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 晚清政府參加1904年圣路易斯博覽會,有著“裕國”的目的,所呈現的“中國”既是一個傳統農業文明強國,又有趨向近代工業文明的進步;既帝制集權,又權能分化,且政府機構出現趨新變化;既宣揚“皇室”尊嚴,又開始面向世俗大眾;既彰顯中國傳統文化,又不故步自封;既學習西方,追求富強、進步,又堅守“中國”本位和特色,不完全模仿西國,這是典型的處于轉型過程中的“二元型”國家狀態。晚清政府官員的“政府”觀仍停留于“帝制皇朝”,與晚清社會已然彰顯的超越“大清國”的“國家”觀格格不入,因此晚清政府參加1904年圣路易斯博覽會的行為勢必會招致充滿“國家”覺醒意識的社會的批評。
關鍵詞 晚清政府 圣路易斯博覽會 “國家”觀念
洪振強,華中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
本文寫作時參閱了四川外國語學院王強老師提供的相關英文資料,特此致謝!
1904年的美國圣路易斯博覽會,是晚清時期中國參加的最為盛大的國際活動,也是晚清中央政府首次以“國家”名義親自參加的國際博覽會。對于晚清政府的這次參展及其所承載的“國家”觀念,學界已然有所研究,但既有成果基本是以現代性的“西方”為標尺,認為晚清政府參展所呈現的“中國”不具有民族國家性質,其與西方所規制的展示秩序并不協調[1]。這類研究的最大問題就是忽視了“晚清政府”的存在,潛意識地認同“中國”應和“西方國家”一樣。本文主要依據檔案資料,從“晚清政府”的角度分析其在參展過程中所承載的中國“國家”到底如何,以期加深對晚清時期中國“國家”的認知。
一、晚清政府籌備參展
清朝外務部起初對參加1904年圣路易斯博覽會并不重視,只是按慣例“咨行南、北洋大臣飭屬曉諭商民,屆期備物前往,并札總稅務司查照向章辦理,暨咨行伍大臣派員就近赴會”[1]。1902年7月,圣路易斯博覽會全權代表巴禮德覲見光緒帝和慈禧太后,邀請中國政府與商民赴會,并希望帝、后親臨。光緒帝和慈禧太后當即表示“我兩國邦交輯睦,屆時自當簡派大員往襄盛會,從此商務振興,升平共享,有厚望焉”[2]。自此,晚清中央政府正式同意赴會參展。
為何帝、后會同意參展呢?這與20世紀初中國的時局有關。庚子國變后,清政府被迫簽訂《辛丑和約》,改變了與各國交往的模式。光緒帝和慈禧太后一改不接見外國公使的慣例,在乾清宮正式接見諸國公使予以答謝議和,希望“邦交輯洽,海宇升平”,“中西各國必重敦睦誼,……同享升平之福”[3]。晚清政府開始以正常且平等的“國”之思維與他國聯交睦誼。加之,歷經動亂外逃回京的帝、后急需“太平”,對侵占北京之各國同意“議和”頗生感激,望與各國“同享升平之福”,因此才有了接見巴禮德及表示赴會以“升平共享”之舉。
1903年1月,清政府諭任貝子溥倫為監督,全權辦理赴會事宜。溥倫實乃趁赴會出使美國的欽差大臣,所代表的是晚清中國“國家”,其赴美要在華盛頓向美國總統遞交“國書”。光緒帝給溥倫的敕書,諭令要本“裕國首重厚生、通商、惠工、睦鄰”之旨,赴美“加意考察”,以助于“中華商業逐漸振興”[4]。“國書”表明溥倫“分屬宗支,留心商務”,希望美國予以優待,使之得以“加意考求”,而使“兩國商務日臻興盛”[5]。溥倫覲見美總統所致頌詞曰:“大清國深知與各國通商實為要政,本監督奉命到美,系為竭力振興中美商務,惟望貴國政府推誠相助,庶能日見興旺。”[6]由此可見,晚清政府赴會主要是為了敦睦邦交、振興商務以“裕國”。清政府同意參展至少說明晚清中國在與西方國家交往過程中邁出了大步,積極尋求建立與西方國家尤其是美國的和好友誼,同時晚清政府也注重謀求中國之“國家”利益,有著富強“國家”的考量,這些都是立于中國“國家”本位的。
如何組織赴會,對晚清政府而言,是一個全新的大問題。首先是人事問題。赴會起初被視為“洋務”,由剛從總理衙門改制而來的外務部負責。1903年9月,商部成立,赴會又被視為“商政”歸其管轄。外務部經詢問美駐華公使康格后,決定按一正兩副監督安排人選負責赴會事宜,正監督由皇帝旨派,副監督則由外務部揀派。監督溥倫統籌一切赴會事宜,代表大清國出使美國。美國人東海關稅務司柯爾樂為副監督,主要負責出品接收、整理、運輸與布展等工作;留美幼童出身的候補道黃開甲為另一副監督,主要負責赴會的前期工作,包括擇地建設中國館、協調中國出品之展場、料理華商赴會事宜及會場接待等事宜。
其次是出品問題。赴會的出品既由外務部飭總稅務司署通令各海關稅務司征集,又由外務部督飭、監督溥倫咨行各省督撫,或官辦出品,或曉諭商人自行出品。江蘇、湖北、湖南、福建、浙江、廣東等省份都是官辦出品,至于其他省份則多是勸諭商人自行出品。當然,也有個別省份組織不力,導致官民都未出品,例如山東就“無商民呈請運貨前往”[1]。最終,晚清政府共征得出品約2000噸,時值638250美元,其中官方出品約占16%,民間出品約占84%[2],民間遠多于官方。各省紳商對于赴會較為積極,他們不僅出品、辦貨自行赴會,而且自費或受官派赴會考察。在廣東,粵商創立廣業公司,集資20萬元辦理出品,派8名商人送貨赴會考察[3],黃廷欽、鄭貫賢等12個商民,自費組團觀會考察[4];四川省派候補道章世恩帶領通判祁祖彝及學生20人,赴會“考察各國工商之所長,宜如何規仿,審度我國工商之所短,宜如何改良”[5]。各省紳商之所以如此積極赴會,主要就是受到了近代“國家”觀念的催動,除有盈利目的,更多是想勸商興工,以“求國之富強”[6]。
