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普惠金融能促進共同富裕嗎？

作者簡介： 王筱澍（2000—），女，山東泰安人，北京大學經濟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數字金融與商業銀行。

摘 要：基于2011—2020年中國30個省（區、市）面板數據，通過熵權法測算區域共同富裕發展水平，并運用固定效應模型和中介效應模型，分析創新創業視角下數字普惠金融對共同富裕的影響及作用機制。研究發現：數字普惠金融通過支持創新和創業兩個渠道顯著提升了地區共同富裕水平，且無論是富裕度還是發展成果共享程度，這種提升作用都存在。同時，相對于西部、經濟欠發達、互聯網普及率較低和人力資本匱乏的區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提升作用在東中部、經濟發達、互聯網普及率較高和人力資本豐富的區域更為明顯。基于此，應平衡不同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發展進度，提升其服務創新、創業活動的整體效率，加快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

關鍵詞： 數字普惠金融；共同富裕；創新創業；機制檢驗

中圖分類號：F047.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1003-7217（2025）01-0019-08

一、引 言

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建設的本質要求和最終目標。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把“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基本實現”作為21世紀中葉核心展望之一進行部署實踐，標志著共同富裕成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的重要發展目標。黨的二十大報告將“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定義為中國式現代化的特征之一，指出要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扎實推進共同富裕，再次強調共同富裕在新時代的重要意義。從共同富裕的定義來看，21世紀的共同富裕不再拘泥于討論“先富”與“后富”的辯證關系^[1，2]，而強調“共同”與“富裕”的有機統一，力求實現經濟增長與公平分配的雙重目標^[3]，確保全體人民均有機會參與社會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并共享發展的物質、精神成果。

數字普惠金融作為金融服務的創新業態，提供普惠且包容的金融服務是其重要特性^[4，5]。以低成本、高效率和廣覆蓋的優勢滿足融資主體資金需求，數字普惠金融得以觸及過去傳統金融難以識別的服務對象，為資金需求方提供更為普惠的金融支持，有效推動了社會財富增長與發展成果共享，契合新時代共同富裕對“共同”與“富裕”的雙重需要。例如：在經濟發展方面，研究證實了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可以促進經濟增長^[6]；在微觀家庭方面，數字普惠金融被認為顯著刺激了居民消費^[7]，通過激發居民，特別是農村居民的金融需求^[8]，緩解低收入群體的流動性約束，釋放潛在消費需求^[9]，提升居民的物質豐富程度和幸福感。同時，數字普惠金融提供的金融服務帶有服務社會各階層的普惠性質，對傳統金融弱勢群體的邊際效應更為顯著，將有效改善我國不同地區、不同社會群體間發展不平等、不充分的問題，縮小城鄉收入差距^[10]，實現包容性增長^[4]。

創新和創業是新時代賦能共同富裕、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推手。新古典經濟增長理論認為，創新創業蘊含的技術進步是經濟增長的源泉^[11，12]，是人均財富可持續增長的核心動力；創新和創業還可以通過提供新的工作機會縮小勞動者之間的收入差距^[13]，或結合技術進步的“溢出效應”改善低收入群體勞動質量，提高其工資收入^[14]，緩解一個國家的收入分配不均等問題，與共同富裕創收減貧的發展要求不謀而合。與此同時，數字普惠金融的信息化特征增強了金融機構信息識別與風險控制能力，將有效緩解信息不對稱下企業的融資約束問題，對企業存續^[15]與技術創新^[16-18]意義重大。因此，本文聚焦討論創新創業背景下數字普惠金融對共同富裕的影響與作用機理。作為金融發展模式的一大創新，數字普惠金融在理論層面契合新時代共同富裕建設格局對金融服務的要求，在實踐中的真實成效如何？對不同群體的作用結果是否存在異質性？這一新興業態是否能通過支持創新創業活動間接助力于地區共同富裕建設？厘清上述問題有助于識別數字普惠金融在我國共同富裕建設中的增量貢獻，推動數字普惠金融健康有序發展，引導金融“脫虛向實”，助力實體經濟發展與社會財富共享。

