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記

時間 某日清晨，早高峰時段

地點 宇盛公司樓下

人物 王 宇 新入職的公司職員，32歲

保 安 新上任保安隊長，40歲

[幕啟。

[保安神采奕奕上場，得意地整理嶄新的隊長行頭。

保 安 嘿嘿，這好日子終于輪到我了！

（唱）近日人事大變動，

我呀喜提隊長榮。

升職加薪把隊統，

頤指氣使好威風！

此時好景哪敢夢，

前日才犯錯難平。

竊取文件巧鉆空，

誰知狹路與人逢。

定睛一看生面孔，

后知新人王宇容。

壞我大事向上供，

害我扣錢白做工。

可恨此人把事捅，

從此結下怨洶洶。

看他好似喉頭鯁，

左右瞧去面目憎。

好在（我）背后靠山重，

不可分割手足情。

（他）暗中把我職務動，

手下一動把人蒙。

舊事心間猶耿耿，

掩飾翻篇興沖沖。

王宇比我低一等，

看我把他來嘲諷！

保 安 新官上任，左等右等，小小王宇怎么還不出現？（左顧右盼，定睛）呦，來了！

[王宇騎共享單車上場，被保安攔截。

保 安 喂喂喂！停，你停！（上手拉扯）

王 宇 （被拉扯得一個踉蹌，有些生氣）你干什么？

保 安 注意你跟我說話的態度！睜大眼睛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這等窮酸人能隨便進的嗎？

王 宇 說誰窮酸！（莫名的）這里是公司啊，我來上班，你攔我做什么？

保 安 攔的就是你！身份證、工作證、入職報告——（懶洋洋地開口，不屑一顧地伸手）統統拿來我看看。

王 宇 憑什么給你看？我雖是新人剛入職，可熟記公司各項規定！公司從未要求員工需向你出示此類證件，這是我的個人隱私，不給！

保 安 呦呵，小子，你到底認識我不？

王 宇 保安唄……

保 安 （亮出工作證）你看清楚了，老子現在可是保安大隊長！我的規矩就是規矩，你那工作證，給是不給？

王 宇 不給！

（唱）此人分明把仇記，

處處為難數日余。

前日我來行正義，

讓他受罰扣薪資。

看他如此擺架子，

身后有人名副實。

（我）真實身份他不知，

黃雀在后故做局。

要釣大魚從長計，

門戶躬身來清理。

王 宇 （假裝不愿多說，推車要走）讓開，別擋路。

保 安 （看王宇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氣急敗壞，兩手推車不讓他走）不許進！不能走！