最后是經費問題。赴會預算需銀75萬兩之多,外務部“實難再撥賽會經費”,但考慮到賽會“內可維持商務,外可聯絡邦交”,就請旨“飭下南北洋通商大臣及有商務省分各督撫,迅即妥為籌款”[7]。監督溥倫亦奏請諭旨,由戶部先行墊付。然而,戶部財政困難,難以全墊,遂決定先從江海關提撥45萬兩厘金墊給,以供赴會先期之用,同時向各省攤派籌款:直蘇粵川各10萬兩,鄂浙各8萬兩,贛皖湘魯各4萬兩,閩3萬兩,三個月內解款[8]。除直蘇贛皖四省按時足額解款,其他省份多不配合,要么故意延宕,要么以財政緊張為由打折籌款,要么完全拒絕。最終各省共計解款46萬兩,不足部分之29萬兩由滬關墊付,后用厘金支補。這樣的籌款解款模式,說明晚清政府財力虛弱,動員能力有限,央地財政支絀,海關所控厘金至關重要。
圣路易斯博覽會是晚清中央政府首次主導參加的世博會,赴會最先由帝、后拍板決定,后由外商二部為主牽頭,聯合戶部、總稅務司、各省地方大員辦理,并由皇帝諭派監督、外務部揀派副監督負責具體籌辦事宜,赴會經費亦由政府籌措。如此組織赴會,體現了“中央集權”這一傳統的國家行政運行方式,又反映了“國家”已然虛弱,財力及動員能力明顯不足,不僅人事要仰仗外人,而且官辦出品不及民間出品,中央政府籌款難以如愿,地方政府亦未能如期如數解款,須動用海關所掌控的厘金。這還可說明“國家”開始悄然而變,以往受總署札委,海關基本掌控了赴會事權,而今晚清政府已經意識到赴會能“裕國”、和睦邦交,開始由新設的外商二部主導赴會,借以削弱海關此項事權,直至1905年12月頒布《出洋賽會通行簡章》,明確規定赴會事宜完全由商部自行辦理。晚清政府開始積極接觸世界,政府行政尤其是“商政”開始發生變化,以適應新的形勢和需要,這就從客觀上引發了國家“形態”的轉型。
二、博覽會上的中國“國家”呈現
在1904年的圣路易斯博覽會上,晚清政府所承載的“國家”形態主要是通過中國展品展館、慈禧畫像及溥倫等人的言行呈現出來。
1.中國展品
海關總稅務司署曾專門編寫了中國展品目錄[1],據此目錄,筆者整理發現:在博覽會官方所定的15類144組的征品類目中,中國的出品為11類85組,主要集中于制造類、人文教養類、美術類、農業類、漁業狩獵類,包括絲繡飾物、錢幣、日晷、金銀器皿、帽子、皮類飾品及編織物、珠寶等。這些展品都與農業文明高度相關,所呈現的是一個農業文明強國,而工業文明則相當落后。
然而,具體的展品反映了晚清中國開始發生趨向工業文明的進步。首先,在科學技術方面,部分與農業文明高度相關的產品已經開始采用工業化生產方式,諸如一些紡織類、礦冶類出品用模型展示了機械化的生產過程,這反映了洋務運動所取得的成就及其促使中國經濟面向工業化所發生的新變化。其次,在城市建設方面,由海關負責征集的展品中就有關于口岸城市的地圖、規劃設計圖表以及橋梁、住房、商店等模型,這些反映了中國傳統市政建設在開埠后面向近代城市發生的新變化。最后,在學校教育方面,江南水師學堂、上海南洋公學、京師大學堂、上海圣約翰大學、天津北洋大學堂等新式學校的展品,反映了中國傳統教育開始向近代教育發生的新變化。上述這些新變化,實際上就是晚清中國整個“國家”所發生的變化在具體而微處的直接體現。
按照博覽會官方規制,所有國家的出品都應按類別展陳于各個展館,即按照西方近代知識系統進行分類陳列。不過,中國出品例外。中國出品雖已由海關按博覽會官方所定的征品目錄進行了分類編號,但在副監督黃開甲的堅持下,中國出品最終大多集中陳列于人文藝術館的一片區域。之所以如此,按照博覽會官方的解釋,是因中國首次以“國家”身份參展,故而破例特許[2]。其實,中國一直主張“照例應由美賽會處給地若干,為中華貨寶排列之所,然后由監督分派為各省貨件地場”[3],把中國出品按中國省份區劃,集中展陳一地。如此陳列,即使如有人所析,是晚清時人不懂得策展所致,導致中國不能融入西方所規制的展示秩序[4],但這是按照自己的知識理路和行政區劃思維呈現了一個整體的“中國”,彰顯了“中國”特色。
2.中國館
中國館仿溥倫北京皇室宅邸而建,由熟悉中國傳統文化的英籍建筑師設計,美國建筑商承建,裝飾布景完全由中國工匠用國內帶去的材料完成,旨在符合中國文化意蘊,真正呈現“中國”。中國館建造之初,博覽會官方曾建議中國館“仿內地名勝處所,建一房屋,或苑囿,或園林”[5],但清政府并未采納。
中國館的主體建筑是典型的華人會館房式,“一廳兩廂,中堂懸《天宮錦繡圖》,附懸一聯‘宗支瑞毓長春樹,世澤祥延積慶圖’,兩排設座椅,分嵌鑲、烏木、光漆、紫檀四種,中設一機,與官廳同,刻柱雕龍,緣壁鋪掛繡畫。左廂設兩房,仿閨閣式,鋪陳鏤刻木床,花繡錦褥;右廂一仿書房式,一仿辦公式,陳列古玩”,“大門則以磚石疊造,綴一紅匾,顏曰‘大清國’。距門丈許,造牌樓一,旗桿二(左中國旗,右美國旗),牌樓雕刻華麗,加以紅漆,右側以小池,以細石砌成”[1]。所陳設家具及雕飾擺設,亦“悉用華式”[2]。
