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合的大勢

一方面，小銀行快速出清，僅近幾個月被合并或解散的就超過60家；另一方面，重組整合在加速，甚至有優質的中小銀行開始邁向“萬億銀行”行列。

專家指出，比起直接關停，兼并合并的方式更加穩健和溫和。畢竟，銀行這個行業的特殊性決定了它需要更多的保障。

2023年中央一號文件中提出要“加快農村信用社化險改革”；同年10月召開的中央金融工作會議要求嚴格中小金融機構準入標準和監管要求，及時處置中小金融機構風險；12月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將統籌化解房地產、地方債務、中小金融機構風險作為工作的重中之重。

今年5月23日，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農村中小銀行監管司提出“加快推動農村中小銀行兼并重組，減少農村中小銀行機構數量和層級”。

一系列密集的組合拳，最終的目標都指向一個共同的方向——防范化解風險隱患、服務社會經濟發展、加快金融強國建設。

兼并重組，治已病

四川農商聯合銀行、廣西農商聯合銀行、海南農商銀行相繼獲批開業，新疆銀行吸收合并庫爾勒銀行，多家村鎮銀行因被主發起行吸收合并而解散……今年以來，關于中小銀行整合的動態頻傳。

在對于相關事件的報道中，一些媒體標題用詞卻是“倒閉潮”“關閉潮”，這些銀行真的是倒閉了嗎？

事實上，除了早年因為被股東掏空而進入司法破產程序的包商銀行是真正“關掉”的情況，近期消失的一些銀行并非倒閉，而是被“兼并合并”，既有“去舊”，也有“立新”。

值得關注的是，今年以來，省級統一法人的農商銀行、地市級統一法人的農商銀行接連設立。

遼寧農商銀行是全國首例以全省統一法人模式組建的農商銀行，已于2023年9月掛牌成立。今年5月揭牌的海南農商銀行則是全國首家按全省統一法人模式組建的省級農商銀行。它將全省所有的農村商業銀行、農村信用社都歸到海南農商銀行。從數字上看，幾十家銀行好像一夜之間“消失”了，其實只是合并了。此外，阿克蘇塔里木農商銀行、德陽農商銀行、雅安農商銀行、平頂山鷹城農商銀行等紛紛成立。在四川，更是已經實現了市級農商銀行在21個市州全覆蓋。

這種合并方法早有先例，浙商銀行原行長、上海新金融研究院副院長劉曉春介紹，原來上海市有十個縣，每個縣有許多信用社，在20世紀90年代改革時變成聯社，后來變成農村合作銀行，小信用社則變成下屬支行，整個金融機構變成一家。現在的上海農商銀行便是原來十個縣的聯社合并而來的。

村鎮銀行用的也是類似的方法。村鎮銀行設立本意是彌補農村金融機構空白。但因規模小、運作不足，許多村鎮銀行陷入經營困難。此前，監管方面要求每家村鎮銀行有一個主辦銀行，困難的銀行或增加資本，或并入主辦銀行的支行。今年，更多銀行選擇并入主辦銀行，名稱也隨之“消失”。

今年6月21日，正藍旗匯澤村鎮銀行因被鄂爾多斯銀行收購而解散的申請獲準。正藍旗匯澤村鎮銀行全部業務、財產、債權債務以及其他各項權利義務由鄂爾多斯銀行依法承繼。事實上，正藍旗匯澤村鎮銀行是鄂爾多斯銀行發起設立的8家村鎮銀行之一。

與此類似，中山古鎮南粵村鎮銀行、梅河口民生村鎮銀行和平山西柏坡冀銀村鎮銀行等被主發起行增持股權至100%后，也將完成解散事宜，進而成為發起行的分支行。

整體來說，村鎮銀行兼并合并后，可以減少管理、人事、財會、運營、科技等成本。原來一家小銀行需要獨立的董事會、股東大會、監事會、管理層等，現在可以省去這些成本。同時，合并后，銀行的風險管理能力提升，虧損機會減少。