目前學術界以共同富裕為主題的研究較少，現有文獻或探討現階段共同富裕的理論內涵和實現路徑^[19]，或嘗試構建共同富裕的測度模型^[20，21]，大多局限于理論層面的定性分析，缺乏一套具體的測度指標和基于測算結果的定量研究；有關數字普惠金融對共同富裕影響的實證分析，已有文獻從微觀家庭^[22]、數字貿易^[23]等視角進行了研究。鑒于此，本文首先從富裕度和發展成果共享程度兩個角度出發，構建并測算一套省（區、市）級層面的共同富裕指數，探究過去十年間數字普惠金融對我國區域共同富裕的真實貢獻。其次，分析結構異質性與地區異質性可能導致的數字普惠金融對共同富裕的紅利差異，并進一步檢驗數字普惠金融通過扶持地方創新創業活動助力共同富裕建設的內部邏輯。

二、理論分析

（一）數字普惠金融的直接影響效應

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將直接有利于共同富裕建設目標的實現，表現為其發展顯著地提升了一個社會的整體富裕度和發展成果共享程度。對于前者而言，依托大數據、云計算等互聯網信息科技，數字普惠金融服務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以更加包容的金融服務滿足更廣泛群體的金融需求，更好地發揮了金融對實體經濟的撬動作用^[24，25]，助力做大社會財富的“蛋糕”。對于后者而言，數字普惠金融以其網絡信息載體特殊性實現對區域和人群的穿透，提高了金融服務的廣度和深度，改善了經濟發展落后地區和收入相對較低人群中借貸主體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問題^[26]，提高了金融弱勢群體的信貸可得性，因此將有效縮小群體之間的發展差距，更好地實現社會財富普惠共享。綜合以上討論，提出假說：

假說1 數字普惠金融有利于共同富裕目標的實現，顯著提高了全社會富裕度和發展成果共享程度。

（二）數字普惠金融的間接影響效應

1. 技術創新。創新是現階段高質量發展要求下共同富裕建設格局的重要抓手，是加快實現經濟可持續增長和發展成果共享的關鍵驅動。技術創新為傳統產業帶來新的增長動力，有利于企業提高要素生產效率，實現經濟的長期增長^[11，12]；同時，技術創新存在知識集聚和“溢出效應”，例如中心城市的科技創新能夠有效帶動周邊城市的技術進步，低收入群體可通過“干中學”學習高素質勞動者的勞動技巧等。這種技術交互有利于提高低收入群體的勞動素質和工資水平^[14]，助力落后地區吸收發達地區發展經驗，實現經濟的“彎道超車”^[27]。

然而，科技創新研發時間長、研發風險大等特點導致針對創新活動的融資大多存在嚴重的信息不對稱問題，因而面臨較高的資金獲取成本；創新活動本身需要持續、充足的資金支持作為研發保障，這是傳統金融中介服務模式難以滿足的^[17]。數字普惠金融依托于互聯網信息平臺的數據支持與風控運作模式，將有效緩解借貸主體間信息不對稱問題，引導更多資金流入有價值的創新研發項目，提高金融服務技術創新的效率與質量^[16]。綜合以上討論，提出假說：