對于中國館的陳設布局,有學者認為沒能“標示民族國家框架下定義的‘中國’”[3]。這一說法隱伏著值得商榷的兩個相互關聯的問題。一是溥倫皇室宅邸能不能代表“中國”?皇室是帝制中國的核心表征,帝制文化又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部分,它是中國國家權力的最高象征,也是中國的“國家”代表。溥倫皇室宅邸,雖非“名勝處所”,但更具“文化”與“國家”的象征意義。向來神秘森嚴的皇室宅邸,能在國際博覽會上展示于眾,至少說明其所承載的中國之“國家”向大眾化、世俗化邁出了重要一步,況且這還可公開宣示其代表著“大清國”,即“中國”之“國家”。在1904年圣路易斯博覽會上,不獨晚清政府以“皇室”作為“國家”的象征,英國、德國亦是如此:英國館“仿坎心頓宮式構造”,“懸英皇像”,德國館“仿二百年前普魯斯之皇宮構造”[4]。
二是中國館必須呈現“民族國家框架下定義的中國”嗎?這個問題須進一步追問,中國館必須在西方“國族論述”下呈現如西方民族國家一樣的“中國”才能稱得上“國家”嗎?仿溥倫宅邸的中國館如同中國出品集中展陳一樣,堅持“中國”本位,并沒有按照西方的展示文化去呈現“中國”以迎合西方喜好,而是把最能代表傳統中國、凝聚中國傳統文化的帝制皇室呈現給世界大眾,以之來塑造世界對“中國”的認知,告知世人這就是中國的“特色”,其所呈現的就是自古以來的“中國”。這一方面從傳統文化的角度較好地呈現了“中國”,另一方面公開強化了清皇室才是“中國”的“國家”代表,“大清國”即“中國”。
3.慈禧畫像入美
慈禧太后雖沒回應博覽會官方“臨幸”的邀請,但聽從康格夫人的建議,同意將其畫像送到博覽會展示,以改善西方社會對其形象的認知。經康格夫人推薦,美籍畫師卡爾·柯爾樂(副監督柯爾樂之妹)入宮為慈禧畫像。按太后要求,畫像10英尺長、6英尺寬,由身著皇宮服飾的慈禧肖像、九只鳳凰、三折屏風及象征皇權的“寶座”組成。畫像的畫框和座架雕有“壽”字、“二龍戲珠”圖案及“萬壽無疆”的邊飾。慈禧太后要求其肖像的面部全部呈亮色,使年近70歲的太后看起來很年輕、祥和[5]。
制作好的畫像只能豎立而不能橫放,裹以黃色綢緞后裝封,交給外務部“祗領”。外務部飭總稅務司把“圣容”“敬謹寄至美國”,“恭奉”至會場“俾共瞻仰”[6]。經總稅務司赫德親自安排,畫像順利啟程赴美,在京、津、滬等地都有一眾官員恭迎恭送。畫像抵美后,兩副監督備專車恭接恭送至會場,由博覽會官方置于美術館正廳展示,監督溥倫親自布置畫像,并舉行了揭幕禮。博覽會結束后,駐美大臣梁誠親送畫像至華盛頓以“國禮”贈美,由美總統羅斯福親自接收。
“大清國皇太后”畫像,就其內容和設計裝飾而言,有著濃厚的帝王色彩,體現了中國的傳統文化,呈現的是帝制“國家”,但慈禧畫像赴會展示及贈予美國,并享受“國家元首”待遇,這就維護了以“皇室”為象征的中國“國家”尊嚴。慈禧作為一個女性,且是晚清政府實際的最高統治者,能夠打破禁忌,允許其畫像在國際上公開展示,這本身就是一個面向世界的大進步。慈禧太后畫像入美,不僅增進了中美國家友誼,而且開啟了中國利用領導人畫像來塑造領導權威和國家形象的進程,還改善了慈禧太后及其所代表的中國之“國家”的國際形象。
4.溥倫使美
溥倫以皇族身份擔任監督使美,其代表的是國家,這既表明晚清皇室如慈禧畫像一樣,開始邁出國門,亮相國際舞臺,同時又肩負“國家”重任,因其赴美不只是辦好赴會事宜,更多是“加意考察”。
溥倫使美之時途經日本,專門到東京覲見天皇。抵達美國后,先是去華盛頓向美國總統遞交國書。離開美國后,他并沒有立即回國,而是到歐洲考察近2個月。溥倫在美雖近2個月,但在博覽會場總共只待了20余天,他參加博覽會開幕禮,辦理中國館開館事宜,為慈禧畫像揭幕,其余時間都是在美國考察。這些舉動說明晚清希望利用赴會之機,著力于與國際交誼接軌,以圖新圖強。
溥倫在美,一方面對“西方”表現了濃厚興趣,他考察了學校、博物館、股票交易所、銀行、商會等跟“新政”息息相關的機構組織,也深入體驗了美國人的日常生活,如乘汽車、吃冰激凌、坐游艇、逛百老匯、聽歌劇、看棒球賽以及到普通人家做客,展現親近西方、積極進取、喜好新奇、親民友好的中國皇家官員形象;另一方面,極力彰顯“中國”文化,在下榻酒店房間中布置中式家具,在博覽會開幕及中國館開館等正式場合與黃開甲等人身著清朝官服,頭戴頂戴花翎,體現了“中國”特有的形象。溥倫一行,受關注的程度遠高于同期日本包括男爵在內的赴會代表團及赴美訪問的伏見親王[1]。
溥倫等人的所作所為,表明晚清政府邁出了走向國際的開放步伐,在堅守中國傳統和特色的同時,開始變革求新,學習西方,圖富圖強,努力改善中國國際形象。駐美大臣梁誠認為其“以天潢貴胄奉使”,所到之處“華洋人等歡呼迎接,其趨承恐后之狀,愛慕依戀之誠,實為各國宗藩游歷此邦所未曾有”,使得“美國上流人士,益知我國之日進文明,而華人之不易侮”[2]。
三、晚清政府的“國家”觀念
就參加1904年圣路易斯博覽會事,光緒帝、慈禧太后、外務部、商部、軍機處、監督溥倫、駐美大臣梁誠、南北洋大臣、地方督撫、副監督黃開甲等機構和官員互通文書及函件,言及了大量與“國”相關的詞匯,這些詞匯反映了晚清政府的“國家”觀念。
