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隨著數字技術的不斷進步和廣泛應用,一種新型的勞動形式——數字勞動應運而生。盡管生產力進步帶動了生活水平的提高,但同時人們也陷入了一種隱蔽的、復雜的勞動異化狀態。本文從馬克思異化勞動理論的四重規定出發探析數字勞動異化現象,發掘數字勞動背后人與勞動產品、人與勞動活動、人與人的類本質以及人與人之間相異化的深層原因,超越數字技術背后的資本邏輯,尋求人的全面發展與科技發展之間的平衡。
關鍵詞:馬克思;異化勞動理論;數字勞動;數字資本主義
doi:10.3969/J.ISSN.1672-7274.2025.01.066
中圖分類號:C 97;TP 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碼:1672-7274(2025)01-0-03
Analysis of the Four Provisions of Digital Labor Alienation
ZHANG Huachao
(North China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Beijing 100144, China)
Abstract: With the continuous progress and wide application of digital technology, a new form of labor, digital labor, has emerged. Although the progress of productivity has led to the improvement of living standards, at the same time, people have fallen into a hidden and complicated state of labor alienation. Exploring the phenomenon of alienation of digital labor from the four stipulations of Marx's theory of alienated labor, and discovering the deep-seated reasons behind the alienation of digital labor between human beings and labor products, between human beings and labor activities, between human beings and the nature of human beings, and between human beings. Beyond the logic of capital behind digital technology, seek a balance between comprehensive human development and technological development.
Keywords: Marx; theoryof alienated labor; digital labor; digital capitalism
1 數字勞動出場與異化勞動嬗變
數字勞動這一全新的勞動形式逐漸取代了傳統的勞動形式,社會運轉呈現出自動化與數字化傾向。回歸馬克思主義理論進行分析,能夠更加清晰地把握數字勞動的出場路徑與異化勞動的形態嬗變。
1.1 數字勞動出場路徑
伴隨著通信技術、互聯網、計算機技術的快速進步,數字工具開始滲透到各個行業和領域,為勞動過程引入了數字化的元素。加拿大學者達拉斯·斯麥茲在傳播經濟學視角下提出了“受眾商品論”,將數字化與媒體經濟聯系起來,奠定了數字勞動概念的基礎。意大利學者蒂奇亞納·泰拉諾瓦在沿襲了奈格里和哈特的非物質勞動概念基礎上首次提出數字勞動概念,并強調信息生產和傳播作為一種獨特的勞動形式存在。英國學者克里斯蒂安·福克斯在《數字勞動與卡爾·馬克思》一書將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與階級觀點引入數字勞動的研究之中,并對數字勞動概念從廣義和狹義上進行了比較明晰的定義,他將數字領域的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無酬勞動和有酬勞動、物質勞動和非物質勞動都歸入了數字勞動的范疇之中,極大地豐富了數字勞動的內涵與外延。
關于數字勞動的研究已經超越了單一學科的范疇,形成了一幅綜合而多元的圖景。在綜合各種學科和全球視野的基礎上,馬克思的勞動理論為人們提供一個開闊的視野與角度。
