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理論機制與邏輯框架

作者簡介： 孫正（1985—），男，山東日照人，博士，天津財經大學財稅與公共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數字經濟稅收治理。

摘 要：數字經濟催生了大量的新技術、新業態和新模式，深度變革了價值創造模式、市場組織結構與傳統產業鏈，在沖擊現行稅制體系的同時，也為稅收基礎理論與稅收治理實踐的創新提供了新的機遇。為此，基于稅收與“價值”關聯的線索，從稅收經濟學基礎理論出發，厘清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形成原因、影響因素、范圍程度和經濟效應的理論機制；以“行為邏輯—價值邏輯—監管邏輯—治理邏輯”的邏輯鏈條，構建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邏輯框架，梳理出稅收治理的重點方向。因此，在稅負轉嫁視角下，可從完善稅收法律制度供給、重塑互聯網平臺稅收治理模式、設計供給側稅收治理方案與優化稅收利益分配機制四個層面構建我國數字經濟稅收治理體系，為我國數字經濟的發展提供持續穩定的稅收治理環境。

關鍵詞： 數字經濟;價值創造;稅負轉嫁;稅收治理

中圖分類號：F812.4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1003-7217（2025）01-0043-09

一、引 言

稅負轉嫁一直以來都是稅收基礎理論與稅收治理實踐中的重要議題。近年來，我國政府聚焦減輕企業稅收負擔，相繼推出了一系列減稅降費政策。其中，稅收負擔問題已經成為重大政策制定的中心議題，也是衡量政策效果的重要基礎。2023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明確指出“要謀劃新一輪財稅體制改革”“優化調整稅費政策，提高精準性和針對性”。這意味著，相比于助企紓困的普惠性減稅降費政策，新一輪減稅降費政策調整應圍繞結構性減稅發力。減稅政策直接表現為法定稅負的下調，但法定稅負下降的稅收利益會通過稅負轉嫁機制，在上下游產業鏈的調整過程中進行重新分配^[1]，尤其是在數字經濟背景下，稅負轉嫁的形成原因、路徑模式、范圍程度與經濟效應更加復雜。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研究同新業態相適應的稅收制度”。數字經濟賦予現代經濟學一場數字革命，從稅收的角度看，數字經濟是對財稅理論和制度實踐的一次全面、深刻與系統的基礎性變革^[2]。在此背景下，深入研究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理論機制，有助于更為客觀、深刻地認識數字經濟背景下稅收政策的經濟效應、社會效應以及傳遞規律，明晰稅收政策的預期效果，促進實現“精準施策”，對于我國實施新一輪的減稅降費政策、持續深化稅制改革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論意義與現實意義。

經濟業態的推陳出新要求構建與之相適應的新型生產關系，而稅制體系與稅收治理是新型生產關系的重要組成部分。隨著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數字企業與非數字企業、平臺企業與非平臺企業之間呈現顯著的稅收負擔不均衡^[3]。2019年3月，《法國數字稅經濟影響評估報告》顯示，法國征收的數字服務稅中有55%被轉移給消費者，有40%的稅負轉移至依托大型數字平臺開展業務的企業，而數字公司僅承擔了其中的5%。歐盟的數據也顯示，國際數字巨頭年均利潤增長率超過14%，而傳統實體企業年均利潤增長率僅在0.2%～3%之間；數字巨頭的平均有效稅率僅為9.5%，而傳統實體企業的有效稅率是數字巨頭的兩倍多，高達23.2%^①。雖然我國尚未征收數字稅，但是同樣以數字經濟企業價值創造與收入為稅基的稅種包括增值稅、企業所得稅等，是我國稅收收入的重要來源。

稅負轉嫁涉及稅收政策的實際效果、稅收原則的貫徹程度、稅收負擔的分配結構、稅收稽查的管理方向等重要的稅收基本理論和稅收治理問題。在稅負轉嫁的影響因素方面，局部均衡理論認為稅負會在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重新分配^[4，5]；“稅收等價性”觀點認為所有稅收均可轉嫁^[6]，稅負轉嫁范圍程度主要取決于供需彈性^[7]、市場結構^[8，9]、議價能力^[10]、稅收凸顯性^[11]和轉嫁時間^[12]等影響因素。在稅負轉嫁的影響效應方面，稅負轉嫁具有影響市場價格、影響企業決策、影響資源配置與影響收入分配的經濟效應與社會效應^[13]。一方面，企業的稅負轉嫁能力是釋放“營改增”政策紅利的關鍵^[14]，然而，這種經濟社會效應分析方式只關注稅負轉嫁的受益方；另一方面，稅負對企業間的資源配置扭曲存在重要影響，而資源配置效率正是決定經濟總體生產效率的關鍵因素^[15]，因此，應提升企業價值創造效率，以實現消轉的方式進行稅負轉嫁對于整體資源配置而言更有益^[16]。在稅負轉嫁的稅收治理方面，已有研究從稅負轉嫁的影響因素與經濟社會效應層面提出政策建議；也有創新性的觀點認為，國家可以通過設計稅收杠桿的作用點，實現對稅負轉嫁的調節，因而可以將稅負轉嫁分為控制型稅負轉嫁、誘導型稅負轉嫁與自發型稅負轉嫁三種稅負轉嫁模式^[17]，但這僅僅是理論上的初步探索與趨勢前瞻，并沒有形成相應的稅收治理體系。