美國官方在致清政府的函件中都自稱“美國”“美國政府”,而對晚清政府亦稱之為“中國”“中國政府”,僅有1次稱其為“大清國”[3],背后的“國家”觀念甚為清晰。顯然,這也會影響晚清政府對于“國家”和“政府”的認知。晚清政府對美國的稱呼基本為“美國”“美國政府”,對晚清中國除在非常正式的“國書”中稱呼為“大清國”[1],基本就是泛化混稱為“中國”“中華”。比如,光緒帝就強調,“所有中國商民赴會貿易者,均宜隨時保護約束”,“期于中華商業逐漸振興,用副委任之意”[2]。至于其他官員更是如此。溥倫即說,“赴賽系中華創舉”[3],“中國地大物博,而制造尚未盡振興,誠能研究精詳,洵可廣開風氣”[4]。江漢關道岑春蓂言:“中國貨寶應如何排列,一時尚未定議,……照例應由美賽會處給地若干,為中華貨寶排列之所。”[5]此時的“中國”“中華”雖然混用,但都指稱“中國”,其使用頻率遠超“大清國”,含義亦蓋過“大清國”,當是指“大清國”所承載的自遠古以來累積而成的“中國”。“大清國”作為中國之“國家”的具體承載體,已被“中國”所涵化,“中國”成了中國“國家”的統稱,即便是晚清政府,亦言必稱“中國”,這所折射的即是“國家”觀念的萌生。
晚清政府亦曾直接表達了抽象的“國家”觀念。駐美大臣梁誠在致美函件中說:“此次工匠人等來美,系國家所雇傭工。”[6]溥倫回國后向清廷建言,“各邦立國之大較,莫不以學務為根本”,“謀國者,貴綢繆于未雨”,“況國家整頓海軍實為保護商民起見”[7]。溥倫言語中的“國”當然是指“中國”抽象化后的“國家”。晚清政府將慈禧畫像贈送給美國,希冀“畫像”獲得“國家”一般的禮遇,因此在跟美國交涉時一再強調是贈送給美國“國家”[8]。這也表明晚清政府在國際交往中有了明確的“國家”觀念。
隨著“國家”觀念的萌生,晚清政府還產生了與“國家”相關的情感和權利認知,表達了“國體”“主權”之類的詞匯。梁誠在關于華人赴會事與美交涉時有言:“此事上關國體,下關商務,萬難隱忍遷就,使得加膝墜淵”[9],“自行開埠,可保中國之主權”[10]。四川總督岑春煊致函外務部:“惟此舉有關國體,何敢漠視,無論如何為難,仍當極力騰挪以應亟需而顧邦交。”[11]溥倫上書清廷:“惟思交際為國體所關,在在均為緊要”[12],“海界屬于中國,則海權應操于中國”[13]。這些說辭都表明晚清政府已然十分在乎國家的尊嚴與權利。
雖然晚清政府的“國家”觀大有進步,但“政府”觀仍停留在“朝廷”,稱清政府為“朝廷”者,比比皆是。例如,外務部言“仰體朝廷鼓勵工商之至意”[1]。溥倫言及“朝廷”相當頻繁,“冀副朝廷任使之隆”[2],“奴才自應悉心經理,以副朝廷通商惠工之至意”[3],“伏思朝廷設立領事,保護商民無微不至”[4]。就筆者目力,僅見一處稱之為“政府”,即梁誠在致美照會中,提到“中國政府特為竭力以助賽會盛舉”[5]。晚清政府的“政府”觀,仍停留于帝制文化中的“皇朝”,視“政府”即“朝廷”。“政府”與“國家”息息相關,“國家”通過“政府”得以具象化。隨著“國家”觀念的成長,晚清政府的“政府”觀如若仍原地踏步,甚至與“國家”背道而馳,其注定會被新的政府所取代。
四、國際國內社會之反響
對于中國赴會之舉,西方社會多有褒意。對中國展品所承載的工藝和文化內涵,西方社會十分贊賞,認為數以千計的中國展品“展示世界的進步,構成獨一無二的中國展覽”[6]。西方社會對中國的銷售品也很青睞,認為茶葉等“獨推中國為第一”,并與中國茶商簽訂“永遠交易之合同”[7]。對中國館,西方社會更是稱贊有加,認為中國館具有豐富的文化內涵,美輪美奐,猶如仙境,是博覽會上最引人注目、最漂亮的建筑[8]。對慈禧畫像,西方社會認為充滿女性特有的“柔美”,與“乖張暴戾”的“老太后”形象有著天壤之別[9],甚至因慈禧太后同意中國加入《日內瓦公約》、贊助建立中國紅十字會而將其譽為“中國的俾斯麥”,是對西方友好的優秀的改革者、政治家[10]。對溥倫,西方社會普遍認為他是一個開放的、勇于嘗試新鮮事物的人,是一個親民、民主、注重種族平等的皇家官員,是一個關注全民教育、經濟、時政、軍事且具有國際眼光的政治家;對常駐博覽會場的黃開甲,博覽會官方更是肯定有加,認為他“氣象洪大,人甚謙和,辦理一切緊要事宜,均為得當”,“足使中美之邦交更加親密”[11]。
除中美敦睦友誼,中國參加1904年圣路易斯博覽會之所以能夠獲得西方社會的贊賞和肯定,主要是因為晚清政府呈現了獨有的“中國特色”。雖然晚清政府赴會的主要目的是敦睦邦誼、振興商務以“裕國”,有著學習西方的一面,但其并沒有一味地嘩“西”取寵,而是堅守“中國”本位,比較完整地展現了“中國”的民族性。這一點對于西方社會而言,就是其相當感興趣的“異國風味”。
不過,與國際社會相反,國內社會對赴會之舉卻多有批評,極少溢美之詞。首先,對展館展場,國內社會認為選址、規劃布置不當,建筑丑陋。“中國會場,地段狹隘,一無布置,此地介乎英、德、墨西哥會場之間,令人羞愧難堪之至”;中國館之建筑,“矮小粗惡,莫名其丑”,“丟盡中國人顏矣”,“辱國不淺”[1]。對展品,國內社會認為不僅布展“錯亂無章”[2],而且丑化了中國,彰顯“國恥”,有辱“國體”,進而批評清政府不該委任海關洋員辦理出品,導致“獻丑”[3]。對赴會官員,國內社會認為他們無為、貪腐,批評溥倫不寓居會場,只知“炫其豪貴”,黃開甲“高臥不出”,對“賽品之得失,華商之短長,無從過問”[4];甚至認為溥倫所領用的15萬兩賽會經費,完全為其私人所用[5],黃開甲亦明目張膽地中飽私囊,其赴會就是為了“發大財”,且發財后不回中國,“以值二萬美金之房屋,報銷四十五萬金”,并“將帶來陳賽物品私運至紐約售賣,捏造應酬送人”,“凈得美金三十萬元”[6]。總之,晚清政府赴會“不特虛糜巨款,又使我四萬萬人之奇辱,永永印入全球人士之腦中”[7]。
