工智能的價值體系和人類的價值觀相一致。目前,已經有許多科學家將“價值對齊”概念納入AI大模型的研發實踐,然而在學者們看來,這種說法雖然“非常有吸引力”,但現階段做不到,因為AI和人類的思維方式并不相同,它只是模仿了人類的理性思維方式,而不具有感性思維。人類文明的開化始于愛,得益于情感、意志、情緒和經驗等方面的自然交互,而目前,在擁有自身的自由意志之前,AI并不具有這些屬性[15]。
判斷三:在文學出版領域,AI可以創作有趣的文學作品,包括小說、詩歌和散文等,但思想性有待考察。綜合研究發現,文學出版受到AI影響較大的有編寫、翻譯、審核、發行等環節,人工智能對于提高編寫速度、助力個性化分發、增大內容生產數量和規模等方面具有積極作用已成為學界和業界的共識。文學界與科技界的融合,催生了人工智能輔助寫作與人工智能獨立寫作等全新的文學寫作形式,以及人工智能詩歌、人工智能小說等全新的文學類型[16]。有學者將人工智能寫作生產模式概括為“人建立文學數據庫→機器進行數據分析→機器自動生成文本”[17],大部分研究基本肯定了人工智能寫作帶給文學的諸多新變化,如由基于文字到數據、程序、圖像、文字等并存方式的出現。然而,文學與哲學和社會科學的主要區別在于,文學重在從思想感情上來感染人,文學家在創作過程中不但通過作品反映自己所看到的、聽到的現實生活,而且還力圖把自己體驗到的思想感情傳達給別人[18]。但是,目前人工智能創作仍是基于純粹語言文字大數據和通常或普遍情感的創作,很難洞察表面文字隱藏的真實情感并有意識地對人類產生影響。所以,基于AI創作的文學出版,制造出來的是套路化、模式化的作品,不可能有思想和人性基礎,不可能擁有廣闊的前景。
判斷四:在藝術出版領域,AI可以創作命題的藝術作品,甚至可以根據情境模仿世界名畫,但其作品缺乏原始創造性的思想,所以基于AI創作的藝術出版不具有內容或藝術創新的價值。具體來說,在選題設計上,AI可以深度學習和掌握大量藝術作品和相關文獻的風格特征及核心主題,通過知識提取和重組,生成看似嶄新的藝術風格和表現形式,豐富人類作者的創作靈感。在組稿流程中,人類編輯能夠參考AI技術提供的讀者閱讀習慣、興趣偏好及購書歷史等數據,精準定位與讀者需求相匹配的作者群體,并據此對稿件進行精細化處理。另外,AI也是編輯利用作為裝幀設計和正文插圖甚至繪制連環畫讀本等的智能助手。將人工智能作為輔助工具的創作者們正在大幅延展自身的想象力和表現力,體現出生成式人工智能對創作的全新賦能[19]。但總體來說,這些價值僅止于模仿或根據指令生成內容,AI藝術出版本身并不具備原創性和思想性。
至于要直接回答人工智能是否能取代作家或藝術家的創作,而為出版提供有價值的內容資源,國際學者作出了這樣的判斷和預測:創造力不會永遠局限在人類身上。我可以想象,人工智能有朝一日能夠做出一本名副其實的書,但目前人工智能肯定還做不到這一點,只能留待我們還沒有發明出來的新一代機器來完成了。今天的計算機不會憑空賦予事物某種意義,即便技術設備日趨完善,并且正在接近人類的能力,人為干預在創作過程中依然不可必不可少[20]。這種認識與筆者判斷的現實性是一致的。
2.2 為編輯判斷書稿價值和提升編校質量提供智能化工具
AI可以成為編輯對書稿內容價值判斷、價值創新方向建議以及提升編校質量的有力工具。編輯面對書稿的第一件事,就是對其價值作出判斷,這是書稿能否出版和以什么形式出版的最關鍵因素。無論是專業的學術著作、文學藝術作品、生活類圖書,還是教材教輔,其內容價值都是編輯首先關注的對象或核心點。因此,對書稿價值的判斷能力,可以說是編輯的核心能力和核心競爭力。對一部書稿的價值判斷,其基本指向是學術性或學理性,無論哪一類的圖書,其學術性或學理性都是基礎或基本的要求。而學術價值的基本指向是創新,而對創新性的判斷往往基于三個維度或方向,即材料、方法和觀點。所謂的創新不是無中生有,不是憑空而生,而是在繼承基礎上的創新。所謂的繼承是對既往學術史的梳理,體現的是學養,而真正的價值即創新性則是在既往學術史基礎上提供的新東西。這就要求編輯要熟知學術史,熟知書稿所涉問題研究的來龍去脈,或曰淵流;同時,還要熟悉當下的最新研究成果,包括材料、方法和學術觀點或看法,以及最新的學術研究動態等。