在稅收治理的理論與實踐探索中，許多學者基于經濟業態的發展與演變，從明確稅源、劃分稅目、革新征管方式、優化稅收分享模式等方面提出政策建議^[18，19]，試圖從多維度、多層次疏通新經濟業態的稅收堵點。但是，鮮有研究關注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現有研究大多集中于傳統經濟稅負問題，部分研究重點關注稅收負擔的分布測算^[20-22]，尚未有學者立足于稅收與“價值”關聯的視角，深入研究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理論邏輯，也未有相應的稅收治理體系與數字經濟相適配。基于此，本文在稅負轉嫁歸宿、稅負轉嫁能力與稅負轉嫁經濟社會效應等研究的基礎上，以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理論邏輯與稅收治理為研究視角，試圖拓展稅負轉嫁研究的視角與邊界；基于稅收與“價值”關聯的線索，厘清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理論機制，闡釋其背后蘊含的稅收經濟學邏輯，構建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邏輯框架，以期對傳統稅收理論作有益補充；并基于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理論機制，增強稅收的宏觀調控能力與稅收對微觀經濟主體的引導作用，系統性地分析與闡釋稅收治理的優化路徑，前瞻性地構建我國數字經濟稅收治理體系。

二、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理論機制

基于價值創造理論、平臺經濟學理論、產業鏈理論和價值分配理論四個理論維度，重點闡釋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理論機制，為搭建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邏輯框架與構建稅收治理體系提供理論依據（見圖1）。

（一）數據要素價值創造影響稅負轉嫁的形成原因：基于價值創造理論

價值創造理論作為闡釋生產要素從投入到價值轉化實現的重要經濟理論，聚焦微觀經濟主體如何通過協調資源配置，以優化價值創造的整體過程。在供給側，農業經濟和工業經濟時代，土地、勞動與資本作為主要生產要素組合參與價值創造，形成地租、工資與利息等貨幣化價值的稅源。傳統經濟稅負轉嫁圍繞土地的交易與租賃、貨物與服務的供給與消費、資本的儲蓄與投資等經濟活動進行。進入數字經濟時代，數據要素價值化賦能多種生產要素組合價值創造，催生出區別于傳統經濟貨物與服務供給的新形式，衍生出如數據生產稅、數據消費稅等與傳統經濟迥異的新稅源。在需求側，數據要素價值創造所派生的數據價值形態，持續刺激消費、擴大內需，促進經濟運行企穩回升。數據要素賦能價值創造的全鏈路升級，在嵌入國民收入循環的過程中，驅動價值創造機理的轉變。同時也意味著，數字經濟稅負轉嫁將依托于新的邏輯起點，具有新的價值轉移方式，最終產生新的稅負分配結果。

從稅收經濟學理論來看，商品經濟與市場的自由價格機制是稅負轉嫁存在的客觀條件，而“理性人假設”是稅負轉嫁存在的主觀條件。數字經濟稅負轉嫁從客體條件、轉嫁載體和主體原因三個方面區別于傳統經濟稅負轉嫁。在客體條件方面，數據要素與傳統生產要素相結合，通過業務貫通、智能決策和流通賦能等多種途徑釋放價值，產生大量的新稅源。新稅源為稅收提供了價值基礎，同時也為稅負在經濟主體間、生產要素間轉移提供了價值基礎。數據價值創造具有交易價值與非交易價值的價值屬性，對于數據供給方而言，在稅負前轉難度加大的情況下，會轉而發展數據的“非貨幣交易”，基于數據的保有并使用，進而創造收益^[23]。在轉嫁載體方面，數據要素價值化、商品化萌生的商品與服務成為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新載體。數據被挖掘、加工、使用和交易的過程中形成了數據資源、數據資產、數據商品和數據資本四種價值形態，這四種價值形態承載稅負，依托數字平臺市場，通過產業鏈“四維對接”的價值實現過程，在經濟主體間進行轉移。在主體原因層面，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復雜性主要體現在“稅負轉嫁行動者”身份隱匿與動機多樣。數字經濟背景下，利用數字技術實現高度分散化和虛擬化的運營模式，通過復雜的業務鏈條隱藏稅負轉嫁行為的實施主體，使得其真實身份難以被監管機構準確捕捉。