其實,上述批評多屬言過其實之論,有失公允,甚至是造謠誹謗。中國館仿溥倫宅邸,雖然不是很宏偉,但也難稱為“矮小粗惡”。展品“辱國”者只是少數,多數為西人所羨慕贊嘆。溥倫以“天潢貴胄”之身擔任監督,辦理赴會事宜,主要是代表清政府處理中美兩國“國家”層面的事務,其所肩負的重任更多是遞交“國書”,敦睦中美邦交,在美各地考察,以謀“振興商務”之策,因而不寓居會場,當在情理之中。溥倫赴美花費都有細目記載,事后呈報中央,其所領賽會經費并沒有私用[8]。黃開甲所負責的事項,也都有收支細目,并呈報了中央,不僅沒有中飽私囊,超支的1155兩反而由其“捐廉彌補”[9]。博覽會結束后,黃開甲并未私自賤賣中國館物品,而是拍賣歸公,難以拍賣的就整體贈送給了博覽會官方;他也未滯留美國,而是回國繼續為國家效力。此外,還有輿論造謠說,博覽會總理拒絕接收慈禧畫像,美國總統認為尊貴婦女若不與人結婚即不贈人照片,若收了太后畫像,“近于褻瀆”,最后更是將畫像送還中國,因此批評慈禧畫像入美導致“辱國”[10]。
這些批評言論基本是由留學生、新式知識分子、新式紳商及革命者發表于《大公報》《外交報》《東方雜志》《申報》《警鐘日報》等資產階級改良派或革命派所創辦的新式報刊上。這些人物和報刊一般對晚清政府持批評態度,有些甚至與其直接對立,表達如上批評言論亦不足為怪。這些批評言論的出現還跟中國社會所發生的深刻變化有關,尤其是超越“清政府”,超越并抽象化“大清國”的“中國”之“國家”觀念已然萌生且明顯化。不僅維新派、革命派等新式社群有著這樣的“國家”觀念,即使是晚清政府亦開始顯露趨向近代的“國家”觀。“國家”觀念的強化必然會促使時人十分關注“中國”作為“國家”的權益和尊嚴。因此,當承載“中國”的晚清政府以“國家”名義參加圣路易斯博覽會時,新式社群必然會時刻關注“國家”是否受損。革命者、留學生等對于“國家”更是一腔熱血,況且他們對于晚清政府均有“腐敗無能”的成見,為了推翻清政府,制造排滿倒清的社會輿論氛圍,會處處批判晚清政府,甚至不惜歪曲抹黑,而對其積極赴會的正面行為和實際效果基本視而不見。正是因為這種“國家”觀念,批評的言論大都站在“國家”的高度,強調晚清政府赴會“辱國”,損害“國家”權益,更導致“東方病國恐無自立之日”[1]。
五、結語
晚清政府參加1904年圣路易斯博覽會有著較為明確的“國家”考量,既希望敦睦邦交,改善“大清國”的國際形象,又希望“裕國”,趁赴會之際考察歐美,尋求國家富強之道。晚清政府沿用傳統行政思維以“中央集權”模式辦理赴會事宜,通過飭令、攤派等方式要求各地出品、解款,然其實際效果不如預期,這說明晚清國家的“中央集權”效能已然弱化。不過,在辦賽過程中,把赴會操辦權由海關總署轉移到外商二部,尤其是商部成立后,更是由其專管賽會事務,這也說明晚清政府為了適應新生事物,開始出現了權能分化和專業化。通過展品、展館、慈禧畫像和溥倫等人的言行,晚清政府的赴會既展示了中國的傳統農業文明及其在生產方式、城市建設、學校教育等方面的趨新進步,又呈現了中國的傳統文化,彰顯了“中國”的獨特性,獲得了國際社會的高度贊譽。與此同時,公開展示皇室宮殿、太后畫像以及貝子赴美考察,都說明晚清皇室邁出了大眾化、世俗化的步伐,顯現了晚清政府有邁向君主立憲制的跡象,這些都客觀上有利于促進“清廷”向“國家”轉化。
整體而言,晚清政府赴會所呈現的“中國”,有著“裕國”的總體追求,既是一個傳統農業文明強國,又發生了趨向近代工業文明的進步;既帝制集權,又權能弱化,且政府機構出現趨新變化;既宣揚“皇室”尊嚴,又開始面向世俗大眾;既彰顯中國傳統文化,又不故步自封;既學習西方,追求富強、進步,又堅守“中國”本位和特色,不完全模仿西國,這是典型的處于轉型過程中的“二元型”國家狀態。當然,晚清政府和晚清“國家”之間也有著難以調和的矛盾。晚清社會,包括辦理赴會的機構和官員,已然彰顯超越“大清國”的“中國”觀及更為抽象的“國家”觀,重點關注中國的“國家”權益,但是這些機構和官員的“政府”觀沒有隨之發生多大變化,仍然局限于“帝制皇朝”。迷戀“皇朝”的晚清政府顯然難以適應“國家”的進步,無論其赴會如何作為,都會招致充滿“國家”覺醒意識的社會的批評,晚清政府一味如此,不能全心全意謀“國家”之富強和進步,最終必然會被推翻。
[1]王正華:《呈現“中國”:晚清參與1904年美國圣路易萬國博覽會之研究》,黃克武主編:《畫中有話:近代中國的視覺表述與文化構圖》,“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2004年印行,第421—475頁;I. E. Cortinovis, \"China at the St. Louis World’s Fair\", Missouri Historical Review, 1977, 72(1), pp.59-66。
[1]《外務部致美使康格函(光緒二十七年九月初二日)》,黃嘉謨主編:《中美關系史料》(光緒朝五),“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0年編印,第3001頁。
[2]《覲見答敕(光緒二十八年六月二十二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①,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169頁。
