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播儀式觀視角下頒獎典禮的儀式感建構探析

摘要：目的：美國著名媒介理論家詹姆斯·凱瑞認為，從19世紀“傳播”一詞進入公共話語時起，就一直存在兩種不同的傳播觀念，一種是“傳播的傳遞觀”（a transmission view of communication），另一種是“傳播的儀式觀”（a ritual view of communication）。前者一直在傳播學研究中占據主導地位，直到近些年，傳播儀式觀才越來越受到學界重視，學界對理論層面的探討已十分詳盡，但實踐層面尚存在研究空白。文章以第16屆中國民間文藝山花獎頒獎典禮為例，從具體節目制作出發，探析如何通過強化儀式空間的符號特征、儀式的互動性以及共通的儀式信仰價值，從而增強頒獎典禮的儀式感。方法：文章從詹姆斯·凱瑞的傳播儀式觀理論出發，梳理傳播作為儀式的三要素：符號空間、情緒互動與共同價值。在此基礎上，結合筆者執導的第16屆中國民間文藝山花獎頒獎典禮進行分析，架構理論與實踐的橋梁，以理論指導實踐創作，再基于實踐創作闡釋與發展理論。結果：第16屆中國民間文藝山花獎頒獎典禮，通過舞美設計與數控技術相結合打造儀式感空間，提煉民間藝術元素營造儀式視覺美學，利用視頻短片與民間藝術表演節目有機編排串聯，加強儀式互動性體驗，引發情感共鳴、傳播文化價值，筑牢儀式文化共同體。結論：多重設計提升了頒獎典禮的莊嚴度，增強了頒獎典禮的神圣感和觀賞性，進而從整體上完成對頒獎典禮儀式感的建構，不僅提升了典禮的品質，還為傳統頒獎典禮注入新的文化價值。

關鍵詞：傳播儀式觀；民間藝術；頒獎典禮；儀式感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4）11-0-03

1975年，美國著名媒介理論家詹姆斯·凱瑞在《傳播》雜志上發表《傳播的文化研究取向》，首次提出“傳播的儀式觀”，以區別于傳統傳播學研究中占主導地位的“傳播的傳遞觀”。其認為，“傳播的儀式觀并不只指信息在空中的擴散，而是指在時間上對社會的維系，不是指分享信息的行為，而是共享信仰的表征”［1］。

在傳播傳遞觀視角下，傳遞技術的進步可以實現人與人之間時間和空間雙重壁壘的突破，從而為社會沖突找到計量和解決辦法，甚至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電子通信技術誕生以來，信息的傳遞可以瞬間跨越時空。在當下，互聯網及手機的普及使得所有信息變得極其容易獲取，傳播的手段發展到了極致，但這并沒有消除人們之間的壁壘。相反，互聯網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對立和仇恨。在這種情況下，傳播儀式觀的理論價值進一步凸顯。

1 傳播儀式觀的文化內涵在典禮中的實踐運用

自20世紀詹姆斯·凱瑞提出“傳播的儀式觀”后，這種思想開始被應用于現代社會的許多領域。商業活動的泛濫和眼花繚亂的形式，一定程度上掩蓋了傳播文化價值的內核，忽略了價值觀的傳播。對于文化傳播活動，如影視頒獎、慶典活動等，都是通過符號和象征傳達文化意義和社會價值觀。其中，頒獎典禮是社會活動中最具儀式屬性，強調儀式感的文化傳播活動，因此傳播儀式觀便成為研究典禮類電視節目儀式感建構的突破口。

1.1 傳播儀式觀視角下文化內涵的呈現

詹姆斯·凱瑞認為傳播傳遞觀源自地理和運輸方面的隱喻，傳播儀式觀則指北美新教徒舉行的“一種以團體或共同的身份把人們吸引到一起的神圣典禮”，傳播者的兩種觀念都與宗教（基督教）關系密切。后者的提出是傳播學研究發展的里程碑，傳播學的研究視野因此大大拓寬。詹姆斯·凱瑞認為，“對從人類學角度來看傳播的人來說，傳播是儀式和神話；對從文學批評和歷史角度涉及傳播的人來說，傳播是藝術和文學”［2］。

傳播作為一種儀式，追蹤其思想根源，是一種文化價值的表現，它絕不僅僅源于宗教，也絕不僅限于傳播教義的價值。早在兩千多年前，中國的典籍《左傳》中就有“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之言，指祭祀這種儀式和戰爭一樣，是國家最重要的兩件事。事實上，早在“國家”誕生之前，傳播的儀式價值就已經出現，如原始宗教薩滿教相信萬物有靈和靈魂不滅，通過宏大的儀式崇拜祖先、圖騰和自然，溝通天地、鬼神和人間。因此，歸根結底，文以載道，傳播儀式觀是將傳播作為一種文化價值的表達形式，是跨文化和跨地域普適的理論，但必須和特定的文化相結合。

