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勒等值理論視角下散文翻譯的“真”與“美”

隨著中國國際影響力增強，中國優秀文學作品以其深厚文化底蘊吸引了大批海內外讀者，文學作品外譯的重要性日漸凸顯。散文微言大義，旨在抒發情感，具有深刻的現實意義。翻譯實踐中，散文文本翻譯的首要任務是求“真”和求“美”，即忠實原文意義，同時再現原文的美學效果。但是，譯者常常很難兼顧兩者。這是由于譯者在翻譯時不僅要注重語言表達形式，還要考慮兩種文化背景下語言使用的語義和語用的效果。散文文體翻譯同樣不可避免地涉及等值問題。科勒的等值理論對散文翻譯實現“真”與“美”具有理論指導價值。

散文文體通常形式多變，結構自由，重在“形散而神不散”。好的散文猶如藝術品，在韻律、節奏和意境上均具有美感，使人讀起來流暢自然，聽起來心怡神悅，帶給人美的體驗和強烈的共情。翻譯過程中，散文作品的譯文應兼顧“真”和“美”的等值，而其難點往往在于詞匯的選擇、寫作風格的再現和情感內涵的忠實傳達。胡適的《差不多先生傳》是一篇批判社會現狀的散文，塑造了典型人物差不多先生。所謂“難得糊涂”這樣的消極思想潛移默化地影響了每個中國人，積重難返。胡適眼光敏銳，以反諷的手法一針見血地指出當時中國人麻木混沌的精神狀態，引人警醒，在今天仍有深刻的現實意義。

等值理論

一、等值的概念

“equivalence”在西方翻譯學界影響深遠，就其本質而言，就是要求翻譯盡可能實現等值的效果。翻譯等值這一概念不僅在過去的兩千多年一直深刻影響著西方翻譯理論發展，也是現代翻譯學的重中之重。等值概念的發展和應用，持續引起學者的廣泛關注。

二、翻譯等值理論

“‘equivalence’和‘equivalent’在現代翻譯學理論著作中出現頻率極高，成了翻譯界所關注的中心問題。”翻譯等值思想的典型代表人物為交際學派的尤金·奈達和維爾納·科勒。奈達深入剖析翻譯等值的概念，進行較為全面的論述，他提出了形式對等和動態對等的概念。后來，他還進一步提出功能對等的概念。奈達不僅在語義層面對翻譯等值概念展開探討，還更注重語用和交際等因素。可見，功能對等更加注重翻譯中的交際功能。

維爾納·科勒在奈達等值翻譯思想的基礎上，細化“equivalence”的概念，對“等值”和“對應”這兩個概念開展深入的對比分析。他將等值理論細分。科勒將等值理論具體細化為五個方面：外延等值、內涵等值、文本規范等值、語用等值和形式等值。科勒等值理論的可操作性強，在具體的翻譯實踐中更具指導性。然而，之前的學者大多聚焦于研究科勒等值理論在時政文本、商務文本、廣告語等文本中的應用，鮮有學者從等值理論出發，聚焦散文文本翻譯的求“真”和求“美”，分析等值理論對此的指導作用。因此，筆者在科勒的等值理論視角下，對《差不多先生傳》的張培基譯本進行翻譯評析，旨在探討其導向和規范作用，以期提供更多元的研究視角實現散文翻譯的“真”與“美”。

等值理論視角下《差不多先生傳》中的" " " " " “真”和“美”

張培基在翻譯《差不多先生傳》的過程中，靈活應用等值理論。他忠實于原文和作者，也尊重目標語讀者的文化背景和語言表達習慣，求“真”的同時兼顧求“美”。

一、外延等值

科勒稱外延等值為“內容恒定”。外延等值主要針對詞匯層面，追求譯文選詞與原文用詞在詞典意義上的等值。正如他提出的詞匯層面“一對多”類型，是指在字典含義上，目的語中有若干個詞匯可與源語中的一個詞對應。

1.差不多先生傳

譯文：Mr. About-the Same

2.他姓差，名不多。

譯文：His surname is Cha and his given name， Buduo， which altogether mean ‘About the same’.

“差不多”這個說法在文章中有兩層含義，其一，是指文中塑造的一個叫“差不多”的人物形象。其二，是指不愿精益求精，“難得糊涂”的處世態度。例1文章題目用的是“差不多‘先生’”這一稱呼，譯到目的語時采取對男士的敬稱“Mr.”；而例2中“他姓差，名不多”組成文中主人公的中文名字，英文中“姓氏”和“名字”分別有準確的對應表達，分別為“surname”和“given name”，以此準確進行說明。張培基在翻譯中注意到同一個人物在表述上的差異，并在目的語中尋求對應的確切表達，力求翻譯之“真”。

3.家人急急忙忙地跑去，一時尋不著東街的汪大夫，卻把西街牛醫王大夫請來了。

譯文： The latter went in hurry， but couldn’t find the physician on East Street. So he fetched instead Veterinarian Wang of West Street.

