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曲藝的根和魂為增強城市文化軟實力添薪助火

習近平總書記2023年在上海考察時強調，“要注重傳承城市文脈”，歷史文化遺產承載著中華民族的基因和血脈，是我們寶貴的精神財富。文化功能是城市的主體功能之一，城市文化是城市現代化的根基，是城市的氣質和靈魂。曲藝是歷史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有相當一部分曲種伴隨城市的發展而茁壯成長。在新時代新的歷史條件下，古老的曲藝藝術唯有守住自己的根和魂，才能更好地傳承發展，才能更好地為城市的文化軟實力建設助力加油。

一、城市文化功能需求為曲藝的傳承發展提供良好機遇

（一）城市的產生

《中外城市知識詞典》中認為，城市是區別于鄉村的一種相對永久性的大型聚落，是以非農業活動為主體，人口、經濟、政治、文化高度集中的社會物質系統。從這個定義我們不難看出，城市并非自然而成的，而是人類為了滿足某種生存和發展需要而人工創造的。

資料顯示，古典意義上中國城池應起源于西周時期。隨著生產力不斷發展，城池規模的不斷擴大，開始出現“里坊制”，三國時期的曹魏鄴城被認為是“里坊制”城市成熟的標志。宋朝時，由于工商業的繁榮及交通運輸的需要，里坊制和宵禁被廢止，為豐富人們茶余飯后的文娛生活提供了必要條件，“勾欄瓦肆”應運而生，曲藝藝術也得到了大力發展。

（二）城市功能

人類創造城市的意圖是各種各樣的，主要涉及政治、經濟、軍事、宗教、文化、人口、地理位置7種要素。一座城市的產生、發展、衰落，往往是這7種因素或者其中某幾種的綜合作用。

而隨著時代發展，城市功能也是在不斷發展和變化的。有學者認為，從古今對比的角度看，傳統城市的主要發展動力是政治、軍事、文化，現代城市的主要發展動力是經濟。

（三）城市文化功能應引起高度重視

當今社會發展日新月異，而在洶涌澎湃的經濟浪潮中，城市的文化行為出現了一些問題，有些甚至在經濟利益誘惑下喪失基本的文化底線。為了糾正諸如此類的偏頗，更好發揮城市的文化功能、延續城市文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在2017年出臺的《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中明確提出，要“加強歷史文化名城名鎮名村、歷史文化街區、名人故居保護和城市特色風貌管理，實施中國傳統村落保護工程，做好傳統民居、歷史建筑、革命文化紀念地、農業遺產、工業遺產保護工作。規劃建設一批國家文化公園，成為中華文化重要標識。推進地名文化遺產保護。”“深入挖掘城市歷史文化價值，提煉精選一批凸顯文化特色的經典性元素和標志性符號，納入城鎮化建設、城市規劃設計，合理應用于城市雕塑、廣場園林等公共空間，避免千篇一律、千城一面。挖掘整理傳統建筑文化，鼓勵建筑設計繼承創新，推進城市修補、生態修復工作，延續城市文脈。”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強調，要“完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立優質文化資源直達基層機制，健全社會力量參與公共文化服務機制，推進公共文化設施所有權和使用權分置改革”。這些高度重視城市文化建設、增強城市文化功能的重要指導方針和綱領性文件，為有著優秀傳統文化特質的曲藝，提供了大好機遇，曲藝大有可為。

二、文化與經濟的協調發展為曲藝傳承發展提供優渥環境

（一）文化和經濟的相互影響

《<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指出，“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不是人們的意識決定人們的存在，相反，是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意識”。這是我們熟知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著名論斷。人們在解決了物質問題之后才能更好地去思考精神層面的問題，文化傳播的兩個基本規律也隨之而生：其一，物質文化比精神文化更容易傳播。其二，經濟優勢形成文化強勢，向經濟相對落后的地區傳播。