1.2 傳播儀式觀在典禮中的實踐與挑戰

傳播儀式觀認為，傳播本質上是一場儀式互動，而頒獎典禮作為一種榮耀授予，具有與生俱來的儀式屬性，因此，建構儀式感是頒獎典禮內容制作的題中之義。在傳播儀式觀視角下，儀式空間的符號特征、儀式的互動性以及儀式文化共同體的建立，是構成傳播內容儀式感的三個重要尺度，在這種價值責任的壓力之下，頒獎典禮容易變得枯燥和乏味，進而失去受眾。

學界對頒獎典禮理論層面的探討已十分詳盡，但在實踐層面，如何在頒獎典禮現場及電視節目制作中，強化整體儀式感，打造帶有符號特征的儀式空間，建立儀式互動性以及傳播儀式信仰價值，同時又能給予受眾美的享受，激發情感共鳴，缺乏研究和實踐結合的范例。

第16屆中國民間文藝山花獎（以下簡稱“山花獎”）作為中國民間藝術的最高獎項，擁有其特定的受眾與場域屬性。因此，筆者執導的山花獎頒獎典禮以民間傳統美學為基調，與當代審美相結合，融入頒獎典禮的內容制作和視覺呈現中，實現山花獎頒獎典禮儀式感的建構。

2 民間藝術在典禮儀式感空間中的美學運用

傳播儀式觀重視“符號”和“象征”在傳播中的作用，認為傳播不僅涉及信息的傳遞，更重要的是通過二者傳達和分享意義。具有場域特色的裝飾符號與舞臺內外環境布局共同構成的儀式現場是儀式感的直觀呈現，也是觀眾對于儀式效果的直接體驗。落腳于具體的實踐創作，山花獎頒獎典禮首先通過功能性舞美設計打造儀式感空間，提煉民間藝術元素融入數字媒體視覺創作中，營造充滿儀式感的典禮氛圍。

2.1 舞臺美術設計打造儀式感空間

山花獎舞美設計采用多層次布局強化儀式的符號特征，舞臺前區以中心“T”臺連接場上場下，左右分別是以巨型山花獎杯泡沫雕和民間藝術剪紙雕刻為元素的層疊立體鏤空背景設計，配以合圍燭臺群的點綴，形成主持人區和開獎嘉賓區的空間分隔。舞臺中心區設計兩道10片8 m×1.5 m的橫向移動屏，通過數控精準定位，可分別獨立或各自組合形成局部場景或統合成完整的影像屏幕，不同的組合方式造就了多功能舞臺空間，適用于歡迎致辭、揭曉頒獎、節目表演等多種場景，為頒獎典禮服務。舞臺后區為錯層臺階設計，建立二維表演空間，臺階后方為一道18 m×7 m

的屏幕背景墻，使舞臺呈現出更多層次變化。通過上述舞美設計，山花獎頒獎典禮不僅成功營造了一個充滿儀式感的空間，還將民間藝術豐富多樣的文化內涵融入頒獎典禮中，增強了觀眾的文化認同感和參與感，在空間層面完成對頒獎典禮儀式感的建構。

2.2 民間元素藝術提煉營造視覺美學

當今，數字技術高速發展，除了依靠演員和道具裝飾外，現代舞臺更多是借助數字技術，營造視覺亮點。在山花獎頒獎典禮的多媒體視覺設計上，導演組以中國傳統紋樣為基礎，結合不同種類民間工藝的代表性元素，將時尚和現代潮流融入視覺設計中。例如，頒獎環節的主視覺條幅字，采用熱播劇《繁花》的海報字體，該字體以1930年文學巨匠魯迅先生擔任《萌芽月刊》主編時參與設計的美術字為靈感設計，應用在山花獎頒獎典禮上，實現了歷史與現代的跨界融合，同時又極具時尚感。還注重彰顯典禮舉辦地——廈門的地域特色，導演組將閩南紅磚古厝墻面的浮雕元素融入多媒體設計中。“墻的雕刻相對于紅磚厝的紅磚、石階、石條的浮雕裝飾藝術，可以說是極盡華美。閩南紅磚厝墻雕刻著凹凸明顯、樣式繁多的浮雕圖案，是閩南紅磚厝重要特色?！保?］典禮上播放國風與流行音樂相結合的歌曲《明月共潮生》，其中插入閩南地方戲曲歌仔戲道白，此時的大屏幕視覺圖像也由象征著海峽兩岸隔海相望的透視感落地窗變為古厝雕門，瞬間實現時空轉換，琉璃質感的龍圖騰鑲嵌在古厝浮雕門上，莊重大氣，不僅增強了視覺沖擊力，還完成了對頒獎典禮儀式感的屏幕美學建構。