（二）數字平臺價值結構改變稅負轉嫁的路徑模式：基于平臺經濟學理論

平臺經濟學理論強調，在互聯網平臺的作用下，終端用戶通過特定的參與機制、價格機制與監管機制實現多方互動，共同融入平臺市場結構^[24]。市場結構是影響稅負轉嫁的關鍵因素。與傳統經濟市場結構相比，數字平臺價值結構呈現出規模效應、網絡效應、信息不對稱效應與虛擬效應四大特征。在規模效應層面，數據要素的乘數效應充分發揮，多邊市場得以交互聯動，引致價值創造規模可能突破原有的生產邊界。隨著數據要素與平臺用戶規模的擴張，邊際成本呈現出區別于傳統經濟的遞減態勢。在網絡效應層面，互聯網平臺作為連接供需多方的網狀節點，構成經濟活動參與者之間多元互動的網絡關系。互聯網平臺的高便利性、廣參與性與強協同性優勢得以進一步強化，又加深了經濟主體間經濟關聯互動的復雜程度。在信息不對稱效應層面，在“數據-信息-知識-智慧”的數據價值實現路徑中，數據要素的時效性、逐利性使其更容易“據為己有”，而不易實現數據共享與知識傳遞的價值協同共創。在虛擬效應層面，數據要素價值形態的虛擬性、互聯網平臺交易主體的隱匿性等特征，又加深了經濟主體達成交易的虛擬化程度，從而使稅負轉嫁機制更趨復雜。

數字平臺價值結構所體現的四種效應相互交織，共同作用于稅負轉嫁的影響因素。在傳統經濟中，已有研究將稅負轉嫁的影響因素歸納為市場結構、供需彈性、議價能力與稅收凸顯性等。在數字經濟中，隨著這些因素的特征與表現形態發生轉變，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影響因素也在持續重構。在市場結構方面，互聯網平臺經濟引致市場組織極化凸顯與壟斷加劇，使稅負轉嫁呈現出“贏者通吃”與“馬太效應”的局面。在供需彈性方面，互聯網平臺在撮合供需高效對接，實現個性化、定制化生產的同時，又賦予供需雙方更為廣闊的交易選擇。多邊市場意味著數字經濟稅負轉嫁不僅取決于一個市場的供需彈性，還取決于互聯網平臺對接的另一個市場的供需彈性。在議價能力方面，大型數字平臺企業通過控制供應鏈與營造“數據壁壘”占據市場優勢地位，具有絕對的經濟地位與議價能力，掌控稅負轉嫁的主動權。在稅收凸顯性方面，數字經濟虛擬化的交易模式、差異化的信息特征將直接影響經濟主體對稅收負擔的感知程度，引致稅負轉嫁的途徑更為多元、隱蔽。基于此，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影響因素被重塑，并產生出不同于傳統經濟稅負轉嫁的路徑模式。

（三）數字經濟產業鏈價值實現拓延稅負轉嫁的范圍程度：基于產業鏈理論

產業鏈是建立在價值鏈、供需鏈、企業鏈和空間鏈四個維度基礎之上，基于一定的時空關系，闡釋經濟活動中的價值創造、生產關聯與供需匹配對接而成的四維經濟生態系統^[25]。在傳統經濟中，產業鏈依賴于實體資源、勞動力及傳統生產模式，重點在于物理商品的生產、流通和消費過程。而在數字經濟時代，產業鏈以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前沿信息技術為基礎，強調信息資源的深度挖掘、平臺經濟的網絡效應以及數字化服務與產品的創新發展。在價值鏈維度，數字經濟通過云計算、物聯網和人工智能，將人、機、物有機結合，顯著提升商品與服務價值創造的融合水平。在企業鏈維度，數字技術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升級，打破傳統競爭壁壘，強化經濟主體間的專業化分工協作關系。在供需鏈維度，通過供需雙方的信息共享和交互對接，削弱產業鏈信息孤島的形成，進一步降低供需雙方的對接成本。在空間鏈維度，互聯網技術和在線服務等方式打破時空限制，提升價值實現的及時性與高效性。數字經濟產業鏈的高效對接與深度互動，為稅負在產業鏈中的轉嫁提供了新的可能路徑。

產業鏈四維對接的價值實現過程，既是經濟循環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決定稅負轉嫁范圍程度的關鍵因素。在數字經濟中，經濟主體的相互關聯更加緊密，從而使數字經濟稅負轉嫁在轉嫁方向、轉嫁過程、轉嫁范圍與轉嫁程度上有異于傳統經濟稅負轉嫁的新特征。在轉嫁方向方面，數字經濟稅負轉嫁表現為“價值網絡”的轉移模式，伴隨稅負鏈式傳遞出現“擴散效應”，稅負轉嫁的方向和選擇更加廣闊、速度與頻次不斷提升。在轉嫁過程方面，通過平臺高效的對接機制實現稅負的“直接轉嫁”，極大地縮短了稅負傳遞鏈條，提升了稅負轉嫁的效率。同時，多元的供需鏈條為交易雙方提供了更多的選擇機會，引致稅負轉嫁的價格博弈過程更為復雜。在轉嫁范圍方面，數字經濟商品與服務的交易突破時間與空間的限制，推動稅負在地區間的橫向轉移和輸出。在轉嫁程度方面，數字經濟的規模效應使市場壟斷程度加深，引致稅負轉嫁的能力更強、范圍更廣，甚至可能實現全部或超額轉嫁。這意味著，數字經濟產業鏈在四維對接的價值實現過程中，極大地拓延了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范圍與程度。