AI在搜集既往學術史方面和在此基礎上對書稿進行價值創新性判斷方面,可以成為編輯的有力助手和有效工具。大體上可以歸納以下幾個方面。
其一,基于大數據,通過主題搜索的方式,對既有圖書進行搜索,通過對既有圖書的書名、內容和篇幅等考察,對市場上的同類產品做出初步判斷,從而對目標選題或書稿的稀缺性,做出價值判斷。
其二,通過主題搜索對學術史進行梳理。基于大數據,通過對關鍵詞和關鍵語句進行有目的性和方向性的搜索,并對搜索結果進行分析,對目標書稿觀點的創新性做出初步判斷。這在傳統的編輯工作方法中,幾乎是無法實現和完成的。
其三,通過對學術史的梳理,對研究材料和研究方法的創新性進行判斷。對書稿采用新材料的情況,以及即便是沒有新材料而采用新方法對“舊材料”進行的研究情況,可以通過人工智能的方法進行檢索和梳理,為編輯工作提供智力支持。尤其是在研究的新方法方面,人工智能可以提供多學科、多角度和多主題檢索。
通過對學術史的梳理,并做了以上工作之后,編輯對書稿的價值就有了基本的判斷,并對書稿的優缺點有了基本判斷,尤其是對書稿的價值判斷就有了依據,可以在此基礎上對書稿的創新方向和創新點,提出有的放矢的建議,并為作者進行相應的資料準備。這樣,人工智能就對提升編輯力提供了極大助力,實現了對編輯新質生產力的極大提升。
對于編輯新質生產力的改造與提升,編校工作也是一個重要方面。人工智能在提高編校能力、編校質量和編校效率方面,可以發揮較大的作用。在這方面,建設編校語言大模型不僅必要而且可能。編校語言大模型是指基于大規模深度學習模型的自然語言處理技術,專門用于處理與編輯和校對相關的語言任務。該模型包括但不限于下列功能,如自動校正句子中的語法錯誤、拼寫錯誤和標點符號用法錯誤等,查重檢測,撰寫摘要。
在這方面,筆者擁有以下三個基本判斷。
判斷一:編校語言大模型可以為出版企業的編校工作提供智能化工具,成為編輯基本的輔助工具之一,幫助編輯解決一般性、常見性的語言文字(包括圖片)問題、內容導向問題以及排版格式等技術性問題。
判斷二:出版行業的多年實踐已經積累起足夠的數據資源,對這些數據資源進行標準化加工,完全可以開發出版行業自己的編校語言大模型。人工智能作為通用技術,其算法和算力應對這一模型完全勝任。
判斷三:依靠單一出版企業不足以完成這一工程,其無法提供足夠的數據資源支持,行業主管部門或相關行業協會、學會可以擔當起組織的任務,由國家立項,相關技術組織、學術組織和企業組織協同創新,可以完成這一工程。
2.3 創造全媒體出版新產品
在以往關于數字出版或融合出版的論述中,我們經常提到數據庫和知識服務平臺是最能體現數字技術魅力的新型出版產品,如商務印書館語言資源服務平臺、人文社科知識服務平臺、《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數據庫、中華書局中華經典古籍庫、古籍網古籍知識服務平臺(包括籍合學院)和三聯中讀等。AI的出現和應用,將以高度智能化的整合能力,創造更大更加包容的智慧平臺,使得用戶擁有更具便捷性、智能性的操作體驗的同時,進一步發揮各類數字出版或融合出版產品的潛在效益。這些種類的全媒體出版新產品,實際上已經把出版帶入了更廣闊的文化產業領域,出版已經實現了跨越教育、影視和智慧服務的新領域。
3 AI與出版新基建和新型文化企業建設
出版人需要樹立新基建的意識,建立新出版結構和新出版秩序。
3.1 AI助力出版產業新基建
新基建已經成為新質生產力的最重要基礎保障性措施和工程,出版行業和出版企業理應在編、印、發和運營管理端尋找和建設屬于自己行業和產業的新基建。對于出版企業而言,如傳統出版業態的基建一樣,數字化時代的新基建,同樣具有產業共性和基于品牌和產品定位的企業個性。