3 視頻短片在典禮儀式中的情緒調動與價值傳播

傳播儀式觀視角下，傳播內容儀式感的形成不僅依賴儀式空間和符號的呈現，還通過情感內化、價值觀和文化認同的傳播，調動受眾群體體驗等，通過儀式形成文化共同體。對于山花獎頒獎典禮而言，通過視頻短片調控典禮的節奏，通過鏡頭敘事激發觀眾的情感共鳴與價值認同，從而在情緒調動與價值傳播層面建構頒獎典禮的儀式感。

3.1 視頻短片在典禮儀式中的情緒價值建構作用

中國民間文藝山花獎與電影金雞獎、百花獎等獎項雖然規格相同，但星光度與社會關注度不可相提并論。與影視明星獲獎人自帶光環不同，山花獎的獲獎人多是深耕田間地頭，艱難守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一個個寂寂無聞的普通人，還有為中國文化的根脈與源頭的傳承，以及搶救性收集、研究、整理瀕臨消失的民間藝術作出卓越貢獻的老一輩藝術家，其事跡觀眾知之甚少。所以，觀眾在現場體驗與期待值上有相對的缺失和心理落差，從而會在一定程度上忽視頒獎典禮的本質屬性——對獲獎者由衷的褒獎和極具儀式感的致敬。因此，山花獎頒獎典禮著力凸顯“頒獎”這一儀式的神圣，通過視頻短片烘托現場情緒，啟發觀眾思考，繼而產生情感共鳴。視頻短片的投放不僅能夠規避頒獎典禮因自身的制度性導致的冗長和乏味，還能夠調控整場晚會的節奏，同時視頻短片本身的內容深度、故事濃度和人性溫度，對頒獎儀式中情緒價值的建構起到了重要作用，彰顯了山花獎作為國家級大獎的榮耀本質［4］。

3.2 視頻短片在典禮儀式中的價值傳播

視頻短片在山花獎頒獎典禮中的運用，對于“終身成就”這樣重大的獎項來說尤為重要。中國文聯終身成就獎往往授予年齡在80歲以上，在所屬領域作出卓越貢獻的老藝術家們。在此次山花獎頒獎典禮上，中國文聯終身成就獎（民間文藝）獲獎者為郎櫻和楊先讓，兩位在民間文藝學術領域取得了突出成就，僅靠頒獎嘉賓寥寥幾句文字推薦，難以盡述，也無法調動現場觀眾對其研究價值的認同與實現情感共鳴。插入視頻短片，以豐富的鏡頭、深情的敘事，將兩位學者對民間藝術的不懈探索與追求、崇高的專業精神、樸素的人生態度呈現在屏幕上，讓觀眾快速了解獲獎者的生活軌跡和內心世界，產生崇敬之情。當兩位終身成就獎獲得者在通過數控技術大屏幕開啟的兩條“儀式走廊”莊嚴亮相時，彰顯出丁達爾效應的頒獎詞設計作為背景襯托更顯頒獎典禮的神圣，收獲全體觀眾長時間鼓掌致敬，將儀式氣氛推向高潮。

典禮過程中視頻短片的播放進一步凸顯了頒獎儀式的主題意義和文化內涵，強化了觀眾對獲獎者藝術價值的認同。在此過程中，獲獎人也享受到極具儀式性和崇高感的人生高光時刻，形成群體共同的文化記憶。從傳播儀式觀的視角來看，儀式不僅是一種展示，還是構建和強化社會文化認同的重要途徑。

4 結語

文章以第16屆中國民間文藝山花獎頒獎典禮為例，探析傳播儀式觀視角下頒獎典禮儀式感建構的策略，將理論融入實踐，將民間藝術元素融入頒獎典禮的各方面。如此，在形式上強化了儀式的符號特征與象征意義，通過數字技術打造儀式空間和視覺美學；在內容上強調儀式的情感、價值觀與共同記憶，以視頻短片的穿插調動觀眾情緒，傳播文化價值；在節目編排上融入民族特色，使典禮呈現出文化的多樣性和豐富性，增強觀眾的民族認同感和自豪感。未來將進一步探析傳播儀式觀運用于多元場景中時儀式感建構的策略，以契合多元場景的氛圍，凸顯多元場景的文化內涵。

參考文獻：

［1］ 詹姆斯·凱瑞.作為文化的傳播：“媒介與社會”論文集［M］.丁未，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9：36-37.

［2］ 丁未.電報的故事：詹姆斯·凱瑞《作為文化的傳播》札記［J］.新聞記者，2006（3）：44-46.

［3］ 曾智煥.閩南紅磚厝式樣及雕刻藝術［J］.雕塑，2019（4）：82-83.

［4］ 尹伊美.傳播儀式觀下少數民族節慶活動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探析：基于廣西“壯族三月三”歌圩節的觀察［J］.視聽，2024（5）：143-146.

作者簡介：王天怡 （1973—），女，三級導演，研究方向：電視節目策劃與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