假說2 數字普惠金融通過推動技術創新間接提升了共同富裕水平。

2. 地區創業。創業不僅有利于經濟增長^[28，29]，還可以為居民提供大量就業崗位^[30]，創業機會的均等化對改善人民生活、提高居民收入和賦能中國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31]。創業也被認為是金融縮小收入差距的重要渠道，Demirgüc"" -Kunt和Levine^[32]指出，若一國的金融體系能為有創業能力的中低收入者提供資金支持，扶持一部分有“企業家精神”的人成功創業，則此類金融體系將有力改善國家貧困水平并縮小居民收入差距。中國金融體系長期以來存在間接融資占比過重的結構性失衡問題，以銀行為主的傳統金融服務部門審慎性和風險厭惡性決定了其對大型企業的偏好，中小微和初創型企業由于其規模較小，經營記錄不完全，很難從傳統融資模式下獲得資金支持，面臨嚴峻的融資約束問題^[15，33]。數字普惠金融憑借大數據分析手段，緩解了小微企業信息不足的問題，為其注入更多資金支持，提高了初創企業的存活率；且數字普惠金融能夠為傳統金融機構無法觸及的偏遠地區和貧困人群提供金融服務，對實現不同區域、不同人群間創業機會的均等化有重要意義^[34]。綜合以上討論，提出假說：

假說3 數字普惠金融通過推動地區創業間接提升了共同富裕水平。

三、研究設計

（一）指標選取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中國30個省（區、市）2011—2020年地方統計數據作為樣本進行實證回歸。構建共同富裕指數及部分控制變量所需數據來自中國統計年鑒、各省（區、市）統計年鑒、中國家庭金融調查（CHFS）及Wind數據庫等。

1.被解釋變量：共同富裕程度（CP）。共同富裕指標體系的構建和測度必須做到“共同”與“富裕”的有機統一。在一級指標選取上，參考劉培林等^[21]的研究并兼顧數據可得性，從富裕度與發展成果共享程度兩個視角出發測度省（區、市）級層面的共同富裕發展水平（見表1），并采用熵權法確定各指標權重。

在二級指標選取上，考慮到部分文獻指出盡管數字普惠金融能夠為個體提供更加普惠、低廉的金融服務，改善人群之間的資金分配問題，這種金融服務的可獲得性卻依賴于當地互聯網基礎設施和數字技術的發展程度^[35]。中國部分地區和城鄉之間存在嚴重的互聯網普及率差距。根據第52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截至2023年6月，中國農村的互聯網普及率僅60.5%，低于城市地區20個百分點。這種城鄉與地區的數字技術發展的差距可能帶來數字普惠金融服務結果的不平衡，進而影響收入分配。為考察上述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帶來的潛在“數字鴻溝”問題^[36]，本文從人群、區域和城鄉差距三個角度切入組成發展成果共享程度的二級指標，以便后續考察數字普惠金融對不同區域、個體之間收入分配的差異影響。

2.解釋變量：數字普惠金融指數（dif）。選取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5］作為解釋變量，并將各省地級市層面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的均值納入回歸，有助于緩解內生性問題^[37]。

3.控制變量。選擇對外開放程度、產業結構、財政規模、社會保障水平、居民幸福感和市場化程度作為控制變量。其中，對外開放程度計算為外資額占GDP的比值；產業結構使用第二產業產值占GDP的比重表示；財政規模計算為財政收入與財政支出的比值；社會保障水平計算為社會保障支出占GDP的比值；居民幸福感來源于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的家庭生活滿意度評價；市場化程度來源于分省份市場化指數^［38］。上述變量用于刻畫一個地區經濟市場發展情況、政府行為和居民精神滿意程度。

（二）變量描述性統計①

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顯示，共同富裕總指數最大值為0.707，最小值為0.150。在二級指標方面，2020年，北京（0.4279）、浙江（0.3685）、江蘇（0.3467）和廣州（0.3458）的富裕度較高，而海南（0.2841）、浙江（0.2415）、天津（0.2398）、上海（0.2315）在發展成果共享程度方面表現較好。值得注意的是，部分共同富裕水平較高的省份仍存在較大地區差距，如上海（0.0296）、北京（0.0278）、廣東（0.0141）等，表明共同富裕發展成果在省內各地區分配仍存在不均衡現象。

