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白菜

歌者 長白山林濤吼峽谷震蕩，鴨綠江浪花舞碧水歡暢。太陽最先從這里升起，照耀著山水環繞的小村莊。小村莊名字就叫岔路河，居住的都是朝鮮族老鄉。民風淳樸鄰里和諧，幸福美滿日子興旺。每當月亮從云中露出笑臉，總有那悅耳的歌聲隨風飄蕩。

鼓手 （白）昭撻（朝鮮語贊美的意思）。美麗的村莊，人間的仙境！

歌者 村東頭住著一戶人家，獨門院兒干凈立整又敞亮。阿媽妮年齡已是七十出頭，手腳利落耳聰目明身體棒。老人家擁有一手精湛絕活，她做的辣白菜不同尋常。看一眼紅綠白黃色澤艷麗，吃一口酸甜香辣美在心上。五臟六腑仿佛都被迷醉，渾身通透那才叫一個爽。

鼓手 （白）這位阿媽妮她姓金。

歌者 （白）她的名字叫金萬香。

鼓手 （白）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金萬香。

歌者 三年前縣里開始舉辦辣白菜節，阿媽妮的辣白菜蟬聯了三屆一等獎。三連冠后她表態不再參賽，希望有更多的人來把榮譽分享。縣里決定以她的名字創立品牌，辣白菜節最高榮譽就叫“萬香”獎。由阿媽妮為獲獎者頒發獎杯，從此后“萬香”辣白菜美名遠揚。

鼓手 （白）好多外地游客就是奔著“萬香”辣白菜慕名而來 。

歌者 單說那副縣長名叫樸俊方，與阿媽妮關系非同尋常。樸俊方出生就在岔路河，與阿媽妮的家隔著一道小山梁。十歲那年他和小伙伴兒在江里游泳，年少張狂不知深淺又遇上急浪。腿肚子抽筋連嗆了幾口水，手腳不聽使喚頓時著了慌。扯著嗓子直門兒喊救命，小伙伴兒都傻了眼沒了主張。婦女主任金萬香正巧打這路過，見此情跳入江中直奔那樸俊方。伸出手使勁兒把俊方往外拽，不料反被俊方死死抱住不放。金萬香盡全力抽出一只手，不得已揮拳猛擊俊方頭上。

鼓手 （白）沒辦法，不把他打昏倆人都得完。

歌者 俊方眼前一黑失去知覺，轉瞬間四肢發軟不再張狂。金萬香拽著孩子拼命游向岸邊，樸俊方這才逃過了劫難一場。得救后俊方父母帶著孩子感謝恩人，樸俊方拜了金萬香為他的干娘。兩家人從此成為一家人，就像那鴨綠江水深情長。如今那樸俊方已是副縣長，但每年的那一天都要回鄉。再生之日他永遠不會忘記，必須與阿媽妮共享特殊時光。這一年又到了那個重要的日子，樸俊方趕到岔路河已是家家燈亮。阿媽妮早已備好了生日晚宴，辣白菜是俊方的最愛必須得上。俊方拿出了精裝的高麗人參酒，給阿媽妮和自己分別斟上。酒杯放下首先夾的是辣白菜，放到嘴里正準備細細品嘗。突然間他的眉頭緊皺表情異樣，就覺得一股強烈的辣氣直沖鼻腔。熱汗順著腦門臉頰脖頸脊梁溝直往下淌，仿佛被人一下子推進了桑拿浴房。阿媽妮，這……這辣白菜好像不是出自您手，您做的辣白菜從來不曾這么沖得慌。阿媽妮沖俊方笑了笑，這辣白菜的確是我親手制作，但這一碟里我加了半個虎頭王。啊？虎頭王那是最辣的野山椒，但辣中透著一股奇異的香。這些年越來越稀少難以采到，一般的辣白菜里根本見不到虎頭王。阿媽妮的辣白菜之所以與眾不同，那是她始終堅持質量至上。即使是用最好的辣椒，也得再配上虎頭王，那味道絕對不一樣。樸俊方擦了擦腦門上的熱汗，眸子里流露出疑惑的目光。（白）阿媽妮，一壇子的辣白菜里放上一個虎頭王就了不得了，您這一碟子里為什么就加了半個虎頭王？