[3]《各國使臣會同覲見答敕(光緒二十七年十二月十九日)》《上諭(光緒二十七年十二月十九日)》,黃嘉謨主編:《中美關系史料》(光緒朝五),“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0年編印,第3055頁。
[4]《附件三:恭擬赴美賽會正監督敕書》,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②,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587頁。
[5]《附件二:恭擬溥倫赴美賽會國書》,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②,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586頁。
[6]《附件:頌詞》,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②,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717頁。
[1]《為東省并無商民呈請赴會現派員帶同商董觀會請將預留地段勻給別省事(光緒二十九年十月十六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②,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526頁。
[2]參見居蜜主編:《1904年美國圣路易斯萬國博覽會中國參展圖錄》III,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3頁。
[3]《為戶部主事梁用弧等招集粵商創立廣業公司并集資辦貨赴美賽會事(光緒二十九年十月十五日收支)》,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②,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521—524頁。
[4]《為商民黃廷欽等請赴美國賽會已由粵海關驗填護照事(光緒三十年五月初九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②,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793頁。
[5]《外務部收署四川總督錫良文(光緒二十九年十二月二十八日)》,黃嘉謨主編:《中美關系史料》(光緒朝五),“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0年編印,第3825頁。
[6]《論派員至美賽會之宜慎》,《中外日報》1903年8月9日。
[7]《為請旨簡派賽會正監督并已令黃開甲柯爾樂充任副監督先行赴美事(光緒二十八年十二月初七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①,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180頁。
[8]《為現有寄各省電報請速轉發事(光緒二十九年二月二十六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①,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243—248頁。
[1]吳松弟整理:《美國哈佛大學圖書館藏未刊中國舊海關史料(1860—1949)》,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221冊第409—567頁,第222冊第1—228頁。
[2]居蜜主編:《1904年美國圣路易斯萬國博覽會中國參展圖錄》II,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30頁。
[3]《為晤商明年美國賽會中國貨品占地事(光緒二十八年考證)》,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①,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229—230頁。
[4]王正華:《呈現“中國”:晚清參與1904年美國圣路易萬國博覽會之研究》,黃克武主編:《畫中有話:近代中國的視覺表述與文化構圖》,“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2004年印行,第446—447頁。
[5]《為駐美大臣奏報美國賽會應擇地建屋事(光緒二十九年三月十六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①,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314頁。
[1][4]陳琪:《美洲博覽會記》,光緒三十一年七月,第81—82頁,第82頁。
[2]《賽會匯紀》,廣文編譯所增編:《外交報匯編》第21冊,臺北廣文書局1964年影初版,第91頁。
