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內湖飛翔的鳥（組詩）

龍村的古樹

兩棵并排于村后墳地的棠棣

年輪深處回蕩古麻河渡的濤聲

每年清明前后

鮮紅的花朵綴滿樹冠

像舉起的火炬

有的年份，它們竟換以

一頭白花，像滄桑的老父

愁白了不調順的風雨

如果以更緘默的姿勢

預告，定是當年的苦不堪言

如此憂樂于湖鄉的古樹

我也想獻上我的悲憫——

人間已向暖，請單純地做一棵古樹

初秋的故事

選定今年的立秋

在八月八日制作請柬

讓所有的幸運結束一夏的陽光

寫詩的父親

為每頁的愛情批注浪漫

孩子，這正是開始收獲的季節

你看，稻穗挨擠著稻穗

豆粒正在豆莢里歡快地蹦跳

后院的月季又一輪盛開

這正適宜你播撒幸福

每一扇，被朱紅叩開的大門

都為你備好了祝福

秋風傳揚著你們牽手的故事

那飽滿而綻開的故事

我們叫它喜事

水車架在房梁上

像火車擱淺在銹蝕的鐵軌上

沒有搖曳的野花，出沒的飛鳥

它架在高高的房梁

蜘蛛正在“刨子”上結網

塵垢蒙蔽了苦力日子里桐油的光

它包漿的龍頭已經暗淡

那些日子，父親常與水車角力

像拉扯一頭不愿爬坡的牯牛

古銅色的臂肌發出反光

汗珠跳進刨出的水花

摸著秧苗的嫩腳蜿蜒流淌

現在，水車架在老屋的前梁上

它的戰友——犁耙、秧馬

或散了架，或不知去向

父親，躺在青青的墳崗

一只鳥飛在湖上

此時，沒有風浪

湖水在蕩漾，扇動的翅膀

是另一種蕩漾。它

飛臨過湖鄉的苞谷地

穿過成片綠茵的早稻田

在開闊的湖面上，沒有止息

它的白翅映著波光

翻飛成快艇泛起的浪

這是一只敢于內湖飛翔的鳥

如果我能將它足夠放大

像把印章簽在湖上

左翅就壓成東汊湖

右翅蓋成西汊湖

而它昂起的頭

就叫麻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