（三）模型設計

根據研究假設，首先構建如下基準回歸模型：

CPi，t=β0+β1difi，t+β2controli，t+μt+δi+εi，t（1）

其中，下標i代表個體［省（區、市），下文統稱為省］，t代表時間。CPi，t為i省在第t年根據表1評價體系測度的共同富裕水平；difi，t為解釋變量數字普惠金融；controli，t控制了其他影響共同富裕的因素；μt為時間固定效應，δi為個體固定效應，εi，t為回歸殘差。

機制檢驗部分，結合式（1）構建三步式中介效應模型對創新創業的中介作用進行檢驗：

Mi，t=γ0+γ1difi，t+γ2controli，t+μt+

δi+εi，t（2）

CPi，t=φ0+φ1difi，t+φ2Mi，t+φ3controli，t+

μt+δi+εi，t（3）

其中，中介變量Mi，t為i省在第t年中的創新與創業水平；β1反映了數字普惠金融對共同富裕影響的總效應，γ1·φ2反映了數字普惠金融通過影響中介變量Mi，t間接影響共同富裕的中介效應大小。若回歸結果中系數β1、γ1和φ2均顯著，且系數φ1較β1絕對值變小或顯著性下降，則中介效應成立。

四、實證研究結果

（一）基準回歸

表2給出了基準模型的回歸結果，其中列（1）～列（3）為固定效應模型的回歸結果。列（4）為納入共同富裕總指數一階滯后項的動態面板模型的回歸結果，以減弱由變量遺漏導致的內生性問題的影響。AR（2）檢驗說明擾動項差分不存在二階序列相關，Sargan統計量結果表明工具變量設置有效，動態模型設計基本合理。回歸結果表明，無論是固定效應模型還是動態面板模型，在1%顯著性水平下，解釋變量對共同富裕總指數的回歸系數為正，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對我國共同富裕水平提升有著積極意義。就上述回歸的經濟顯著性而言，數字普惠金融每增長一個標準差（92.92），共同富裕水平平均上升0.05，占觀測樣本均值的13.12%。考慮到各省（區、市）平均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從2011年的63.99增長至2017年的237.62，數字普惠金融近年來創收減貧、促進社會財富累積與公平收入分配的增量效益較為可觀。

（二）數字普惠金融對共同富裕的多維影響

替換共同富裕總指數為一級、二級子指標，作為被解釋變量再次進行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結果顯示，在1%顯著性水平下，解釋變量對富裕度和發展成果共享程度的回歸系數為正，表明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在提升整體富裕度和促進發展成果全民共享兩方面均成立，假說1得到證明。然而，在發展成果共享的二級子維度中，結果顯示數字普惠金融僅對改善人群差距有著顯著的正向影響，而對于城鄉與區域差距的作用效果不顯著。一個可能的原因是，數字普惠金融扶持的創新創業行為給低收入人群創造了新的工作機會，很好地改善了財富在不同人群間的收入分配^［39］；但由于數字技術普及率、資源稟賦與人力資本水平在地區、城鄉之間的差異，低收入省份與農村的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效率較低，創新創業的區域溢出效應不顯著，落后地區無法通過數字普惠金融縮小與發達地區對手的收入差距。這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前文提到的“數字鴻溝”邏輯。（三）異質性分析

本文從結構異質性和地區異質性兩方面出發，考察數字普惠金融對共同富裕建設的差異影響，以解釋數字普惠金融對不同經濟社會結構、不同區域的紅利差異。在結構異質性方面，分別構建數字普惠金融指數與人均GDP、互聯網普及率和人力資本水平的交乘項加入模型進行回歸，結果如表4列（1）～列（3）所示；在地區異質性方面，按照樣本省份的地理分布進行東、中、西部的分樣本回歸，結果如表4列（4）～列（6）所示。

