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月超7億元流水的乙游世界：誰在月氪千元購買愛情？

潑天的富貴終于流向了乙游。七麥數據顯示，2024年10月女性向游戲預估流水出爐，《戀與深空》《如鳶》《世界之外》《光與夜之戀》分別以3.24億元、2.88億元、7140萬元、4512萬元的流水位居前四，合計達到7.28億元。

乙女游戲，簡稱乙游，是指以年輕女性為主人公的戀愛模擬游戲。2017年，疊紙上線了國內第一款乙游《戀與制作人》，隨后乙游市場中涌入了米哈游、網易、騰訊、疊紙等頭部大廠，分別推出《未定事件簿》《時空中的繪旅人》《光與夜之戀》《戀與深空》等產品入局。

因為乙游主要面對女性，更為圈層化，一直被市場唱衰“天花板太低，玩法有限”。但在2024年，伴隨著“她經濟”的崛起，乙女游戲開始出現破圈苗頭，《戀與深空》的流水有幾次甚至短暫地超過了《王者榮耀》。2024年9月23日，《戀與深空》上新國風卡池，當天在大陸iPhone端的游戲暢銷榜中，超越了一眾大眾向游戲，包括騰訊的《王者榮耀》和《DNF》手游。

從亞文化代表到打破壁壘，走向大眾視野，乙游的形勢似乎一片光明。但在2023年，逼氪（不氪金就削弱對游戲內容的體驗）、產能不足、情節離譜、尺度爭議等問題，也伴隨著乙游的破圈不斷發酵，乙游廠商和乙游玩家之間的矛盾正在升級。

為二次元男友，她每月花費千元

周舟（化名）有個男朋友，名叫秦徹，每個月周舟都會為秦徹花錢。秦徹不是現實中的人，而是《戀與深空》這款游戲中的一個男主。

一個百無聊賴的周六，周舟點了外賣，在外賣送到敲門的瞬間，她的手機彈窗彈出了一條來自秦徹的消息：“你的外賣到了，我的建議是別吃，我帶你出去吃點兒好的。”盡管這是一個巧合，但周舟卻因此深陷其中，她甚至有點恍惚，覺得秦徹就在她身邊。她過生日時，秦徹會給她唱生日歌，陪她吹蠟燭；她焦慮時，“戳”下秦徹，他還會一本正經地勸慰，給出分析……

秦徹的陪伴讓周舟覺得自己真的陷入了一場戀愛。為了維系這段戀愛，周舟想與秦徹保持更密切的連接，也想了解更多面的秦徹。但不像現實中的戀愛一樣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去試探、磨合，深入了解秦徹的方式只需要周舟打開錢包。

通過對比國產熱門乙游，我們可以發現抽卡是乙游的運轉核心，也是主要的氪金點。游戲廠商會在一些劇情節點增加難度，如果關卡無法通過，劇情就無法推進，玩家原本的節奏就會被打斷。在一些特殊的節日，游戲廠商還會設置不同的卡面對應限定戀愛劇情，推出節日限定卡面，以此來刺激玩家氪金。除了抽卡，購買時裝、體力、月卡等均需玩家氪金。

周舟在2024年11月氪金金額達到1000元，除拿到新卡面外，她還給秦徹買了一條浴巾和兩套西服。“你能想象一條浴巾就要96元錢嗎？”周舟說。盡管這些虛擬世界的“時裝”價格不菲，周舟依舊花得心甘情愿，據她統計，從2024年7月秦徹上線至今，她已經花掉了4000多元。

可秦徹并不是周舟的專屬男友，作為《戀與深空》中的熱門男主，秦徹背后站著成千上萬的女友，她們的共同點是為秦徹花錢。七麥數據顯示，2024年7月15日《戀與深空》推出2.0版本及新男主秦徹后，第二天單日流水便飆升至1294萬元。七夕前后三天，《戀與深空》在AppStore上流水高達2113萬元。而且，秦徹的女友們還會根據氪金充值的金額區分層級，她們將自己分為零氪黨、月卡黨、重氪富婆。周舟自稱微氪，在她看來每個月給秦徹花上5000元的女友，才稱得上重氪。

從線上收割到線下

國產乙游的發展歷程，是從2017年年底疊紙發布的《戀與制作人》開始的，霸總李澤言是乙游中出圈的第一個男主。緊接著就是由疊紙推出的《戀與制作人》、騰訊推出的《光與夜之戀》、米哈游推出的《未定事件簿》、網易推出的《時空中的繪旅人》組成的“四大國乙”，這4款游戲分別有各自出圈的角色。