（四）價值創造的分配關系影響稅負轉嫁的經濟效應：基于價值分配理論

價值分配理論旨在研究資源與收益在經濟主體間的分配模式，其核心目標是通過優化資源分配結構，實現資源配置的高效性與公平性。生產力層面的變革會遵循一定路徑和方式傳遞到生產關系層面^[26]，這意味著，以數據要素、數字技術與工業知識組合為導向的生產力變遷，將沖擊既有生產關系，進而推動分配關系的適應性變革。隨著新興要素的整合與流動，各類經濟主體間的邊界正趨于模糊，資源配置與要素收益分配呈多元化、差異化特征。數字化的生產與分配關系日益交織，價值創造的驅動力由傳統資本、勞動要素擴展至數據與技術生態，推動原有分配關系與利益格局深度重塑。這意味著，生產要素之間、經濟主體之間、產業部門之間的界限正在逐漸模糊。價值創造的分配關系將影響稅負轉嫁的經濟效應，引致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經濟效應區別于傳統經濟。數字經濟稅負轉嫁不僅通過稅收利益的再分配關系影響生產要素的資源配置結構，還引致法定稅負與實際稅負之間的差異，并最終對原有收入分配結構形成沖擊，使數字經濟稅負轉嫁呈現出新的經濟效應與社會效應。

在傳統經濟中，稅負轉嫁的經濟效應與社會效應主要包括影響供求關系的資源配置效應、影響企業經營決策的市場組織效應與影響均衡發展的收入分配效應等。一是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資源配置效應。一方面，稅負轉嫁可能導致數字產品和服務價格上升，影響價值創造的資源配置效率；另一方面，數字經濟稅負轉嫁可能擴大數字鴻溝，價格上漲使低收入群體更難以負擔數字服務，影響其獲取數據并參與價值創造的機會，產生數據資源配置的不公性。二是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市場組織效應。一方面，數字經濟稅負轉嫁會扭曲經濟參與者參與經濟活動的經濟選擇，因而對于數字市場的分工具有一定的影響；另一方面，稅負轉嫁能力不同的企業在市場競爭中處于不同地位，中小型數字經濟企業容易在市場中陷入被動局面。三是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收入分配效應。一方面，由于信息不對稱和市場力量的不平衡，小型企業和中低收入消費者往往承擔較高的稅負比重，進一步加劇了收入分配的不公；另一方面，數字經濟稅負轉嫁影響不同行業和不同規模企業之間的收益分配關系，給稅收的穩定性和公平性帶來潛在的風險。

三、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邏輯框架

立足于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理論機制，按照“行為邏輯—價值邏輯—監管邏輯—治理邏輯”的邏輯鏈條，層層遞進地梳理出稅收治理的重點方向，搭建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邏輯框架（見圖2）。

（一）從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行為邏輯出發，深化數字經濟產業鏈價值共創

數字經濟的價值創造過程雖然并不涉及稅負轉嫁運動的具體過程，但是，從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行為邏輯出發，針對數字經濟價值創造的經濟活動建立稅收制度、實施稅收政策，對經濟主體進行稅收征管會產生稅負壓力和稅收籌劃的行為動機。因此，數字經濟價值創造構成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邏輯起點。具體而言，當稅負轉嫁通過價格和交易機制在產業鏈內部傳導時，一方面導致部分節點承擔過高的稅收成本，削弱其資源配置與價值創造能力，進而降低其參與協作的意愿，對產業鏈的整體協同效率產生不利影響；另一方面，在稅負轉嫁的影響下，產業鏈組織模式由中心式向網狀式演化的過程中，價值共創的動態平衡易因稅負分配不均而被打破。這種失衡進一步引發不同企業群體間的稅收負擔博弈，各主體更傾向于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而非注重協同增值，從而對產業鏈的整體發展及價值共創模式的穩定性構成潛在威脅。