表4顯示，在結構異質性方面，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對經濟發達、互聯網基礎設施建設成熟、人力資本水平更高省份的共同富裕建設促進效果更強。在經濟發達、互聯網普及率高的區域，數字金融的服務覆蓋面廣，政策與配套設施完善，金融引導資源配置的效率較高，資質優秀的中小微企業與創新項目更容易通過數字普惠金融得到資金支持，緩解融資約束，進而實現區域協同與技術溢出，縮小不同人群、地區、城鄉之間的收入差距。同時，數字普惠金融存在一定金融與數字技術的使用門檻，因此人力資本積累水平的高低顯著影響了數字普惠金融助力當地共同富裕建設的效果。在地區異質性方面，結果顯示數字普惠金融對中部和東部的共同富裕建設存在顯著的積極影響，對西部的共同富裕建設影響不顯著，表明我國的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存在一定程度的地區紅利差異^［40］。

（四）穩健性檢驗和內生性問題處理②

從兩方面進行穩健性檢驗：第一，以2013年“寬帶中國”推出為分界點進行分樣本回歸。結果顯示只有2013年后的子樣本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符合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現狀。第二，剔除北京、天津、上海與重慶四個共同富裕建設與數字普惠金融發展較為先進的直轄市后再次進行回歸，剔除后結果仍支持基準回歸的結論。另外，使用工具變量回歸減輕內生性問題對基準結果的潛在影響。采用互聯網普及率與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的一期滯后作為工具變量，LM統計量結果拒絕不可識別檢驗原假設，證實了工具變量的相關性；Wald F統計量較大，拒絕弱工具變量假設。結論顯示，數字普惠金融的回歸系數在5%水平上顯著，方向與基準回歸一致，進一步說明基準研究結論是可靠的。

五、影響機制分析

（一）創新創業對共同富裕的中介效應檢驗

表5列（1）～列（3）報告了以地區創新水平為中介變量進行Sobel中介效應檢驗的結果。選擇每萬人專利申請受理數（patent）衡量每個省份的創新情況。在1%置信水平下，數字普惠金融對專利申請數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表明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對當地專利發明有促進作用。換言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刺激了當地的創新活動開展。專利申請數對共同富裕總指數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意味著地區創新對改善當地共同富裕水平有著積極意義。數字普惠金融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但小于第一步檢驗系數（0.004lt;0.005），表明創新在數字普惠金融與當地共同富裕水平間起部分中介作用。Sobel統計量估計結果的p值顯著小于0.001（5.613×10^-6），中介效應在1%顯著性水平下成立，假說2得到證明。

表5列（4）～列（6）報告了以地區創業水平為中介變量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參考謝絢麗等人^[15]的研究，選用各省每年新增注冊企業數（firm）代表地區創業情況。數字普惠金融對新增注冊企業數量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表明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對當地創業活動有促進作用；添加創業指標后的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的回歸系數保持顯著為正，但小于添加前的系數（0.004lt;0.005），表明創業在數字普惠金融與當地共同富裕水平間起部分中介作用，假說3得到證明。

（二）創新創業對分指數的中介效應檢驗

進一步考慮創新在數字普惠金融對提升富裕度和改善發展成果共享程度兩方面的中介效應。結果顯示，技術創新在數字普惠金融影響富裕度和發展成果共享程度兩方面都表現出顯著的中介效應，且創新對發展成果共享程度的中介效應更為明顯，效應約占總影響結果的27.50%③。

本文發現地區創業在數字普惠金融影響富裕度的渠道中存在顯著的中介效應，但對于發展成果共享程度的影響不明顯，結果如表6所示。可能的原因是數字普惠金融扶持的創業活動僅限有財富基礎和收入保障的高收入人群，或是惡性競爭和寡頭壟斷下中國市場缺乏“先富帶動后富”的企業家精神，導致創業活動無法充分發揮增收減貧、縮小收入分配差距的結果，并最終使得創業在數字普惠金融對發展成果共享程度的作用渠道中中介效應不顯著。