但在物質匱乏的時候，人們并非只顧吃穿，而忘記豐富的精神生活。春秋戰國時的物質文明發展程度遠低于當下，卻并沒有阻礙“百家爭鳴”的進程。1919年之后直至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我們的國家內憂外患、經濟滯后，這也并不妨礙我們孕育出寶貴的“革命文化”。一窮二白的時代，文化給人們提供精神食糧，支撐人們有為圖強，而經濟高速發展的時代，文化又是經濟增長的隱形加速器。

（二）經濟與文化協調發展

《決定》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經濟和文化本就是人類文明重要的兩個方面，本就應該是共生協調發展的，重經濟輕文化，重文化輕經濟，都不是正確的辯證思維的方式。當前，我們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均已發展到一定程度，經濟與文化形成了協調發展的良好態勢。

文化產業蓬勃發展。文化產業一詞是阿多諾和霍克海默在《啟蒙辯證法》一書中率先使用的概念。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文化產業定義為“按照工業標準，生產、再生產、儲存以及分配文化產品和服務的一系列活動”。我們認為文化產業包括3個方面：其一，生產具有文化屬性和審美功能的商品，如影視劇產業；其二，藝術品實現了經濟功能，如知名畫作拍賣；其三，文化藝術事件引起的經濟增長，如2024年4月周杰倫在杭州開的4場演唱會，吸引觀眾50余萬，據初步測算帶動文旅消費13.16億。

人文經濟學方興未艾。習近平總書記在2023年全國兩會期間參加江蘇代表團審議時指出：“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蘇杭都是在經濟發展上走在前列的城市。文化很發達的地方，經濟照樣走在前面。可以研究一下這里面的人文經濟學。”人文經濟學是經濟學、文化、藝術、美學、教育、哲學、歷史、法律等多學科交叉融合的學科，就其研究對象而言，是研究經濟與文化相互交融從而促進經濟社會協調發展、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學科。

在不同地域文化的影響下，曲藝出現了異彩紛呈、千姿百態的眾多曲種和同一曲種的不同風格流派；文化與經濟的相互影響，使得曲藝不斷嬗變；在文化和經濟二元關系相互促進健康發展的今天，曲藝必將大有可為。

三、曲藝怎樣更好地滿足城市文化功能需求

（一）要找到藝術多種功能之間的平衡點

藝術具有審美、宣傳、經濟等多方面的功能。當前活躍在城市的曲藝場域和相關群體、機關企事業單位更多的是發揮曲藝的宣傳功能；小劇場更注重曲藝的經濟功能；而非職業的愛好者，喜愛曲藝的原因往往是因為它能帶來的審美愉悅。對單一功能的極限追求而不顧其他，容易導致不良的傾向——若一味追求曲藝的宣傳功能，容易造成口號化、概念化的傾向，使得作品索然無味；若一味迎合觀眾、博人眼球，則容易導致曲藝陷入低級趣味的窠臼，甚至走向感官刺激的歧路；一味空談“美”，不食人間煙火，又難免陷入“為藝術而藝術”“一己悲歡、杯水風波，脫離大眾、脫離現實”。

一件真正優秀的藝術品，應該既有社會效益又有經濟效益，是應該實現思想性、藝術性、觀賞性的有機統一，是能叫得響、傳得開、留得下的。然而一件藝術品在同一時空將所有功能同時發揮到極致，又是相當困難的。1890年梵高去世，直到20世紀中葉，他的畫的審美價值才被人們廣泛認可，作品的價格和聲譽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可見，即便是登峰造極的傳世經典，他們在發揮藝術品功能方面尚且存在時空差和這樣那樣的遺憾。