1.2 馬克思對異化勞動的揭示
馬克思從國民經濟學的角度對德國古典哲學家的異化思想進行了批判,并加深了對于私有制、工資、利潤等經濟學范疇的理解。通過引入對象化的概念,馬克思得以對資本主義社會中的異化勞動現象進行揭示,并進行了四個方面的規定。
首先,勞動者與勞動產品相異化。勞動創造的產品,作為一種獨立于生產者的外在存在,與勞動者形成對立的異質存在,即勞動產品不屬于工人而歸于資本家,勞動產品成為與勞動者相對抗的存在。其次,勞動者與勞動活動相異化。勞動成為異己的、對抗的、強制的活動,工人只有在強制勞動時間以外才能實現自我價值。再次,勞動者與人的類本質相異化。人是有意識的類存在物,動物只是按照它所屬的那個種的尺度和需要來構造,而人卻懂得按照任何一個種的尺度來進行生產[1]。在資本主義生產條件下,勞動成為人的肉體生存的手段,喪失了勞動的主體性。人同自己的勞動產品、自己的生命活動、自己的類本質相異化的直接結果就是人同人相異化[1]。資本家與工人之間形成了對立關系。
這種勞動異化不僅剝奪了勞動者的主體性,也破壞了人的類本質,使得勞動成為了單純的生存手段,而非自我實現的途徑。因此,勞動者在生產過程中體驗到的不是自我肯定,而是自我否定;不是快樂,而是苦楚;不是自由的創造,而是身心的雙重壓迫。此外,勞動者與其勞動成果之間的疏離,進一步導致了人與人之間的異化,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深層的人際對立和沖突。
1.3 數字資本主義時期異化勞動新形式展現
美國學者丹·席勒在《數字資本主義》一書中,首次提出了數字資本主義的概念并批判了數字技術革命背后的資本主義邏輯。數字技術對生產方式的改變是數字資本主義引發新型勞動異化的前提,數字勞動正在成為一種更為普遍的勞動形式。不同于工業資本主義中的機器化大生產,數字資本主義下的數字勞動似乎更加的溫和自由。勞動不再單純意味著在工作時間被強制束縛在工作崗位之上,數字勞動的時間更加碎片化、勞動地點更加自由化、勞動方式更加數字化。傳統的雇傭勞動已經被更為隱蔽的數字勞動所替代,龐大的商品堆積轉變為龐大的數字堆積,成為數字化時代下社會財富的主要表現形式[2]。在數字平臺之中,用戶的瀏覽、消費、傳播等行為都會產生數據,這讓工人陷入了一種無時無刻、隨時隨地都在勞動的困境之中,異化程度在更加溫和的形式中悄然加深,工人與資產階級之間的對抗性也逐漸擴大。
2 數字勞動異化的四重規定
數字勞動的誕生一方面推動人的自我解放,但在另一方面也在不斷加深著勞動者與勞動產品、勞動活動、人的類本質之間的異化,最終也將呈現出人與人之間相異化的結果。
2.1 隱秘的數字剝削:人與勞動產品相異化
數字勞動異化首先造成人與其生產的勞動產品相分離。工人付出了勞動,按道理來說應當獲得全部的勞動產品。但是,資產階級在工資的掩蓋下,剝削了工人生產的剩余價值。工人對自己的勞動的產品的關系就是對一個異己的對象的關系[3]。工人越是努力生產盡可能多的產品,那么他獲得的就越少,工人越努力越貧窮。在正式的工作時間中,人們依賴于數字工具進行生產。在工作時間以外的休息時間里,絕大部分人會通過數字平臺進行購物、看視頻、發帖等活動。在這個過程中用戶所產生的數據被數字平臺無償地收集并利用,這些數據便是用戶在使用網絡中所生產的勞動產品。通過大數據等技術手段對采集的數據進行分析,平臺可以向用戶進行更加精準的推薦,使得用戶所獲取到的內容更加符合個人的喜好,提高用戶對平臺的黏性和消費欲望。也就是說這些數據不光無償地被資本所掌控的平臺所獲取,并且反過來被用于控制用戶本身。在數字技術的加工下,勞動產品被置于勞動者的對立面,成為異己的、對抗的力量。
2.2 被迫性的主動勞動:人與勞動活動相異化
在第一重規定的基礎上,工人同勞動活動本身相異化。因此他的勞動不是自愿的勞動,而是被迫的強制勞動[3]。在馬克思看來,工人進行勞動時應該是快樂的、幸福的、自由的,屬于自發進行的。但是實際上,勞動不再給工人帶來快樂,取而代之的是枯燥與痛苦。在數字技術的掩蓋下,勞動以另一種隱蔽的形式侵占人們的休息時間。在工作時間以外,人們依然需要通過網絡來進行交流、休閑、娛樂等行為,網絡平臺是用戶活動的基礎,其中所產生的數據都會被收集起來。平臺通過分析用戶的數據,可以更好地了解用戶,向用戶推送更符合用戶興趣的內容,導致平臺比你自己更了解你。人們越進行網絡活動,被平臺所掌握的信息便越多,越難以擺脫平臺的控制,成為一種被迫性的主動勞動。工人不光在工作時間同勞動活動相對抗,甚至在休息時間與自己的休閑娛樂相對抗。工人徹底地喪失了在網絡世界對勞動活動的主體權,這樣一來數字勞動亦成為掌控工人的異己的、對抗的力量。
2.3 數字符號化的人:人與人的類本質相異化