數字經濟產業鏈依托“先進知識+數據要素”等先進生產要素，對產業鏈的各節點進行全鏈路價值賦能，通過優化要素配置、降低交互成本與撮合供需對接，在增進協同互動與優化資源配置的同時，使產業鏈分工協作模式得以重塑，引致產業鏈分工由中心式分工組織逐漸演化為網狀式分工組織，并形成“廠商+多邊用戶+政府”的多元主體價值共創模式。因此，為深化數字經濟產業鏈的價值共創，需要針對這種稅負轉嫁導致的扭曲效應加以制度性應對。稅收治理模式應從以稅務機關為中心、對獨立企業單獨治理的傳統模式轉向“有為政府+有效市場”的去中心化精誠共治。一方面，政府需構建前瞻性的稅收制度、調整稅源確定方式與優化稅收征管手段，矯正稅負轉嫁導致的資源配置扭曲；另一方面，市場主體間應建立更有效的信息共享與成本分攤機制，通過多元主體協同與共創范式，縮減由稅負轉嫁引致的利益偏差。在數字經濟背景下稅收治理應兼顧效率與公平，實現產業鏈價值共創的持續深化與拓展。

（二）從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價值邏輯出發，厘清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路徑模式

稅負轉嫁的路徑模式，是指稅負在不同主體間轉移時所采取的具體方式、機制和路徑。在傳統經濟中，稅負轉嫁在產業鏈間具有前轉、后轉、混轉、消轉與稅收資本化等轉嫁方式。在數字經濟中，稅負轉嫁的路徑模式被重塑，具體的路徑模式主要表現為：在企業層面，體現為互聯網平臺稅負轉嫁、技術創新稅負轉嫁、價值捕獲稅負轉嫁和價值共創與再創稅負轉嫁等路徑模式。在產業層面，可分為數字產業化的稅負轉嫁與產業數字化的稅負轉嫁。在行業與區域層面，數字經濟稅負轉嫁表現為宏觀維度上稅負的橫向轉移與稅負的區域間輸出。

在企業層面，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路徑模式主要表現為以下幾種。第一，互聯網平臺稅負轉嫁。互聯網平臺通過調整平臺服務費、交易手續費等方式，將自身部分稅負轉嫁給平臺上的商家或用戶。第二，技術創新稅負轉嫁。數字企業可以通過研發智能化、自動化新技術提升生產效率，間接地將稅負轉嫁給技術提供方，或者通過提高商品與服務的競爭力間接地將稅負轉嫁給市場。第三，價值定位稅負轉嫁。數字企業可以通過大數據分析與用戶行為研究，更準確地捕獲消費者的價格感知點，精準地滿足消費者的個性化需求，制定更為精準的定價決策，使得稅負轉嫁更加隱匿和無形。第四，價值捕獲稅負轉嫁。企業可以通過市場細分和產品定位，搜尋和捕獲對價格不敏感的消費群體，并實現不同細分市場的差異化定價，從而將稅負轉嫁給特定的市場細分用戶。第五，價值共創與再創稅負轉嫁。企業與消費者或其他利益相關者共同創造產品或服務的價值，由此增加的收益用于吸收或轉移稅負。

在產業層面，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路徑模式可以分為數字產業化的稅負轉嫁與產業數字化的稅負轉嫁。一是數字產業化行業的稅負轉嫁。數字技術行業通過產業化轉型實現數字產業化，為傳統產業提供軟件、區塊鏈和云服務等數字技術或平臺服務，促進傳統產業數字化轉型。數字產業化行業的稅負轉嫁體現為：通過提高數字技術和平臺服務的價格將稅負后轉至產業數字化行業或技術服務的使用者負擔、壓低工資或提高生產效率進行內轉或消轉。二是產業數字化行業的稅負轉嫁。傳統產業通過數字化轉型實現產業數字化，利用數字產業化帶來的數字技術和平臺服務，實現生產效率倍增的同時，又為數字產業化行業提供原始數據。產業數字化行業的稅負轉嫁體現為：通過壓低技術或服務的購買價格將稅負前轉至數字產業化行業之中、抬高生產商品的價格將稅負后轉至消費者負擔。

（三）從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監管邏輯出發，精準把控稅負轉嫁的范圍程度

從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監管邏輯出發，把控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范圍程度是稅收治理的重要環節。識別轉嫁行動者及其動機成為破解數字經濟稅負轉嫁難題的關鍵突破口，亟須結合大數據技術和稅收治理機制的創新強化稅收監管能力。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范圍程度，是指稅負轉嫁在數字經濟產業鏈中轉移的程度，可以通過測算產業鏈經濟主體的實際稅負來體現。然而，經濟主體微觀稅負特征信息不確定，導致稅收制度與居民稅負相匹配的傳導機制無法有效建立，隱性稅負的“顯性化”是優化稅收制度的重要途徑。因此，可建立合理的測算指標使稅負的轉移運動顯性化，以精準識別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范圍程度；推進稅收征管數智化升級，以準確把握涉稅業務數據，實現對互聯網數字經濟中交易數據的全流程覆蓋與把控；對經濟業務進行分析、規劃和監管，提升供需匹配效率，以實現從“以票控稅”向“以數治稅”的穩步轉變。

