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中神秘的外來藥物

張子龍，博士，北京中醫藥大學副教授，中藥學專業碩士研究生導師。中華中醫藥學會中藥資源學分會委員，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同行評議專家，教育部學位中心論文評審專家，Pharmaceutical biology、Natural Product Research、《中醫藥導報》等審稿專家。致力于中醫藥文化的研究與傳播，創建了“清宮醫話”公眾號，傳承宮廷醫藥文化精華。

故宮的醫藥文物中有一瓶不起眼的油劑，名叫“巴爾撒末油”。它長這個樣子（圖1）。

相信不少讀者一定摸不著頭腦，這里面到底裝的是什么東西呢？為什么它的名字這么奇怪呢？這種醫藥文物有什么功效呢？今天，我們就為大家講一講這神秘的“巴爾撒末油”。

一、什么是“巴爾撒末油”

清朝的外交活動頻繁（尤其是中后期），形式也多種多樣。在這種時代背景下，眾多外來藥物隨著外國使臣、傳教士等來到了清朝宮廷，成為清宮藥物中特殊的一部分—“巴爾撒末油”就是從外國遠渡重洋來到紫禁城的。

“巴爾撒末”是這種藥物的音譯名字；除此之外，在清朝各種文獻中出現的“阿勃參”“拔爾薩摩”“巴爾撒米油”，直至民國的“波勒殺末”“百露拔爾撒謨”等，都是同一種藥物的不同名稱。那么，“巴爾撒末油”究竟是什么呢？

經考證，“巴爾撒末油”就是豆科妥魯樹屬植物秘魯香膠樹的樹脂，現代本草名為“秘魯香膠”（圖2）。

二、“巴爾撒末油”的歷史和應用

根據現有資料來看，我國最早在唐朝就有關于秘魯香膠的記載—段成式的《酉陽雜俎》中提到了“阿勃參”。書中詳細記載：

“阿勃參出拂林國（即當時的東羅馬帝國），長一丈余。皮青白色，葉細，兩兩相對，花似蔓菁，正黃，子似胡椒，赤色。斫其枝，汁如油，以涂疥癬，無不瘥者。其油極貴，價重于金。”

從這里可以看出，唐朝就已經有人注意到了這種樹脂，并且認識到它具有治療瘡癤疥癬的作用，是一種珍貴的藥材。但是，目前還沒有確切的證據能夠證明，當時這種藥物已經傳入了唐朝。

到了清朝，比利時人南懷仁在他編寫的《坤輿圖說》中提到了“拔爾撒摩”，書中記載：“南亞墨利加西曰白露……有樹，生脂膏極香烈，名拔爾撒摩，敷諸傷損，一晝夜肌肉復合如故。”同樣也提到了它具有治療痘疹等皮膚損傷的作用。

其余文獻也有零星記載，有些只是引用了南懷仁的說法，有些從現在來看甚至是錯誤，可見當時民間對這種藥物的認知非常少，南懷仁本人是否見過此物也無從考證。

然而，作為宮廷里的西洋藥物，“巴爾撒末油”在清宮中的使用卻非常常見。

—嘉慶皇帝曾把“巴爾撒末油”連帶其他藥物一起賞賜給戶部侍郎姚文田。姚文田之子姚衡在《寒秀草堂筆記》中記載了這次賞賜的各種藥物，其中提到：“巴爾撒米油，三斤一兩三錢五分，六玻璃瓶，治刀傷。”另外，在雍正年間，喀爾喀副將軍策凌奏稱“巴爾撒末油”在軍前甚為有用，祈請朝廷多多賞賜，隨后20斤“巴爾撒末油”就發往了西北軍營。從這些記載可以看出，清宮主要將其作為治療刀傷的特效藥物，也因此十分受軍營的歡迎。

—除了應用于醫療，“巴爾撒末油”作為一種香藥也常常被用來配香。康熙和雍正年間都有“避風巴爾薩木香”傳入宮廷；不僅如此，雍正和乾隆年間宮中都曾根據所存的配方配制過“避風巴爾薩木香”，其中就用到了“巴爾撒末油”。

三、“巴爾撒末油”的現代應用

看到這里，愛思考的讀者也許會有疑問：既然有這么好的功效，那么現今生活中我們還會使用“巴爾撒末油”或者“秘魯香膠”嗎？

現代研究認為，秘魯香膠具有止咳祛痰、解毒殺蟲的作用，主治慢性支氣管炎、咳嗽痰多、痘疹、濕疹、皮膚損傷、瘡癤疥癬等，既可作為藥物內服或外用，也常用作化妝品成分。

但是，秘魯香膠容易引起變應性接觸性皮炎。所以，雖然如今“巴爾撒末油”已經能夠飛入尋常百姓家，但現代臨床已很少使用秘魯香膠，畢竟已經有了更多、更安全的能夠治療皮膚損傷的藥物。“巴爾撒末油”這種曾經價值千金的宮廷刀傷神藥，也慢慢退出了歷史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