原文中出現兩處同樣的“大夫”的表達，但二者含義不同，因此譯文所選詞匯表達也不同。第一處“大夫”是差不多先生要尋找的看病的醫生，指的正是醫治人的醫生，譯作“physician”；而第二處“大夫”是他家里人錯找的是給牛治病的牛醫，也就是醫治動物的獸醫，因此譯作“Veterinarian”。可見，在外延等值規范下，散文翻譯求“真”切實可行。

二、內涵等值

翻譯時如果亦步亦趨，常給人以生搬硬套的感覺，而內涵等值追求再現原文的風格。

4.后來他在一個錢鋪里做伙計……

譯文：Later Mr. Cha Buduo served as an assistant at a money shop…

“錢鋪”又稱“錢莊”，作為一種信用機構，在舊中國時期較為常見，而一般小規模的“錢鋪”僅從事兌換業務。漢語讀者結合自身文化背景，容易理解這個詞所指的精確含義。而在目的語中并沒有一個詞可以做到與該詞含義完全一樣，“bank”一詞的含義相近，卻又不準確，該詞比舊“錢鋪”的內涵更廣泛。因此，將“錢鋪”譯為“money shop”更貼切地還原原文的含義。

5.十字常常寫成千字，千字常常寫成十字。

譯文：He would mistake the Chinese character 十（meaning 10） for 千（meaning 1000） or vice versa.

原句由兩個短句組成，譯者并未一字一字對應翻譯，而是在整合句意后進行翻譯。譯文中使用“mistake … for …”和“vice versa”的英文表達，緊扣原文傳達的差不多先生常常寫錯“十”和“千”兩個漢字這一層含義，語言凝練，符合科勒所提出的內涵等值的規范。同時，此處還使用保留漢字“十”和“千”，并在其后加注釋。不僅直觀地展現兩個中文計數單位的相似性，解釋差不多先生容易出錯的原因，而且打破了翻譯到目的語的局限性，采用加注釋的方法也十分簡潔明了。

6.他的名譽越傳越遠，越久越大。

譯文：His name has spread far and wide and become more and more celebrated with the passing of time.

該句原文為差不多先生的“名譽”傳播開來，然而，結合文章題目和主旨來看，其實是“差不多先生”這個名字被更多的人所知道和稱贊。因此，譯文確定以“his name”作為主語代指“差不多先生”這一名字，并且以“become… celebrated with”表示人們對他的“美譽”這種諷刺性。可見，張培基先生突破語言的表層含義，使譯文更靈活地表達作者的思想情感。

三、文本規范等值

該篇散文屬于表情型文本，譯文應該盡量傳遞原文的情感，再現其美學效果。散文“形散而神不散”，因此，散文翻譯要求措辭準確，不能隨意刪減信息，以貼合原文意境和作者態度。

7.于是大家給他取個死后的法號……

譯文：So they honored him with the posthumous reverent title…

原文在對差不多先生的描寫中，采用反諷的手法，字面上寫他“不肯算賬，不肯計較”，人們為其取“法號”，明褒實貶，實則表達了對差不多先生以及與他相似的那類人的批判，這正是表情型文本的顯著特點。因此，張培基在翻譯時貼切地傳達原文情感色彩，遵從原文明褒暗貶特色，采用褒義詞，譯為 “honor him with …reverent title”。

四、語用等值

在文化背景出現差異的情況下，散文翻譯求“真”的任務會更加艱巨，不僅要兼顧詞義的還原，更要注重所用詞匯在目的語文化背景下的恰當性。

8.不上一點鐘，差不多先生就一命嗚呼了。

譯文：Mr. Cha Buduo kicked the bucket before an hour was out.

“一命嗚呼”是中文里的一種委婉語，其實質含義就是“死亡、去世”。譯文采用語用等值的方法，未將“一命嗚呼”簡單譯為“died”，而選擇“kicked the bucket”這一短語。西方文化背景下，中古時期對犯人執行絞刑，即讓犯人站在水桶上，脖子纏上索套。行刑時水桶被踢開，犯人就被吊死了。因此，“kicked the bucket”也是英文中對應的一種關于“死亡”的委婉說法。譯文采用目的語種地道表達以實現語用等值效果，體現張培基語言表達的靈活性。

五、形式等值

形式等值旨在還原原文的文本形式和美學效果，譯者要重點注意修辭和句式，使譯文盡可能展現原文的美學效果。“美”是散文的內在特性，要將散文的這些美學特質完美地移植到譯文之中，才能使譯文讀者同樣感受到情感起伏，從而得到審美愉悅。

9.他有一雙眼睛，但看得不很清楚；他有兩只耳朵，但聽得不很分明；有鼻子和嘴，但他對于氣味和口味都不很講究。

譯文：He has a pair of eyes， but doesn’t see clearly. He has a pair of ears， but doesn’t hear well. He has a nose and a mouth， but lacks a keen sense of smell and taste.

原文使用排比句，三個小句中均出現“他有……但……”，句子氣勢強。譯文中，張培基也保持了相同的格式，譯為“He has…but…”。保留了否定詞連續三次使用，增強了否定的語勢，在文體風格上與原作保持一致。散文追求審美效果，中外皆是如此。因此，散文翻譯中“求美”是第一位的。張培基先生保持句式整齊，富有韻律，彰顯美學效果的等值。

文章以張培基譯《差不多先生傳》為例，通過分析其英譯本Mr. About-the Same中的詞匯、句子和篇章的語言表達，對科勒等值理論的應用進行了探討。筆者認為，等值理論應用于散文文本翻譯時，一方面，外延等值、內涵等值和語用等值的規范，在很大程度上有助于實現散文翻譯“真”；而另一方面，形式等值和文本規范等值的規范則有助于實現散文翻譯之“美”。因此，等值理論為譯者的翻譯實踐提供切實可行的導向，起到規范譯文、提升譯文標準的作用，最大程度上兼顧散文翻譯“真”與“美”。不過，譯文很難實現將等值理論中的五個方面全部一一對應。筆者認為，在散文文本翻譯中，譯者應提高翻譯素養，并靈活應用科勒的等值理論，根據實際情況選擇合適的方法，以期實現散文翻譯的“真”與“美”。

作者簡介：

黨琳琳，女，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語筆譯；李惠敏，女，教授。作者單位：河南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