我國稅收治理正處在從“以票控稅”到“以數治稅”的演進歷程之中。充分把握數字經濟發展的紅利，主動推進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是為稅收治理賦能增效的必由之路。一方面，通過智能信息征管模式，精準鎖定納稅人的基本信息，并對跨區域的交易進行追蹤，實現稅源的動態監控，進而有的放矢地治理偷稅漏稅。然而，經濟主體間通過偷逃稅款減輕稅負的路徑被堵塞，引致數字企業通過稅負轉嫁的稅收籌劃動機增強，更需要加強自然人稅收治理的監督。另一方面，精準把控涉稅數據是監管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核心要義。因此，可結合市場價格數據、交易流通數據和稅收征納數據等，以構建數字經濟產業鏈稅負轉嫁指標體系，精確刻畫稅負轉嫁程度；加強稅收分配稅制設計，優化稅收利益分配整體過程，以推動稅收治理邏輯從“事后反應”向“事前預測”和“精準控制”的穩步轉變。

（四）從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治理邏輯出發，重塑數字經濟市場競爭秩序

從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治理邏輯出發，調節稅負轉嫁的經濟效應，落實數字經濟稅收治理的基礎原則，平衡稅收利益分配過程中的效率與公平關系。在數字經濟背景下，優化數據要素與傳統生產要素之間的收入分配關系，既要保障數據要素等先進生產要素高效增值，又要維護生產要素按貢獻參與收入分配的原則。稅收最終負擔的落腳點是自然人，所以稅制設計應從物本邏輯轉向人本邏輯，注重培育人力資本，促進群體發展的公平性，縮小群體之間的收入分配差距^[27]。遵循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客觀經濟規律，促進稅負轉嫁范圍程度合理化，既不能過分轉嫁，又不能將稅“治死”，使稅負完全不能轉嫁，而是遵循“經濟-稅收-經濟”的原則，在“做大蛋糕”的同時“分好蛋糕”，滿足政策調控的要求，并且著眼于稅收政策的長期效果，持續推進減稅降費等利企惠民政策落地，以保持經濟“穩字當頭、穩中求進”發展的主基調。

在傳統經濟中，價格機制是市場機制的核心，市場決定價格是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的關鍵。“價值”通過價格轉移是稅負轉嫁的實質。市場價格機制作為價值轉移運動的基礎，是稅負轉嫁實現的關鍵。然而，無論稅負轉嫁依托于何種路徑模式，其背后的經濟學實質均為內化于稅收利益的“價值”，通過價格機制在經濟主體間轉移運動。一方面，優化和完善稅收法治框架，明確數字經濟背景下價格監管的法治基礎，確保價格機制運行的透明與公正；另一方面，需要引入科技賦能手段，加強對數據驅動的市場價格動態形成過程的實時監控與評估，避免因不公平競爭或壟斷行為導致轉嫁扭曲。通過“有為政府+有效市場”的雙重保障，能夠推動數字經濟市場秩序的優化升級，實現稅收治理現代化與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雙重目標。因此，優化完善稅收法治體系，重構數字經濟市場競爭新秩序，進行有效的價格監管，對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稅收治理同樣必要。

四、稅負轉嫁視角下數字經濟稅收治理體系的前瞻性建構

立足于稅負轉嫁的視角，從完善稅收法律制度供給、重塑互聯網平臺稅收治理模式、設計供給側稅收治理方案、優化稅收利益分配機制四個層面，構建我國數字經濟稅收治理體系。

（一）遵循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理論邏輯，強化稅收法治框架的先進性與穩定性

在稅收治理體系的構建過程中，遵循數字經濟體現的“價值創造-價值轉移-價值分配”的稅收經濟學邏輯，強化稅收政策與“價值”的適配性，全面系統地設計和優化涉稅法治體系。

1.在價值創造層面，削弱稅負轉嫁行動者的轉嫁動機。一方面，充分激發經濟主體價值創造的潛力，構建價值創造的正向反饋與雙向激勵機制，提高數字經濟主體價值創造效能；另一方面，通過結構性減稅降費精準調節“轉嫁行動者”的稅負，降低“轉嫁行動者”的稅負壓力和轉嫁動機。同時，循序漸進地探索數據要素課稅，既可以擴充、涵養稅源，滿足財政收入需求，又可以作為調節經濟主體稅負的手段。

2.在價值轉移層面，推動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顯性化，構建政府引導、市場參與的“有為政府+有效市場”治稅體系。一方面，稅收治理的關注點不應局限于稅收政策抑或稅制設計的“起點導向”，而應關注稅收政策在產業鏈經濟主體之間復雜的傳遞關系，以及從“結果導向”出發著重考量稅收負擔的分布結構；另一方面，推進稅收治理數智化升級。通過智慧稅務平臺，利用涉稅數據使數字經濟稅負轉嫁可視化、顯性化。同時，完善互聯網市場法治建設。合理規制大型數字經濟企業壟斷與濫用市場地位行為，降低交易市場信息不對稱程度，平衡交易主體之間的經濟地位，彌合數字鴻溝，促進數字經濟發展成果普惠共享。