以筆者在商務印書館的實踐為例,在編輯端,建設了內容資源數據庫和編輯編纂共享平臺的同時,建設了基于“工具書王國”品牌和工具書編纂需要的中外文辭書語料庫等;在生產和制作端,建立了內容數據加工中心、融合出版全媒體生產運營平臺、全媒體制作中心等;在營銷端,建立了智能化產、存、供、銷一體化管理和運營系統等。其中,工具書是商務印書館的重要品牌標志之一,為保證工具書編纂擁有可持續的內容創新資源庫,語料庫建設成為最重要的新基建戰略措施,成為工具書內容創新和編纂方式、方法創新的根本資源。編輯工作方式的數字化、智能化和團隊化,是出版業提高產業智能化的一個重要標志。商務印書館的編輯編纂平臺建設,也是適應工具書尤其是大型工具書編纂和編輯加工需要而生的,成為了新基建的又一戰略措施。內容數據加工中心是融合出版的新生產部門,這一生產部門的建立既可以解決生產效率問題,保證數據安全性,還可以在新出版秩序中保持價值鏈的完整性。例如商務印書館的辭書數據化加工,經過實踐探索已經具有了新基建特質。建設智能化營銷平臺,是面向編、印、發全產業鏈的出版新基建的最后一塊拼圖。智能化營銷平臺應該是以讀者或市場為目標、以產品為工具、以價值為導向、以技術為手段,實現精準預測、精準供應和高滿意度的新型企業營銷系統。高度智能化是其突出的特點,包括基于市場預測、趨勢展望和競品分析的營銷策略智能化;基于讀者興趣、購買經歷和個人自然狀況的讀者畫像構建的智能化;基于話題選擇、專家選擇和媒體選擇的營銷活動設計智能化;基于效果跟蹤、數據反饋和讀者反饋的營銷活動改進智能化和產品改進建議智能化;基于輿論動向、讀者動向和對手動向的危機公關智能化等。智能化財務管理系統是在編印發之外不可或缺的新基建,它也是企業實現全面智能化管理和有效實施戰略管理的最重要依據和依靠。
除“硬件”的新基建外,出版企業還需要“軟件”的新基建,即出版數據的標準化建設,包括術語標準和數據標準建設,這是出版數智化的最底層基礎建設,也是目前出版業最薄弱的基建環節。
3.2 AI與新型文化企業建設
國家“十四五”規劃提出了關于文化發展的三大任務,其中第三大任務提到,“實施文化產業數字化戰略,加快發展新型文化企業、文化業態、文化消費模式”“推動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等,將這一任務與出版企業實踐相對照,便可以形成出版企業成長為新型文化企業的基本路徑和基本面貌的認識。
一是總方針和總路線。對于出版行業而言,創造新型文化企業在推動出版創新、拓展出版市場、促進文化傳承與發展、提升出版品質、推動行業轉型升級等方面具有重要意義,是現代社會賦予的時代任務。AI作為一種創新的技術驅動力,應充分發揮其在構建文化新生態中的基礎性作用。在這個過程中,應遵循一個“基本策略”,即堅持內容為核心,以“產業數字化和數字產業化”為基本戰略;秉持信息標準化、資源數據化、運營智能化三駕馬車,以內容+科技雙輪驅動為實施戰略;建立一體化運作機制,以內容創新與品牌經營一體化為價值戰略。
二是由傳統現代企業向新的平臺型企業發展。由內容提供商向平臺型企業轉變,可以視為人工智能為出版業創造的一個新發展機會。平臺經濟作為一種新型經濟形態,其核心特征與發展新質生產力的要求高度一致。人工智能與平臺經濟相結合可以創造出版業的“新質生產力”,以技術創新推動產業創新。筆者認為,平臺經濟下的平臺企業應該具有兩種形態,一個是公共商業服務平臺企業,即平臺企業;另一個是以自身業務為核心、自主經營和運營的平臺企業,即平臺型企業。前者處于市場最前沿,最懂市場,也最懂產業,更懂技術的應用前景,能夠有效地打破時空條件的阻隔和限制,實現創新要素的線上集聚、流通和共享,帶動行業上下游,賦能數字生態中的企業實現技術躍升,培育和發展新興產業,源源不斷輸出新質生產力,這既是平臺企業作為企業的本質要求,也是平臺企業作為生態引領者的應有之義[21]。出版企業可以充分利用公共商業平臺,為自身業務服務,同時,有條件的出版企業不能忽略自主業務平臺的建設,應努力向平臺型企業發展。在這方面,有的出版企業已經邁出了可貴的第一步。例如,商務印書館基于其語言工具書出版和人文社會科學學術著作出版兩大優勢,打造了語言資源知識服務平臺(涵芬App)和人文社會科學知識服務平臺,實現了其傳統出版方式和出版業態的平臺化運營。
