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錫山與山西新軍:從“親共”到“反共”

閻錫山把持山西地方軍政長達30多年，其間，曾有一支軍隊卻實際不受他的領導，軍隊制度也與其舊軍有著根本不同，這支軍隊就是抗日戰爭前后成立的山西新軍。

閻錫山斡旋三方勢力

"全面抗戰爆發前，山西作為國、共、日三方勢力縱橫捭闔之地，局勢復雜而嚴峻。

"日本方面，“九一八”事變之后，日軍先后占領熱河、察哈爾兩省及河北省北部大部分土地。1935年，日本開始推行“華北自治運動”，并打算邀請閻錫山出任“華北自治政府”的頭面人物，但遭到閻錫山的拒絕。

"中共方面，紅軍到達陜北之后，陜甘蘇區逐漸發展壯大，與山西隔黃河相對。早在1935年12月，中共中央就決定把紅軍開到山西和北邊的綏遠等省去，以爭取直接對日軍作戰。1936年2月，紅軍按照中央的決議開始東征山西，最終擊潰閻軍30多個團的圍追堵截，殲敵1.3萬余人。至5月，為了團結抗日且保存實力，紅軍停止戰斗，返回陜北。這次歷時百余天（在山西境內為75天）的東征，使得閻錫山認識到了共產黨軍隊的強大。紅軍回師陜北后，毛澤東致信閻錫山，表示愿意“停止內戰，促致貴部及蔣氏的覺悟，達到共同抗日之目的”。

"國民黨方面，蔣介石繼續“圍剿”紅軍，并趁機將勢力滲入山西，任命陳誠為晉、陜、綏、寧四省“剿匪”總指揮，于太原設立總指揮部，派遣10萬中央軍進入山西，而且在紅軍返回陜北后非但賴在山西不走，還暗自策劃河東道獨立，企圖分裂和控制山西。蔣介石的行動威脅到了閻錫山在山西的統治地位。

"三方的勢力都不容小覷。閻錫山曾經說過：“在三顆雞蛋上跳舞，哪個都不能踩破。”如何在保持自己統治地位的前提下處理好三方的關系，便成為了閻錫山面前的難題。

1936年，日本發起了對綏遠的進攻。閻錫山指揮晉綏軍奮起反擊，打退了日偽的進攻。隨著日本侵略腳步的加快，民族矛盾上升為國內的主要矛盾，團結一致、共同抗日逐漸成為全國人民的共識。

閻錫山向中共求才

隨著全國抗日救亡運動勢不可擋的發展，閻錫山認為，僅憑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阻擋日本的進攻以及來自蔣介石的威脅。經過反復權衡利弊，他開始著手與中國共產黨人接觸，希望借助共產黨的力量來開展抗日戰爭以挽救危局。

1936年9月，閻錫山派人到北平草嵐子監獄營救共產黨人薄一波，“希望一波兄回晉，共策保晉大業”。而薄一波以“在山西曾兩次被通緝”和“對閻錫山不感興趣”為由，拒絕了閻錫山的邀請。但經過中共北方局的勸導與指示，薄一波最終接受組織的命令，回山西與閻錫山開展上層統一戰線工作。

1936年9月18日，正值“九一八”事變5周年紀念日之際，閻錫山在以共產黨員為代表的一部分左派進步人士的支持下，成立了山西統一戰線性質的抗日救亡群眾組織——“犧牲救國同盟會”（簡稱“犧盟會”）。這一“官辦”組織為薄一波等人后來的抗戰及統戰工作提供了活動場所。經過閻錫山的授意，薄一波開始接手犧盟會并對其進行改革。首先改組了犧盟會的領導班子，加入了一批共產黨員，其他人員一切照舊，仍由閻錫山任會長，但是薄一波為負責人，負責實際工作。

不久，為應對步步緊逼的日軍，閻錫山把“招兵”的任務交給薄一波，并把負責培養軍政干部的軍政訓練委員會交給犧盟會領導，委托薄一波和犧盟會成立訓練團、訓練班、軍官教導團等。為解決政治軍事干部的短缺，薄一波接辦了軍政訓練班，并成立了民訓干部團。由于當時蔣介石依舊奉行“綏靖”的對日政策，全國的青年正處于一種苦悶的狀態中，愛國運動還沒有完全“合法”，而山西卻敢在地方上成立抗日救亡團體并吸納、培養人才，因此，全國各地的進步青年成批擁入山西，支援犧盟會。新成立的軍政訓練班和民訓干部團合計4500人，包含了12個省區的學生，尤其以北平、天津、上海、武漢和河南的學生為多。