第三重規定從人同人的類本質相異化展開。有意識的生命活動把人同動物的生命活動直接區別開來[1]。不同于動物是為了生存而活動,人類的活動應當是有意識的自由活動。正是在改造對象世界的過程中,人才真正地證明自己是類存在物[1]。在勞動產品、勞動活動與人相異化后,馬克思剖析了異化勞動的第三重規定,即人同人的類本質相異化。在工業資本主義社會,技術雖然被資本所引導,但是工人仍然沒有完全喪失自身的主體性。部分工人仍然可以從事自己所喜好的工作。在工作時間以外,工人也可以進行各種自主活動。這樣一來,即使在工作時間被迫地從事不喜歡的工作,但是人們依然可以在工作時間以外進行獲取慰藉。但是,網絡世界的產生使人們不光存在于現實世界,而且作為數字個體生活在網絡世界中。網絡世界成為與現實世界密不可分的“二元世界”。在資本搭建起的網絡平臺之上,用戶的活動看似是自主意志,但是實際上是被引導的、被監測的非自主意志。人的有意識的生命活動在網絡平臺的引導下變成“非自主”的活動,逐漸成為一個受到技術控制的數字化的人。
2.4 數字平臺的無形控制:人與人之間相異化
第四重規定從關照人與自身的異化關系,延伸到人與人之間的異化。人對自身的任何關系,只有通過人對他人的關系才得到實現和表現[3]。工人已經失去了全部應當屬于自己的東西,那么誰獲得了這部分東西呢?資本家。在資本的統攝下,技術由理性的、中立的、客觀的存在淪為一個群體對另一群體實施統治與剝削的工具。資本平臺已然成為網絡社會中的神祇,而網絡用戶“赤身裸體”地出現在他們面前,被他們所掌控、剝削。更為可怖的是,這種根源性的控制,是無聲無息、難以察覺的。網絡中的我們在娛樂、工作、交流的過程中,不知不覺的變成為其他人的生產資料,而喪失了作為人的主體性。數字技術讓社會的不對等性在網絡世界徹底放大,使一部分人直接掌控另一部分人,這種掌控是更加難以脫離的,因為數字生命便是依賴于這種數字技術的,當生命與技術徹底綁定,人難以繼續為人,轉而變為一種非人的存在。我們的一切發現和進步,似乎結果是使物質力量具有理智生命,而人的生命則化為愚鈍的物質力量[1]。在數字技術的推動之下,工人逐漸喪失其自身的“現實性”,異化成了資本主義掌控下的數字符號。
3 數字勞動異化的破解路徑
通過加強數據監管、推動虛實結合和堅持以人為本的原則,搭建共享平臺,才能破除數字勞動異化,回歸人本邏輯,促進人的全面發展。
3.1 加強數據監管,促進公平正義
加強數據監管,促進公平正義是破除數字勞動異化,回歸數據本來屬性的重要手段。資本不僅僅是生產關系的一種確定形式,同時也是直接社會生產過程的統治和剝削方式。數據作為數字資本的重要“積累”,必須讓數據從資本掌控當中“擺脫”出來,回歸數據應用的本質,使得數字勞動產品歸附到用戶本身。通過建立更加完善的數據監管體系,在數據收集、使用和分配過程中保證公正透明,保障用戶的數據權益,確保他們在數字經濟中的勞動成果得到公正回報,實現勞動產品本質的歸復。
3.2 推動虛實結合,助力經濟發展
推動虛實結合,助力經濟發展是破除數字勞動異化,安放勞動本質的關鍵所在。數字經濟必須依托實體經濟才能實現可持續發展,否則只能是空中樓閣。面對加快發展數字經濟,推動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發展的現實需要,應以數字經濟帶動實體經濟轉型升級,以實體經濟為基礎推動數字經濟向穩向好發展,相輔相成,讓數字勞動從純粹虛擬的勞動形式向現實的勞動形式轉變。同時,經濟發展帶動生產力的進一步提高,以優質生產力帶動生產工具迭代升級,進而推動勞動方式轉變,使數字勞動不再是隱秘與被迫的,保障勞動者的主體權益,回歸勞動本質。
3.3 堅持以人為本,搭建共享平臺
堅持以人為本,搭建共享平臺,是數字勞動擺脫資本邏輯,回歸人本邏輯的必然要求。為了實現這一目標,網絡用戶在數字平臺中的角色不僅僅是消費者與勞動者,更應成為建設者與主人翁。共享平臺的搭建不再以資本積累與發展為目的,而是以人民的利益和需求為重心。因此,在共享平臺之中發生的勞動不再是被剝削與受壓迫的,而是公平的、主動的、正義的。勞動活動、勞動產品、勞動者不再相互對抗,而是相互交融與促進。數字平臺由資本邏輯向人本邏輯的回歸將破除數字勞動異化困境,實現社會全面進步與人自由而全面的發展。
參考文獻
[1]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2] 張苗苗,王敏光.馬克思“異化勞動”理論對數字資本主義的批判路徑探析[J].中共成都市委黨校學報,2021(06):28-33,48.
[3] 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作者簡介:張華超(1999—),男、漢族,遼寧大連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