三是由融合出版向出版融合拓展,由出版企業向文化企業延伸,打造新型文化企業。所謂的融合出版,是內向或向內融合,核心是出版,落腳點是出版,融合是形式或方法,結果就是以多媒體或全媒體形式呈現的出版;所謂的出版融合,是外向或向外的,核心是融合,出版是基礎或出發點,以出版的內容或資源整合其他產業形式或產品形式為方法或手段,其結果是實現跨界或跨產業經營[22]。以數字技術驅動的媒體融合,對于出版業而言,創造了新產品、新業態、新消費模式和新消費方式等,這就必然要創造出新型的企業,這種新型的企業應該是以內容+科技的雙輪驅動,以知識和文化產品與服務為價值,以出版企業為基礎,又超越出版企業,實現跨界經營的新型文化企業[23]。
3.3 基于戰略管理和智能決策大模型,打造智能、智慧型企業
AI技術在產業和企業應用中的第五個A(全資源聯接),則把企業帶到了全面智能化的時代,這為出版企業提供了全面智能化升級的好機遇,同時也向出版企業提出了嚴峻的挑戰。
機遇來自AI發展成為通用技術正廣泛應用于各產業領域,而出版業向來走在應用技術的前列,在現代大機器引發工業革命的時代,出版業在各產業中領風氣之先,起到了突出的帶頭作用,而這一突出帶頭作用長期以來一直被其他產業的光芒所掩蓋。20世紀美國著名社會哲學家劉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nd)說:“機械化、批量化大生產,以印刷業為開端進入武器生產,再進入紡織業”,“如果說鐘表代表了新思維的原型模式,那么,印刷出版事業就是近代標準化批量生產的原型”[24]。
在實施全面智能型企業的戰略方面,出版業和出版企業至少可以在三個方面探索,即以獨有的內容資源或數據資產,向外尋求文化產業的合作、文旅合作的機會;以獨有的技術資源,尋求新的智力資源的市場機會,以及尋求內容資源與跨文化產業合作的機會。在企業全面智能化管理方面,需要在全資源聯接基礎上,實現編印發一體化管理、業財一體化管理、決策智能化管理。
4 余 論
2024年,諾貝爾經濟學獎授予達龍·阿西莫格魯(Daron Acemogelu)、西蒙·約翰遜(Simon Johnson)和詹姆斯·羅賓遜(James A. Robinson),以表彰他們“對制度如何形成及其對繁榮的影響的研究”。阿西莫格魯近年研究發現,當前AI的發展軌跡正在重復并加劇過去幾十年最糟糕的一些技術性錯誤。例如,過分強調自動化,而沒有為創造新任務進行充足的投資。他認為,企業掌管者需要意識到其最大的資產是工人,與其專注于消減成本,應該尋找提高工人的生產力、能力和影響力的方法。為打破大型科技公司的政治力量,他認為,“僅僅依靠反壟斷是不夠的,我們更需要將技術重新引導到對社會有益的方向”。他提出,可以考慮三個原則,引導AI發展:一是優先考慮機器有用性;二是賦予工人和公民權利,而不是試圖操作他們;三是引入一個更好的監督框架,讓科技公司承擔責任[25]。
阿西莫格魯對AI發展的擔憂,回應了本文提出的這次技術革命給出版人帶來的技術和資本兩大“黑洞”,筆者認為當AI成為通用技術之時,這兩大“黑洞”的問題有望迎刃而解,而阿西莫格魯的擔憂更具深層次,即“AI成為將財富和權力從普通人轉移到一小群科技企業家的方式”。他提出的引導AI發展的三個方向,同樣具有啟示和警示意義。人工智能只能成為出版業和出版人新的智能工具和手段;只能為增加出版產業新質生產力服務,而不是取替原有的以編輯為核心的出版人隊伍,更不是取代提供內容的創作者隊伍;只能具有促進出版產業全面智能化的升級作用,而不是顛覆出版產業的破壞作用。因此,如何宣傳AI和引導AI的健康發展,對于出版產業而言,不僅要成為一種意識,還要形成一定的制度,即引入政策層面的監督機制,以保障科技能夠沿著健康的軌道,為出版產業服務,為社會服務,為人類服務。
出版人不僅要關注內容、關注技術,更要關注社會、關注人類。這一直是出版業對出版人的要求,數字時代更當如此。
注 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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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