[3]王正華:《呈現“中國”:晚清參與1904年美國圣路易萬國博覽會之研究》,黃克武主編:《畫中有話:近代中國的視覺表述與文化構圖》,“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2004年印行,第472頁。
[5]凱瑟琳·卡爾:《美國女畫師的清宮回憶》,王和平譯,紫禁城出版社2009年版,第149—163、199頁。
[6]《為皇太后圣容恭繪告成現遵懿旨轉飭寄至圣路易斯會場請欽遵事(光緒三十年二月三十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②,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690頁。
[1]王正華:《呈現“中國”:晚清參與1904年美國圣路易萬國博覽會之研究》,黃克武主編:《畫中有話:近代中國的視覺表述與文化構圖》,“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2004年印行,第473頁。
[2]《為詳陳赴會及供奉皇太后圣容于美國國家畫院正廳事(光緒三十年五月初四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②,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790—791頁。
[3]《為慶賀購地百年擬行賽會現恭請大清國皇帝御臨事(光緒二十八年三月二十三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①,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155頁。
[1]《附件二:恭擬溥倫赴美賽會國書》、《附件:頌詞》,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②,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586、717頁。
[2]《附件三:恭擬赴美賽會正監督敕書》,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②,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587頁。
[3][12]《為擬調內務府員外郎誠璋等五員隨往赴會事奏折》,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①,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289頁,第289—290頁。
[4]《為行抵圣路易斯并擇三月二十一日開會事(光緒三十年三月十五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②,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730頁。
[5]《為晤商明年美國賽會中國貨品占地事(光緒二十八年考證)》,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①,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229—230頁。
[6]《附件:抄錄與美外部往來照會》,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①,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396頁。
[7][13]《為敬陳赴美游歷及辦理圣路易斯賽會之管見事(光緒三十年十一月二十四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②,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860、862、873頁,第861頁。
[8]《為皇太后圣容恭迎至會場瞻仰俟賽會事畢即赍送貴國希轉政府查照事(光緒三十年二月三十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②,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686—689頁。
[9]《為賽會副監督黃開甲抵舊金山并華商賽會章程交美工商局核議事(光緒二十九年閏五月十四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①,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424頁。
[10]《為美工商部答允變通華人赴美賽會章程事(光緒二十九年閏五月二十七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①,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446頁。
