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辭（組詩）

1

易水是一條水，一條文化的水

一條具備精神氣脈的水

是一個人，成就了一條水

我驅車三小時，風塵仆仆

想親吻它，也想

“從空中摘取一串沉甸甸的葡萄”

2

還是沒能觸碰河水

在高高的大橋上，我急迫地想看它

秋風中，它寬闊的河面

雖感受不到寒意，卻略帶蒼涼

這，和那個男人，有關嗎

3

凝視得出神，想到兩千年后

我站在了同一條水邊

想到，那個男人的慷慨悲壯

這條河，竟然凌空跳了過來

一下子進入我的身體里

4

此刻，我好想喊一聲

——“易水啊，易水”

可此時，是多么不爭氣啊

眼淚，這不爭氣的眼淚

5

在這之前，其實我早意識到

自己的身體里，有和他相似的東西

只是說不清。那幾年

我多像那個男人

和這條易水

6

向前走，向前流

完全不顧退路與生死

滔滔易水啊

“我又為什么要悲聲長嘆”

7

詞語的鋒芒，如匕首發光的刃

決絕中，他留下灑脫的背影

我一次次發問：

那個男人，還能回來嗎？

8

如果他真的回來，在這里

我便不再借口孱弱的腸胃

和心臟，要像個真男人

與他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喝醉了就摔跤、比劍

甚至一起哭

還可以大方地告訴他，我打過的架

和偷偷愛過的女人

9

大秦的戰鼓聲，隆隆響起

易水的河面，也泛起驚恐的漣漪

太子丹讓他去，那就去吧

身后的事兒，誰又能顧得周全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來，這一碗我干了

10

高漸離哭著為他擊筑

鏗鏗之音，劃破了長空

穿白衣戴白冠的人，神情凝重

如這冬日的肅殺，一場大雪

還在路上

11

易水啊，你是否也和我一樣

抹去滿面的淚痕，在夜色中

一次次呼喚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