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香伴隨年味來

“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這是我們小時候的一句諺語。臘八節，回鄉下老家吃臘八粥，婆婆在車庫里放著一大盆豆腐，說是鄰居家有人年根里娶媳婦，提前做豆腐，送了這些給我們家嘗嘗。我已經好久不吃豆腐了，主要是嫌市場上賣的寡淡無味。這豆腐真香啊，是一種浸透豆油的純天然香味，深吸到肺里，讓人舍不得抬頭。忍不住揪一塊扔進嘴里，油滋滋，香噴噴，太好吃了。婆婆說人家自己做的老豆腐，不挑豆腐皮的，營養全在里面。過年做豆腐的習俗，在這個萬人左右的農民集中居住區，差不多被遺忘了。

小時候的年味就是從磨豆腐開始的。七不舂，八不磨。無論大家小戶，都必須在臘月二十六前，磨一榨豆腐。一榨是多少呢？現在的年輕人可能不清楚。老一輩告訴我們，一榨有10斤、15斤黃豆不等，這個要看家里人口、來往客人多少。

我們家通常要做15斤，有時，還要多些。豆子是父母利用邊角地開荒種的，自然舍得用來做豆腐。前一天浸泡，盆啊桶啊都用上，不夠還要跟鄰居借，廚房、雜物間都轉不開身，年的氣味就來了。第二天，帶幾捆干蘆葦，把豆子挑到磨坊，想省事的話給些加工費，晚些時候就可以去拿成品了。接下來的過程，我是從外公那里知道的。

外公就是做豆腐的，他平常忙其他活兒，過年前才做一陣子豆腐。我看過外公幫人做豆腐忙碌、喜悅的場景。豆腐坊熱氣騰騰，暖暖和和，小石磨吱吱嘎嘎地轉不停，豆漿順著小石磨的流槽往下淌，潺潺不絕。身穿單衣薄衫的外公晃動著房梁上吊下來的吊漿器具——十字木架下兜起巨大的紗布包，用大銅勺將小石磨下面的豆漿舀起，倒在紗布包里。一番晃動，豆渣留在紗布包里，漿汁流到下面的缸里。另一邊，蘆葦稈在灶膛里燃著熊熊大火，將缸里的漿汁舀到大鐵鍋里煮，任它蒸騰翻滾開花。然后，再將煮熟的豆漿舀到更大的缸里冷卻，點鹵，做豆腐、百葉。

做豆腐是將豆漿倒進墊有紗布的木模子里，壓榨后，用刀劃成四四方方的塊兒。豆腐寓意“陡富”，吉利。做百葉，是一層棉布一層豆漿地放入模具里，揭百葉就像從白布上揭下一張張紙。我很愿意給外公幫這個忙。百葉寓意“百業興旺”。這些都是過年餐桌上少不了的吉祥菜，幾乎家家少不掉。

豆腐、百葉做好了，農家幾乎不用外出買菜了。豆腐可燒豬血。宰年豬后的豬血不好賣也不好送人，留著自家吃。拾兩塊豆腐，再帶塊豬血，壇子里摸幾根大咸菜，就可做出一道鮮美的豆腐咸菜燒豬血。

百葉卷子燒肉也是一絕，濃油赤醬，油水足，土豬肉很香，百葉卷子更是浸滿油汁，有百葉卷子燒肉，兩碗飯一眨眼就下去了。此時離過年還有一段日子，正是補膘的好時候。

我們老家人，還會把豆腐換著花樣吃。豆腐圓子就是一種吃法。將正方形的豆腐打碎，打得茸茸的，趁豆腐還熱，用紗布裹著擠出水分。做豆腐圓子急不得，要一把一把地擠，擠好后，放入白瓷盆里，放入蔥蒜碎粒、生姜末、小蝦米，用生粉調和、油鹽醬醋調味。攪拌均勻后，順時針打圈和，和到抓一把豆腐不散，才可停止。

接下來的步驟就簡單了。一手抓一把，兩手將豆腐捏成圓子。然后，將圓子放入油鍋煎炸，待雙面焦黃時搛出，整齊地堆放在盆里。要吃時，再下鍋加工。豆腐圓子燒青菜，幾乎是過年期間頓頓少不了的美食。木鍋蓋一掀，香氣滿屋。豆腐圓子燒青菜簡直是魚肉葷腥中的一股清流，下酒、解酒，少一口不走。

編輯|郭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