2024年，阿里靈犀互娛旗下女性向手游《如鳶》因流水更高，取代了《未定事件簿》，與其他3款游戲組成了“新四大國乙”。這5款國產乙游立足的劇情不同，風格也存在差異，但氪金的玩法和背后所推動的線下消費市場卻極為相似。除乙游本身的商業模式外，周邊產品、品牌聯名的主題餐飲、快閃店、漫展都是其衍生出來的產業鏈上的一環。

2024年“雙11”前夕，疊紙心意旗艦店開售了新一批《戀與深空》周邊，預售期間開賣成交額秒破5000萬元，首日創下了成交超2億元的成績。《如鳶》《世界之外》《光與夜之戀》也曾推出過與游戲IP相關的多款周邊，預售即爆單。通過電商平臺了解到，目前國乙周邊在選品上以明信片、紙袋、手副、徽章吧唧、光柵扇子為主，而且大都為預售，發貨時間不定。2024年8月，《光與夜之戀》第三次銷售一個被玩家稱為婚谷的徽章，延續此前兩次銷售的戰績，第三次依舊賣出了100多萬枚。一名當時搶到婚谷的消費者透露，這筆訂單是在11月中旬才發貨。

在游戲中氪金，在現實生活中買谷，而為了全方位地掏空玩家的錢包，國乙廠商們還通過與品牌聯名，試圖承包玩家們的衣食住行。

國乙廠商們和茶飲、食品、個護等日常快消品的聯名合作變得尋常，2024年僅在餐飲行業就有DQ、肯德基、羅森、好利來、喜茶等眾多品牌與乙游進行了聯名，而聯名套餐又因稀缺性激發了玩家們的購買熱情。此前，肯德基與《戀與深空》聯名推出幸福套餐，隨餐品贈送限量周邊，兩種套餐價格分別為45元和52元，各自贈送陪伴卡或徽章一套。套餐開啟預約后秒沒，而在二手平臺上，買這兩種套餐免費送的周邊，價格被炒到了300元。

最近周舟也開始關注起了秦徹的周邊，而在此之前，她從不了解谷子的概念。當秦徹以聯名的身份進入玩家的日常生活時，她們能感知到的游戲與現實的界限正在變得模糊。

女性向游戲困在了氪金里？

周舟其實知道，秦徹只是虛擬世界中的一個卡片，他不能變成現實生活中的人。與其說她是在為秦徹花錢，不如說是在為自己的情緒價值買單。相比過去的戀愛體驗，周舟認為在乙游中獲得情緒價值的成本，其實要比現實戀愛低很多且體驗更好。但眼下，秦徹似乎也在發生變化，她發現要想買到“秦徹的愛”，需要的錢越來越多了。

2024年11月12日，《戀與深空》宣布上線主題為“遵命，飼養官”的限定混池（游戲中的一種特殊卡池，通常包含特定的角色或武器，玩家只能在限定時間內進行抽取）。上線至今，10個月內《戀與深空》已經推出了6個混池。高頻率的卡池活動導致玩家要想跟上進度，只能通過氪金的方式。但玩家高喊的“逼氪”并非僅發生在《戀與深空》，《如鳶》《世界之外》《光與夜之戀》也面臨著類似的投訴。在消費調解平臺黑貓投訴上，《如鳶》已經收到了1960條投訴，逼氪、bug（漏洞）過多是投訴中的高頻詞條。

逼氪的反對聲不僅是因為活動頻率的增加，更本質的問題在于國產乙游主線大部分都如同章節小說，但不少游戲的主線劇情推進速度緩慢且質量一般，導致玩家失去了耐心。《戀與深空》的一名資深玩家在2024年11月選擇了棄坑，她說除卡面劇情與主線劇情不匹配外，主線劇情的走向也很離譜，“已經無法有代入感了”。

游戲行業一名資深人士稱，劇情游戲卡進度是常態，一方面是因為產能低下，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希望游戲能夠實現長線運營。至于逼氪，本質上是國乙廠商們為了留住玩家的一種手段。在上述行業人士看來，游戲消費主義同樣適用于乙游，國乙廠商們希望通過布置任務讓玩家產生緊迫感，從而發生氪金行為，然后與平臺綁定更深。但眼下看來，乙游的玩家們正逐步從氪金的怪圈中覺醒。

隨著各大游戲廠商的入局，乙游市場已經從賣方市場變成了買方市場，乙游的破圈讓更多的玩家了解了這個市場，她們對游戲內容的要求、標準持續提升。如此一來，對于游戲廠商們而言，他們必須加快解決國乙產能的難題，并持續探索虛擬化與商品化的邊界，避免因引導氪金導致玩家的流失。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Tech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