王 宇 為什么？

保 安 你……（眼珠子左右亂轉）你，哦！你這個共享單車，不能進！

王 宇 那我停外面。

保 安 站住！共享單車……哈哈哈哈，不是我笑話你，我呀剛升職，不出數日手頭闊綽，（上下玩味地掃視王宇）要不我給你充個月卡，就當打發乞丐了？哈哈哈……

王 宇 你！欺人太甚！

（唱）處處針對為何意？

青天白日把我欺！

保 安 （唱）隨你無能亂妄語，

職位比我一頭低。

王 宇 （唱）看你小人得志氣，

人模狗樣厚臉皮。

保 安 （唱）長舌休把我妒忌，

后臺非是你能比！

王 宇 啊呀！（瞪亮雙眼）

保 安 啊呀！（自知失言）

王 宇 （唱）后臺何人頂天地？

保 安 （唱）分明聽錯太多疑！

王 宇 （唱）那人是誰話我知，

保 安 （唱）勸你少管閑余事。

王 宇 沒想到啊沒想到，你還真有兩把刷子……

保 安 （惱羞成怒）你是何意？

王 宇 別生氣，都說“識時務者為俊杰”，我嘛……自然是不愿與你，或者說“你們”為敵啊！

保 安 （有些信以為真）哼，算你小子識相！（背白）早知道身后那位這么硬，早搬出來好了！白瞎我兩個月工資，提心吊膽……當時就應該用他撐腰！（對王宇）知道錯了？

王 宇 向你道歉。

保 安 還敢惹我？

王 宇 謹言慎行！

保 安 這還差不多……（突然想起什么，眼睛微瞇）不對，我怎么能輕易相信你！

王 宇 你要如何？

保 安 咱倆拍張照片，你發到工作群，就說……“這是我大哥”，不，要說“這是我爺爺”，哈哈哈哈！你敢是不敢？

王 宇 你……好說，都好說。（拿起手機自拍）拍完了，編輯，發送。喏，你看，（遞手機給保安掃了一眼，趁新消息彈出前收了回來，快速點了幾下，息屏）行了吧？

保 安 哼哼，諒你也不敢耍小動作。（眼睛望向王宇的共享單車，又打起算盤）只是還不夠。

王 宇 你再如何？

保 安 當然是得把我因為你丟的兩個月工資還給我！不，得再翻上兩番，一并轉賬給我！

王 宇 （假意犯難）這……

保 安 （兇惡地、嘲諷地）嗯？沒錢啊？

王 宇 我去借，給你就是了！（打電話）喂？我是王宇，在宇盛公司樓下呢，這會兒急用錢，能不能借我一些？嗯……對，沒錯，快點哈！直接轉賬給我，謝謝，謝謝啊！（掛斷電話）借到了，借到了！我馬上轉給你。

保 安 （收到轉賬，喜滋滋地收下）你這多的一千是……

王 宇 （賠笑）多的一千，是孝敬您的，這是一片忠心。

（唱）惡人保安假把式，

我需折辱與他意。

必要逢場來作戲，

待他放心我收利。

潛心記下逐字句，

探得“那位”真底細。

一石二鳥清渣滓，

待他醒悟事已遲。

王 宇 這下放心了吧，能放過我了？

保 安 這是什么話，好像我是個大惡人！

王 宇 哈哈哈，當然不是那個意思了！那……我能加入你們了？

保 安 嗯……（思索，背白）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這小子這么好拿捏，說不定日后能有用。（對王宇）嗯，可以。