鼓手 （白）這個做法確實有點反常。

歌者 阿媽妮望著一臉困惑的樸俊方，放下筷子輕聲細語開了腔。俊方啊，辣白菜好吃是因為有配方，什么料擱多少都要適量。做人做事和做辣白菜都是一個理，把握不住那就可能走到反方向。樸俊方聞聽此言若有所思，阿媽妮，您老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對俊方講。俊方啊，你一生努力工作不斷進步，從科員一直干到了副縣長。但職務越高我越是擔憂，時不時會有不安浮在心上。這些年好多人身居高位出了問題，就是因為做事違背原則過了杠。阿媽妮也聽到一些關于你的傳言，我覺得無風恐怕是不會起浪。你是阿媽妮的好兒子，給你提個醒還是應當。咱村名叫岔路河，沿河兩岸好風光。河走岔路景更美，人走差路迷方向。

鼓手 （白）阿媽妮這話說得真棒！

歌者 阿媽妮的話如重錘敲在心上，樸俊方腦海里頓時翻起了波浪。那些傳言并非都是空穴來風，還真得好好思一思來想一想。我分管的工程里有沒有貓膩？我做出的好多決策是否妥當？我動用的資金有沒有違背原則？我和某些老板的關系是否正常？若用黨紀國法一條一條去檢驗，我是否還能安然入夢鄉？樸俊方拿起毛巾擦了擦汗，眼望著阿媽妮閃出了淚光。阿媽妮，您的話字字都有千斤重，孩兒我一定會認真思量。四十年前是您救了我的命，這似海的恩情我終生不會忘。我知道您希望孩兒我保持本色，永遠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官場上很多事情錯綜復雜，按牌理出牌未必就能順暢。但說一千道一萬宗旨不能變，當干部耳邊必須要警鐘常響。說到這他又夾起辣白菜放到嘴里，阿媽妮，今天我要來一次大汗淋漓的透心爽，請相信我永遠是您的好兒子，下一步怎么做我會把答卷交上。阿媽妮看著俊方微微點頭，欣慰的笑容掛在老人家的臉上。

鼓手 （白）昭撻！

歌者 第二天樸俊方起了個大早，先掃了院子又把園子里的雜草拔光。吃罷早飯告別阿媽妮上了路，那大路上此刻正鋪滿陽光。

點評：

盤索里是朝鮮族的傳統曲藝形式，2013年被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演出曲目主要取材于朝鮮族的民間傳統故事，多為長篇。近年來，也有藝術家嘗試短篇的新作品，雖成功者不多，但也不失為有意義的實踐。這篇《辣白菜》的作者在整個作品的創作過程中，一直和筆者保持溝通和商量。筆者對作者的大膽嘗試，也用行動予以支持。

遼寧省丹東市有一個朝鮮族聚居的小山村，叫下露河。正如作品中描述的那樣，這里民風淳樸，景色優美，也是熱門的旅游打卡地。作者將故事的發生地確定在這里，但將下露河的名字改為“岔路河”。這個名字改得好，更有象征意義，與作品的主題很好地吻合。作品里“河走岔路景色美，人走岔路迷方向”，深化了作品的主題。在大自然中，河水曲折彎轉多支多岔才最迷人。但人生的路上，走入岔路，則容易迷路犯錯。辣白菜是朝鮮族最具特色的食品，丹東市每年都有辣白菜節。作品利用辣白菜這道美食講了一個故事，構思巧妙、人物鮮活、情節流暢、發人深省。樸俊方到底有沒有問題，他會是一個什么樣結局，作者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但最后那句：“那大路上此刻正鋪滿陽光”，給人提供了更多的想象空間，令人回味。無論如何，我們都應該走在鋪滿陽光的大路上。

同時，祝賀這篇作品在第八屆“包公杯”征文中獲獎。歷史上，盤索里的創作和表演，都是用的朝鮮語。《辣白菜》則開了先河，是用漢語創作的，這種探索性的實踐無疑是一種突破，很有積極意義。筆者至今還沒看到過用漢語表演的盤索里，這也讓本人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適當的時候，嘗試用漢語來表演盤索里，讓這種局限性比較大的民族藝術贏得更廣泛的受眾群體。作為一個少數民族的曲藝人，筆者希望更多的作者關心和投入少數民族的曲藝創作，使我們曲藝的百花園里更加絢麗多姿、異彩紛呈。

（點評人：朝鮮族曲藝家、遼寧省丹東市朝鮮族文化藝術館原館長 李元三）

（責任編輯/陳琪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