3.在價值分配層面，矯正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經濟效應，契合數字經濟長期穩定發展與宏觀調控目標的實現。一方面，通過政策引領與機制性建設，促進實際稅負與法定稅負的契合，逐步促進數字經濟稅收利益的合理分配。考量設計稅收利益的再分配調節機制，實現稅收利益的精準調節，引導資源配置的高效化、合理化。另一方面，優化資源配置，增強價值創造效能與提升稅收征管效率；進一步發揮數據要素的乘數效應，推動數據要素高水平應用，發揮數字經濟倍增效應。同時，補充平臺市場競爭細則。完善平臺競爭規則，促進市場交易公允價格的有效生成；針對平臺濫用壟斷地位增補細則，針對廠商數據壟斷與不正當競爭進行有效規制。

（二）構建“去中心化”的稅收治理模式，把握治稅生態的整體性與協同性

充分把握數字經濟發展的紅利，構建“去中心化”的稅收治理新模式，著力提升稅收治理生態的整體效能與協同水平。

1.充分利用數字紅利重塑稅收征管模式，推進稅收征管數智化升級。加速推進稅收征管數字化轉型，持續強化基礎技術驅動與稅收征管數智化升級。隨著數字經濟時代的到來，現代信息技術具有記錄全面、難以篡改、高速運行等特點，可以對交易過程中產生的資金流、合同流、現金流、發票流等數據進行實時記錄、匯總與共享，確保“四流合一”。一方面，完善數據共享與信息互通機制。保障市場主體與平臺提供真實、有效、完整的商品與價格信息，降低交易信息的不對稱程度。另一方面，推進數字技術在數據安全層面和市場交易層面的深度運用，加強大數據、區塊鏈和隱私計算等技術的研發、推廣和應用，為平臺市場構建安全的交易環境；通過“智慧稅務”與互聯網平臺經濟業務數據的有效整合，精準把控互聯網平臺稅源流動方向，逐步實現從“以票控稅”到“以數治稅”的飛躍。

2.促進多方主體治稅協同聯動，促成稅收治理的精誠共治。構建稅務機關牽頭，平臺、財政、海關、金融機構、市場監管等第三方機構參與的稅收治理聯盟，通過稅收治理聯盟整合相對完整的涉稅信息，如稅務登記、納稅申報、稅款繳納與稅收稽查等多個環節的涉稅數據，實現各方主體信息資源的互惠共享，以推進數字經濟治稅生態的良性發展。一方面，建立多方平臺稅收數據共享與交換規則。打破區域間“數據孤島”，彌合區域間“數字鴻溝”，加強智慧稅務平臺、數字交易平臺的緊密聯系，暢通涉稅數據在多個平臺間的流通渠道。另一方面，構建平臺交互監管規則。針對平臺商品與服務價格實施監督管理，發現市場不正常的定價行為和不正當競爭行為，及時介入審查監管。同時，在稅收治理同盟中發布智能合約，建立激勵納稅人的智能獎懲機制。把握數字經濟自身所帶來的稅收機遇，協同平臺經濟主體、互聯網平臺、稅務機關等形成一體化的協同治稅系統。

（三）推動稅收治理的重點由需求端向供給端轉移，提升治稅策略的精準與高效

優化供給側稅制要素，推動稅收治理的重點由需求端逐步轉向供給端，著力提升稅收治理策略的科學性、精準性與高效性。

1.完善供給側稅收治理機制，激發供給端價值創造的潛力。厘定相應稅收優惠政策，規范和激勵先進生產要素的良性發展，推動稅收治理的重點由需求端向生產端轉移，是數字經濟稅收治理的重要方向。針對數據要素構建獎懲相容的稅收治理機制，以價值賦能深挖數據要素、技術要素等先進生產要素的稅收潛力，在供給側逐步建立稅收激勵機制。通過開拓優質稅源、改進稅收征管方式和優化稅收治理模式增加潛在的稅收收入，既可以開拓優質稅源，又能減少稅負轉嫁的動機。因此，推動稅收治理的重點由需求端向供給端轉移，在供給側進行價值賦能全面激活稅收潛力，以促進高質量供給的策略進行稅收治理的優化調整，促進稅收治理策略高效性。