我們都熟知的“快板詩人”畢革飛，他的作品在當時的主要功能是發揮“鼓舞士氣、打擊敵人”的宣傳鼓動作用。而在宣傳功能之外，他的作品貼近生活、鮮活生動、富有戰斗氣息，深受廣大指戰員的喜愛，也很好地發揮了審美和娛樂功能。當下，曲藝要找到藝術品各種功能之間的平衡點，不能為了單一功能而徹底放棄甚至背離其他功能，要在“把握重點”的同時“兼顧其他”。

曲藝史上不乏精品力作，都是我們學習的典范。現實問題是有的曲藝從業者，窮其一生也難以企及，只能望其項背。因此，找到藝術品功能的平衡點，是一個現實問題，也是方向問題，而最根本的問題是，不能忘了曲藝藝術的人民性和藝術本質。

（二）要恪守曲藝的優良傳統和本體藝術規律

曲藝的發展一定是在堅守本體藝術規律前提下的發展。當今，頻繁的文化交流和信息爆炸，讓我們的眼前五彩繽紛，光怪陸離。但我們不能看什么好就學什么，或者看什么流行就學什么，而要把立身放在學前。如果連自身的藝術特色都守不住，還談何傳承、談何發展。守住自己才可能呈現更好的自己，才能在城市的文化功能中發揮曲藝獨有的作用，如果曲藝被其他藝術形式同質化了，那曲藝的價值和意義又何在？

藝術多元化的沖擊、與傳播手段的不相適應以及外來文化的影響，似乎讓曲藝有點無所適從。一些曲藝節目為與其他藝術形式爭奪市場，不顧藝術規律，片面增添笑料和枝節，期待以此博得觀眾的認可。可如今的觀眾并不缺少娛樂的資源，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刷視頻獲取碎片化“娛樂”的成本，遠比花相對較長時間聽曲藝的低得多。觀眾不缺娛樂，不缺開心和笑。而在認識到片面追求“笑果”并不能為曲藝帶來更多的觀眾，曲藝從業這就要認真思考受眾觀聆曲藝的目的——得到曲藝藝術帶給他們機智幽默、意味深長和回味雋永的審美享受，這份“美”是曲藝獨有的、這種享受是唯有曲藝能夠帶來的。所以用曲藝的技法去表達火熱的社會生活、傳遞積極的思想情感是喜愛曲藝的觀眾所期待的，也是曲藝從業者必須要做的。

網絡的發展拓展了人類的交流空間，上網也是對曲藝表演模式的有益補充。撂地起家的曲藝，適應了大舞臺、適應了廣播、適應了電視，未來也必將適應網絡。外來文化對曲藝的影響的邏輯與此相似。中華文明的包容性，從根本上決定了中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取向，決定了中國各宗教信仰多元并存的和諧格局，決定了中華文化對世界文明兼收并蓄的開放胸懷。華夏文明歷來是能夠吸收外來、為我所用的，而不是消解自我、忘了本來的。佛教傳入中國后，為了更好地傳播，立即開啟了“本土化”的演變，在其傳播過程中誕生了“宣卷”“俗講”“變文”等曲種。僧侶募化時所唱的“散花樂”后來逐漸演變成蓮花落，蓮花落再度發展分化，成為多個民間藝術形式的“母體”。佛教為了傳播教義而開創的新曲種不但沒有傷害曲藝，反而豐富了曲藝。外來文化，必將本土化；地域文化間的傳播，也必將“本地化”。

新鮮事物的出現并不意味著傳統方式的消亡。據統計，2023年我國數字閱讀用戶規模達到5.7億，其中電子閱讀形式的使用程度最高，占比84.57%？；同年，紙質書市場規模仍然有1240.70億元。盡管電子書更具交互性和個性體驗，但紙質書的優點——更專注的閱讀體驗、更有助于大腦處理文字和理解內容——是電子書不能替代的。同理，無論其他藝術樣式怎樣多姿多彩、引人入勝，人們依然不會舍棄獨特的曲藝表達個性，不會舍棄家長里短、民族大義、生死存亡和愛恨情仇的精彩故事。