[11]《為籌解美國賽會經費二萬兩事(光緒二十九年三月十八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①,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324頁。
[1]《為請旨簡派賽會正監督并已令黃開甲柯爾樂充任副監督先行赴美事(光緒二十八年十二月初七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①,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180頁。
[2]《附件一:為擬調內務府員外郎誠璋等五員隨往赴會事奏折》,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①,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289頁。
[3]《為行抵圣路易斯并擇三月二十一日開會事(光緒三十年三月十五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②,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730頁。
[4]《為敬陳赴美游歷及辦理圣路易斯賽會之管見事(光緒三十年十一月二十四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②,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873頁。
[5]《附件:抄錄與美外部往來照會》,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①,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396頁。
[6]居蜜主編:《1904年美國圣路易斯萬國博覽會中國參展圖錄》III,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引言”第2頁。
[7]《會場華茶暢銷》,《大公報》1904年11月3日。
[8]居蜜主編:《1904年美國圣路易斯萬國博覽會中國參展圖錄》II,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114頁;T. Hardee, \"China’s Remarkable Exhibit at the World’s Fair\", New York Times, Aug 28, 1904。
[9]\"An Imperial Portrait\", New York Times, Jun 27, 1904;王正華:《走向“公開化”:慈禧肖像的風格形式、政治運作與形象塑造》,《美術史研究集刊》第32期,2013年。
[10]P. Bigelow, \"A New View of the Empress Dowager of China\", New York Times, Jun 26, 1904.
[11]《附件二:圣路易斯賽會會長為甚為欣悅黃開甲充任賽會副監督事信函》,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②,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610頁。
[1]《節錄某氏函述美國會場情形》,《大公報》1904年4月29日。
[2][4]陳琪:《美洲博覽會記》,光緒三十一年七月,第87頁,第186—187頁。
[3]《書美洲學報實業界記散魯伊斯博覽會中國入賽情形》,《東方雜志》1905年第9期;《時評:圣路易會場之國恥》,《東方雜志》1904年第7期。
[5]《論倫貝子賽會之結果》,張元濟主編:《外交報匯編》第1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09年版,第508頁。
[6]《節錄某氏函述美國會場情形》,《大公報》1904年4月29日。
[7]《書美洲學報實業界記散魯伊斯博覽會中國入賽情形》,《東方雜志》1905年第9期。
[8]《附件二:赴圣路易斯賽會收支經費清冊》,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②,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829—847頁。
[9]《附件二:赴美圣路易斯賽會收支經費清單》,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宮萬國博覽會檔案》②,廣陵書社2007年版,第889—910頁。
[10]《圣路易會場要事》,《警鐘日報》1904年6月27日。
[1]陳琪:《美洲博覽會記》,光緒三十一年七月,第59頁。
〔責任編輯:史拴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