王 宇 太好了！那咱們是兄弟了？

保 安 兄弟？兄弟也好，哈哈！

王 宇 我的好兄弟！不過，我先得認識認識咱大哥吧？

保 安 大哥……你是說，那位？（擠眉弄眼兒）

王 宇 對，對！就是那位！（同擠眉弄眼兒）

保 安 嗯！（神色嚴肅緊張，略微沉吟，將王宇拉至臺側，小聲地）你是公司新人，怕有諸多不懂，那我與你透露幾分，你小子可千萬不能聲張……聽到沒有！

王 宇 （小聲卻堅定地）明白！兄弟！

保 安 （猶不放心地恐嚇）你若敢亂說，那位可饒不了你！

王 宇 清楚！

保 安 （清了清嗓，唱）

我與你說老實話，

那位危險非善茬！

公司高位是總裁，

他便是第一手下！

王 宇 （若有所思）哦？

保 安 哼哼，厲害吧！

王 宇 厲害，厲害！確實不一般！（俯身側耳）還有呢？

保 安 還有啊……（突然噤聲，左右巡視，見確實無人注意此處，便低聲地警告）千萬不能說！后果你我二人可承擔不起！

王 宇 （神色認真，拍拍胸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保 安 咳咳……嗯，還有啊，

（唱）我與他利不可斷，

一根繩索兩頭懸。

兩人得利分兩半，

一同做事好多年。

前日你見我方寸亂，

正是替他把活干。

打算設下鴻門宴，

宴請總裁入火壇。

我們攜手窩里反，

里應外合（他）反抗難。

（不放心地看了圈周圍，把王宇又往角落拉了拉）所以說你小子運氣好啊！

（接唱）棄暗投明早打算，

公司就要大翻天。

放心從此跟我辦，

好比咽下定心丸。

我說那人哪，

那人就在總裁辦！

風聲鶴唳面面觀。

王 宇 （驚訝）你是說，那人就是……

保 安 那人就是……

王 宇 小點聲！（捂住自己的嘴，又捂住保安的嘴，二人對視，心意相通）

保 安 那人就是，總裁助理！

王 宇 （驚訝同時帶了笑意）原來如此啊……

保 安 （沉浸在激動的情緒里，得意洋洋）怎么樣，嚇著了吧！

王 宇 哦呵呵……你的意思是說，你跟總裁助理里應外合，要讓總裁內憂外患，最后合力把公司搞垮？你們厲害，確實厲害！

保 安 你別不信！而且什么“你們”，現在是“我們”！

王 宇 就靠……前兩天你鬼鬼祟祟做事，還被我發現了？

保 安 這只是計劃的其中一步！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因為你，我們的計劃就能照常進行，還害我差點丟了工作。好在大哥替我在檔案上做了手腳，讓我假裝能夠將功補過，還升了大隊長！

王 宇 哦……那我還真是對不住你們了……

保 安 嘶，你這人可真奇怪！咱們現在是兄弟，你在這老說什么“你們你們”的！

王 宇 啊哈哈，也是！

保 安 （不滿地瞥他一眼，又恢復了興致勃勃）那么咱們的下一步啊，就是……

王 宇 （突然恢復正常音量，站直身體，打斷保安）你不是要看我工作證嗎？

保 安 你快小點聲！（又怔愣片刻）嗯？什么工作證？哎呀你快別打岔，我正要說咱們以后……

王 宇 （遞名片，再次打斷保安）喏，工作證。給你。

保 安 （神色復雜地接過）哎呀，這會兒你老打什么岔。再說了，一開始不是因為咱們之間有誤會嗎，現在都是兄弟，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還提這個做什么……（見王宇看著他不說話，低頭看了眼名片）王宇，我早知道你叫王宇啊。

王 宇 你再看看哪！

保 安 （不耐煩地）看就看！王宇，宇盛集團總裁，電話是1……啊？啊！

王 宇 大隊長，這回看清楚了？

保 安 （不敢置信）你是？

王 宇 好巧不巧，我就是你們要合意陷害的人。

保 安 （如遭雷擊）你是！

王 宇 我是啊！（心情舒暢地）總裁是我，我是總裁。

保 安 （嚇得渾身哆嗦）悔不當初！你……你不就是一個新入職的公司小職員嗎？

王 宇 我表面確實是剛入職，實際上我是公司總部調過來的新任總裁。這不，公司賬目最近總有問題，我借著過來上任的機會放長線釣大魚……總算收獲不小！

保 安 那……上次那件事……

王 宇 沒上報，我就是上級。還得感謝你給我這個機會，沒讓你滾蛋是不想打草驚蛇，你還自己撞上來了，哈哈哈哈……

保 安 （已癱坐在地）你，你一個大總裁，上班騎什么共享單車啊！

王 宇 為什么不能騎？低碳綠色又環保，再說了我來那會兒正是早高峰時期，車堵的要命，我騎車來可比坐車快多了……（警笛聲由遠及近）來了！哦對了，我剛才打電話其實是在報警，地點時間遇到什么事我都說了，警察不難聽懂我的暗示。我說了早高峰堵車吧，這會兒才到。

保 安 不……不可能！你，你沒證據！你不能讓警察抓我！這附近沒有監控我才堵的你，我可是保安隊長，這一片監控布局我都了如指掌！你就是血口噴人！

王 宇 （打開手機，是群語音通話的界面）你剛才不是讓我發照片嗎，我也就順手把直播打開了。大隊長，還有什么問題嗎？（警察腳步聲由遠及近）還有我那個助理，就是你大哥，他也跑不掉的。

保 安 （唱）啞口無言心震顫，

悔不當初昧心田。

今早堵他好走眼，

痛失人生進獄監。

[警察上，把保安銬下場。

王 宇 （唱）螳螂捕蟬黃雀后，

一出好戲大豐收。

邪不壓正困獸斗，

踏實做事鬼見愁。

[王宇大笑，下場。

[劇終。

（作者單位：中國戲曲學院）

責任編輯 姜藝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