六、結論與政策建議

以2011—2020年30個省（區、市）的經濟社會變量構建省（區、市）級層面的共同富裕指數，設計模型實證研究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對共同富裕建設的真實貢獻，特別是“雙創”背景下創新、創業在數字普惠金融-共同富裕傳導渠道中扮演的角色和作用機理。研究發現：（1）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對我國共同富裕建設有正向的增量貢獻，顯著促進了地區共同富裕水平的提升，表現為對富裕度和發展成果共享程度兩方面的改善；（2）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對東中部、經濟發達、互聯網基建完善和人力資本水平高地區的共同富裕促進作用更為可觀；（3）數字普惠金融對共同富裕存在“數字普惠金融-創新-共同富裕”和“數字普惠金融-創業-共同富裕”兩條中介作用渠道。數字普惠金融通過為當地創新創業活動提供金融支持間接實現了社會財富的有效積累，但可能無法通過扶持創業活動實現發展結果的全民共享。

本文研究結論具有以下政策建議：第一，應持續推進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加快金融數字化轉型，不斷增強數字普惠金融服務的普惠性和包容性，通過對傳統金融體系的補充與拓寬，更好地發揮其在創收減貧、縮小分配差距方面的積極作用，為我國新時代共同富裕建設創造更多增量價值。具體而言，在覆蓋廣度方面，應增強數字普惠金融對偏遠地區和金融弱勢群體的滲透和觸達能力，逐步提高使用數字化金融服務的人群比例，實現對客戶全方位、多層次的覆蓋；在使用深度方面，應通過教育培育全民金融素養水平與互聯網使用能力，鼓勵用戶利用數字普惠金融實現跨期資源配置和消費平滑，改善自身富裕程度和生活水平；在數字支持服務程度方面，金融機構應豐富在金融產品與金融科技兩方面的創新，構建支付、信貸和保險等多種金融服務為一體的數字普惠金融業態模式，最大限度地發揮數字普惠金融為共同富裕建設提供切實有效金融支持的能力。第二，應盡可能平衡地區與城鄉之間互聯網基礎設施建設進度，在財政與政策上向發展相對落后的省份與農村傾斜，謹防由網絡可得性差異帶來的“數字鴻溝”現象，提高數字普惠金融服務共同富裕建設的整體效率。第三，應進一步加大數字普惠金融對小微企業和創業活動的支持力度，積極引導企業利用數字普惠金融服務滿足自身創新、創業活動的資金需求，培養企業家精神，提倡創業主體“先富帶動后富”；同時，通過發展金融科技和創新金融產品進一步降低融資成本，優化企業風險的評估和匹配，提高數字普惠金融賦能創新、創業活動的能力，改善小微企業“融資難、融資貴”的困境，釋放其拉動經濟增長、改變收入分配的活力，為新時代共同富裕建設下的經濟高質量發展做出更多貢獻。

注釋：

① "限于篇幅，描述性統計結果不予報告，留存備索。

② 限于篇幅，穩健性檢驗結果不予報告，留存備索。

③ 限于篇幅，地區創新對共同富裕分指數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不予報告，留存備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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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厲亞）

Can Digital Finance Help to Promote Common Prosperity？

—An Empirical Analysis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WANG Xiaoshu

（School of Economics，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China）

Abstract：This study assesses the level of common prosperity across China’s 30 provinces from 2011 to 2020 and integrates it with the Peking University Digital Financial Inclusion Index to investigate the impact of digital finance on common prosperity， focusing on the mediating role of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The results indicate that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are significantly fostered by digital finance， thereby promoting the advancement of common prosperity， contributing to both the degree of affluence and the degree of sharing of development results. Further， the promotional effect of digital finance is more pronounced in the eastern and central regions and areas with developed economies and mature Internet infrastructure， compared to the western regions and areas with underdeveloped economies and immature Internet infrastructure. In view of this， it is necessary to balance the development of digital finance between regions and enhance the overall efficiency of its services related to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expediting the realization of common prosperity.

Key words：digital finance; common prosperity;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mechanism verific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