2.調整優化供給側稅制要素，夯實稅負轉嫁稅收治理的基礎。一是進行稅率的簡并與適應性調整。在國民經濟中，稅率的調整決定整體的稅收負擔與稅收壓力，影響稅負的整體轉嫁程度。一方面，簡并增值稅稅率層級，由原來的三檔簡并為兩檔；另一方面，進一步下調基本稅率，縮小稅率間的差異，建立普遍征收、環環抵扣、稅率簡化的現代增值稅稅制體系。二是進一步優化稅制結構，增強稅收利益的再分配效果。在稅制結構中，直接稅稅收凸顯性較高，稅負轉嫁相較于間接稅的范圍程度較小、路徑模式更為隱匿。從根源上緩解數字經濟稅負轉嫁引發的稅負分配不均衡困境，應從優化稅制結構上入手。一方面，強化我國稅制結構的累進性，健全以所得稅和財產稅為主體的直接稅體系，調節以資產存量進行的征稅模式，并逐步提高其占稅收收入的比重；另一方面，以數據要素為核心重塑稅收治理體系，逐步提升直接稅所占的比重，有效發揮直接稅籌集財政收入、調節收入分配和穩定宏觀經濟的作用。

（四）優化完善稅收利益的分配機制，促進稅收利益分配的合理與平衡

優化經濟主體間的稅收分配機制，探索區域間稅收與稅負分配的合理平衡路徑，為數字經濟的平穩發展和共同富裕的目標的實現提供有力支撐。

1.考量微觀層面的稅收利益再分配，強化稅收利益的分配過程。在數字經濟背景下，稅負轉嫁的路徑與程度不僅取決于市場因素，更受到稅制設計與分配機制的影響。因此，加強稅收分配機制設計，優化稅收利益的分配過程，對于合理規制數字經濟稅負轉嫁、平衡多元經濟主體間的利益關系具有重要意義。具體而言，在構建數字經濟背景下的稅收分配機制時，可以從以下幾個維度著手進行稅收利益的再分配：首先，界定分配主體。可以從數字企業規模大小、營業收入和利潤率等方面界定適用經濟主體類型，進行門檻限制。其次，厘定分配價值。確定商品或服務的價值屬性以及標準類型，在價值實現過程中，對于價值生產者、價值消費者和價值交易平臺進行界定。厘清各主體在價值形成與傳輸過程中的角色定位，可為精準監測與識別稅負轉嫁路徑提供清晰指引。一旦價值歸屬更為明確，企業通過價格、數據或服務費用進行稅負傳遞的空間將受到客觀約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抑制不合理的轉嫁行為。最后，確定分配權重。在經濟循環的價值創造過程中對商品與服務價值貢獻者確立相應的權重，并據此實施稅收利益再分配。

2.完善宏觀層面的稅收分配機制，基于“價值貢獻”平衡稅收利益。立足數字經濟稅負轉嫁的理論機制，稅負轉嫁的稅收治理應當落實統籌兼顧的稅收治理邏輯，兼顧數字經濟生態參與者之間的稅收利益，促進稅收利益的合理分配。一方面，在宏觀層面可以基于“價值貢獻”原則，將稅基按照相應比例進行分配。根據經濟業務復雜、地區聯結多元化的情況，確定相應的稅基分配比例，進行橫向區域稅收利益分配。另一方面，以用戶參與創造價值以及顯著經濟存在作為征稅依據，重新衡量依托于互聯網平臺的數據價值。同時，在稅收征管過程中進一步界定“虛擬常設機構”，通過完善稅收管轄權彌補稅收征管的盲區，明確界定“常設機構”以及新的聯結度判定規則，并適當考慮用戶參與、顯著經濟存在等判定標準，將稅收治理從實體的物理空間延伸到虛擬的數字空間。

注釋：

① 數據來源：歐洲委員會發布的“Time to Establish a Modern，Fair and Efficient Taxation Standard for the Digital Econo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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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允萱）

The Theoretical Mechanisms and Logical Framework of Tax

Burden Shifting in China’s Digital Economy

—A Discussion on the Forward-Looking Construction of the Tax Governance System

SUN Zheng， ZHU Xueyi， Chen Yifan

（School of Public Finance and Administration，Tianjin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Tianjin 300221，China）

Abstract：The digital economy has given rise to numerous new technologies， business formats， and models， profoundly transforming value creation patterns， market structures， and traditional industrial chains. While challenging the existing tax system， it also presents new opportunities for innovation in fundamental tax theory and tax governance practices. Based on the linkage between taxation and “value”， this study begins with the foundational theories of tax economics to clarify the theoretical mechanisms underlying the formation， influencing factors， scope， and economic effects of tax burden shifting in the digital economy. By constructing a logical framework of “behavioral logic-value logic-regulatory logic-governance logic”，the paper identifies the key directions for tax governanc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ax burden shifting， it proposes a tax governance system for China’s digital economy across four dimensions： improving the supply of tax legal frameworks， reshaping the tax governance model for internet platforms， designing supply-side tax governance schemes， and optimizing tax benefit distribution mechanisms. This aims to provide a stable and sustainable tax governance environment to support the development of China’s digital economy.

Key words：digital economy；value creation；tax burden shifting；tax govern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