還有少數銀行選擇了由主發起行增持股份。通過增持旗下村鎮銀行的股份，主發起行可以加強對村鎮銀行的管理和治理，保持其獨立法人地位，對客戶服務的影響最小。

興義農商銀行就是一個典型案例。4月25日，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貴州監管局批準興義農商銀行通過股權受讓方式，增持旗下兩家村鎮銀行股份。增持完成后，興義農商銀行在晴隆興安村鎮銀行的持股比例升至85.67%，持有股權總計2570萬股；在安龍興龍村鎮銀行的持股比例升至73.66%，持有股權總計2210萬股。

中小銀行不管是兼并合并還是發起行增持股份，都向著一個共同的目標——用更大的體量、更穩固的信譽保障，實現穩健發展。

抓早抓小，治未病

根據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披露的2024年一季度數據，城市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行銀的不良貸款率分別為1.78%和3.34%，高于大行和股份行的1.25%，甚至不及民營銀行1.72%的不良表現，它們的撥備覆蓋率、資本充足率等在行業中也是墊底的存在。

《中國金融穩定報告2023》的壓力測試結果也不容樂觀：對4364家銀行業金融機構評級結果中，337家高風險銀行全部都是中小銀行，包括14家城市商業銀行、191家農村商業銀行及農村信用社，還有132家村鎮銀行。除去19家國內系統重要性銀行（簡稱D- SIBs），如果不良率分別上升100%、200%、400%，3966家非D- SIBs中，分別有1347、2020、2605家無法通過壓力測試。如果這些中小銀行真的出現風險，后果和影響將難以想象。

這些中小銀行普遍存在的買債風波、不良貸款率的急劇上升等問題，顯示的均是抗風險能力弱。而一旦出現問題，可能撼動整個銀行體系，造成系統性風險。

這些“隱而未發”的風險是更隱蔽、也是更危險的存在。去年底舉行的中央金融工作會議強調，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做好金融工作要“以推進金融高質量發展為主題，以深化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推進中小金融機構兼并重組，既在于防范化解金融風險，更在于推進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提升金融供給質量。

專家認為，監管層推進農村中小銀行兼并重組，減少中小銀行數量和層級，是要保證這些機構的更可持續發展，從而確保農村普惠金融服務的可持續性。

對于中小金融機構而言，合并重組可以提升它們的規模效益，特別是在欠發達地區，受人口流出影響，機構提供基礎金融服務的成本較高，同時相對不夠活躍的金融需求使得金融機構已經面臨可持續發展壓力。合并后可以優化分支機構設置，減少銀行基礎設施重復投入，降低成本，并在金融科技開發和風險控制方面集中發力，提升機構的可持續發展能力和化解風險能力。

“機構‘減量’并不能簡單地與‘提質’劃等號”，有專家認為，以當前推動中小銀行化險的主戰場——農村金融市場為例，總體看，農村地區已形成政策性機構和商業性機構合作并存、大中小金融機構共同服務的多層次、多元化的金融供給布局。但各類機構金融產品同質性較強，缺乏特色，客戶重合度高，造成農村金融市場競爭主要集中在價格競爭。如何應對鄉村全面振興中金融需求的新變化，找到本機構在農村地區的差異化發展戰略和服務特色，是當前農村金融機構改革發展最重要的事。

外部環境的優化也是未來完善多層次可持續的農村金融服務體系的方向所在。有專家建議，一方面要拓寬中小金融機構的外源資本補充渠道，健全規范股權、債權市場；另一方面，要充分評估風險外溢性，實施差異化監管。此外；還要選拔專業的農村金融機構高管團隊，不能以行政手段代替市場機制。

因此，要想給中小銀行“治未病”，就要著眼于未來核心競爭力的業務，對中小銀行的再定位進行梳理。

招聯首席研究員、復旦大學金融研究院兼職研究員董希淼曾在撰文中指出，中小銀行宜仍堅持“服務地方經濟、服務中小企業、服務城鄉居民”的功能定位。

有專家表示，未來，中小銀行既需要在新環境下建立與功能定位相適應的業務和客群，提高自身核心競爭力，也需要在個體和社會兩個層面優化治理，進行組織再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