有些曲藝節目的魅力不足，并不是曲藝的傳統、曲藝的技法、曲藝的方式出了問題，而是節目的思想內容滯后了。如此是不可能跟得上觀眾需求的。

多元文化的引入、交流、碰撞，傳播渠道的多軌并行，當然對曲藝的傳統有一定影響，但更為積極的意義是，它們為曲藝藝術的表達方式和藝術技法的豐富、完善提供了新的養料。新時代的曲藝唯有繼承曲藝藝術的優良傳統，符合內斂圓融的中華審美觀，符合寫意傳神的藝術規范，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不吃老本、不斷提升、不斷更新、不斷充電，才能擁抱時代，贏得觀眾。需要特別說明的是，對傳統的傳承，并不是流于表面的內容的簡單復制和一味的單純模仿，而是對傳統當中的優秀文化精神、經典藝術技法的傳承。

（三）要凸顯曲藝的鄉土氣息和市井風味

曲藝還要在堅持正確的文化發展大方向的前提下，不斷發展、鞏固、形成具有地域特點的風格和氣派。地方性曲種、流派風格的形成，大多不是曲藝前輩們有意為之，而是在競爭發展中逐漸形成。時至今日，我們不妨有意為之，注重在曲藝的地域性文化特征上下功夫。

第一，要對本就具有地域文化特點的曲種固本培元，不斷挖掘整理，深化強化地域特色，讓“地方性”煥發更大光彩。常言說，要飽家常飯、要暖粗布衣。家常飯、粗布衣，是人們的日常、是人們的情懷、是剛需。“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家常飯的味道、粗布衣的風格，在不同的風俗里就應該是千姿百態、各具特色的。具有地方特色的曲種絕不能為了擴大影響力、走向全國而盲目地不講藝術規律地“普通話化”。東北的二人轉、福建的南音、內蒙古的好來寶等極具地方特色的曲種是十分有魅力的，外地人可能聽不懂，但一定不會拒絕她的美，這就是原汁原味接地氣的魅力。如陜西快板《逛夜市》，也是用“地域性”表達“地域性”的好例子。

第二，全國性曲種，如相聲、快板、評書、小品等，要重視“地方性”情趣。不同地區的相同曲種，應該充分利用好城市的特色和當地歷史文化的資源。這不是說要將全國性曲種變成地方曲種，也不是要強行將曲藝打造成某個城市的品牌、名片。董懷義先生的快板《蓉城小吃》，就用全國性曲種表達了地域的特色。

不論是強化地域性，抑或是用全國性表達地域性，本質上都在強調“一遍拆洗一遍新”式的創新。這是曲藝最顯著的特色之一。所以我們向老先生學習，向經典學習，不應該一味臨帖描字。一味地“描紅”違背了曲藝“把點開活”的藝術原則。曲藝本就有“出門問路，入鄉隨俗”的傳統。曲種風格有“流變”現象，“變”的外部原因是“流”，“流”到哪個地方就帶有哪個地方的滋味。清末，肅親王禁相聲之后，發源于北京的相聲開始向各地傳播，于是有了不同地域相聲的不同風格：北京相聲清新、細膩、文雅、流暢；天津相聲火爆、張揚，善于反映市井生活，語言貼近市民日常；東北相聲粗狂新穎，強調節目的諷刺意義；山東的相聲融入方言元素，長于“柳活”而技法全面。

歷史和實踐證明，曲藝具有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能力，曲藝有能力為城市文化功能建設發揮更好更大的作用。

“邁邁時運，穆穆良朝。”新時代的曲藝，堅定文化自信，堅持藝術的自信，既堅守根本又與時俱進，既保持個性又胸襟開闊，篤定求實，上下求索，必將為強化城市文化功能、延續城市文脈作出更大的貢獻。“若待上林花似錦，出門俱是看花人”。

（作者：錦州市曲協副主席）

（責任編輯/馬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