閻錫山的“雙軌”馭軍之策

"1937年7月7日，“七七事變”爆發，中國進入全面抗戰時期。以薄一波為書記的中共山西省工作委員會根據中共中央指示精神，向閻錫山建議組建一支山西新軍，經其同意后開始試建。8月1日，以原軍政訓練班、民訓干部團和軍官教導團為基礎組成了山西青年抗敵決死隊（簡稱“決死隊”，亦稱“山西新軍”），其成員以大中學校學生為主，大都是青年知識分子。

"山西新軍在位于太原的山西國民師范禮堂宣告誕生。與此同時，大同失守以后，閻錫山以雁門關為主的內長城防線隨即淪陷，山西舊軍節節失利。但是，八路軍組織的平型關一戰卻成為抗戰以來的首次大捷，并且開始發展抗日游擊戰爭。薄一波抓住時機向閻錫山建議擴編新軍，以軍官教導團、軍士訓練團為基礎，組建5-10個旅的新軍。閻錫山同意先組建5個旅，命令薄一波從速組建。到1939年夏，山西新軍共有50個團（正規團46個、游擊支隊4個），兵力約5萬余人。

"閻錫山授意組建新軍，當然不是放任共產黨在山西發展自己的武裝力量，而是有著自己的“如意算盤”，那就是借助共產黨人的能力來增強他所領導下的山西軍隊的實力，以抵抗日本侵略。山西新軍的人員配置尤其顯示了閻錫山的“雙軌”馭軍之策，他任用晉綏軍舊軍官擔任新軍各級軍事職務，而讓共產黨人只擔任政工職務，目的就是要由他自己控制這支軍隊。新軍內部有一部分較為頑固的反共分子，他們從新軍組建開始就一直沒有停止反共活動。閻錫山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以求達到“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效果。

閻錫山充當“反共”先鋒

"新軍成立伊始，薄一波就在閻錫山的同意下，在決死隊中實行政治委員制，簡單來說，就是政委在部隊的大小事宜中擁有最后的決定權。這一制度就是旨在使新軍成為一支政治化、主義化的部隊，是共產黨人用來限制舊軍官反動的一個措施。眼看著自己的“雙軌”馭軍之策就要宣告破產，閻錫山的“反共”思想重新滋生出來。

"1939年1月，國民黨五屆五中全會確定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方針。3月25日至4月22日，閻錫山于陜西宣川縣秋林鎮召開了軍政高級干部會議（亦稱“秋林會議”），其中也包括犧盟會和決死隊的主要領導。這次會議的核心內容，就是要取消新軍中的政治委員制，要求文官不能兼任軍職，這一舉措實際上就是要侵奪山西新軍的大權。

"1939年，蔣介石發動第一次“反共”高潮，閻錫山隨即成為“反共”先鋒。11月29日，他糾集了6個軍的兵力，向駐在晉西的決死第2、4兩個縱隊和其他抗日新軍發動進攻。第2縱隊經過苦戰突圍，轉入晉西北，史稱“晉西事變”。

"事變發生以后，中共中央分析了國內和山西的形勢，認為盡管蔣介石和閻錫山的“反共”行徑達到高潮，但還沒有投降日本。閻錫山雖然充當了“反共”的先鋒，但與蔣介石不同，屬于地方實力派，因此是可爭取的中間派。中共中央為顧全大局，團結閻錫山抗日，把“晉西事變”看作是閻錫山部分舊軍的叛變事件。12月30日，晉西北的新軍成立“晉北抗日擁閻討逆總指揮部”，通過暫編第1師和決死第4縱隊的配合，擊潰了閻系部隊的“反共”行動，粉碎了頑固派的陰謀。

"此后，山西新軍除暫編第1師外，其他部隊均進行了整編，決死第2、4縱隊等加入八路軍120師戰斗序列，決死第1縱隊歸八路軍總部直接領導，決死第3縱隊等加入129師序列。山西新軍從此融入八路軍，與閻錫山分道揚鑣。

（摘自《文史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