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小婦人（2019）》中的女性主義

從小說到電影——女性主義觀念的演變

《小婦人》作為經典名著，在2019版電影出現之前共經3次改編，分別是1933版、1949版和1994版，每一版的改編對女性主義的解讀都不同。盡管小說《小婦人》本身就帶有極強的女性主義意識，但影視化的表現手法更能讓人理解其中關于女性主義的價值。1933版的《小婦人》是小說的第一次影視化，這一時期由于女權主義運動興起，女性價值開始被重視，由于資本主義的壓迫與剝削，女性開始第一次發起反抗，盡管這次改編已經是女性運動上的一個歷史性突破，但對女性主義的內涵并未創新超越，并且1933版的改編完全依照原著的敘述，沒有突破性進步。16年之后，1949版的改編誕生，這一次的影視化改編相比前一次要進步很多，1949年正值女性主義第一次思潮誕生之際，加入了對女性價值的追求內涵，具有強烈的女性權利追求意識。1994版也是最經典的一版，這一版本的改編相較之前的兩版無論是對角色的塑造還是敘事的結構各方面都有突破，四位女性性格迥然，形象對比鮮明，并且極具女性主義的思想內涵。

2019版的《小婦人》依舊帶給了觀眾前所未有的感受。導演創新性地采用了倒敘的拍攝手法，在女主人公喬的回憶中展現了自己青年時期和三位親姐妹的情感生活。喬作為女主人公同時也是馬奇家的二女兒，理想是成為一名作家，在追尋理想的道路上與家人分離，甚至拒絕其追求者勞里的表白，始終追求自由，盡管在后來懷疑了自己的選擇，心生彷徨，但最后依舊堅定自我，在自己的努力下，成功實現了當作家的夢想，還用出版的錢創建了一所學校。作為馬奇家的大女兒，梅格性格善良純真，外表美麗，渾身充滿正直和勇敢，忠于自己的愛情不惜放棄成為上流社會人士的資格，即使結婚之后生活過得貧苦，但仍然心懷善良，給我們展現了生命真正的價值。艾米作為馬奇家最小的女兒，活潑開朗，熱愛繪畫藝術，作為小說原作中最自私的人物，新版的電影賦予了角色新的時代意義，她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所追所求，不后悔，不放棄，堅定不移地努力，最后收獲了自己的愛情。貝斯作為馬奇家的三女兒，善良溫柔且堅韌不屈，愛好鋼琴，默默地為家庭付出，后來病重面臨死亡也坦然接受，毫不畏懼。善良淳樸的馬奇太太和任性毒舌的馬奇姑媽，這些女性角色的共同演繹為我們譜寫了一曲光輝燦爛女性生命之歌。

《小婦人（2019）》中的女性主義特征

《小婦人（2019）》由80后女導演格蕾塔·葛韋格導演，導演創造性使用了非線性敘事方式，運用倒敘的手法，先是通過女主人喬的回憶引出，采用現實、回憶上相互交錯的敘事方式。觀眾對于不斷切換的時空能更清晰地辨別人物所處的環境和人物當下的情緒表達。《小婦人（2019）》還有一個最大的創新就是開放式結局。相比小說原著喬的大團圓結局，格蕾塔·葛韋格導演將喬的歸屬安排成了開放性場景，將喬雨夜勇敢追尋巴爾教授互相擁抱親吻的浪漫場景穿插在喬與出版商爭論《小婦人》版權的鏡頭中。就像現實中的路易莎·梅·奧爾科特一樣，終生未婚的她更想要讓女主人公獨自一人，但最后為了出版要求和讀者的喜愛而妥協，為喬安排了圓滿的婚姻。影片中的這一開放性結局正體現了導演的女性主義思想，在現代社會，不管你是想做梅格，忠于愛情放棄富裕的物質生活，還是想成為貝斯，愛情和理想都要擁有，都不固化為一種女性定義。盡管原著帶著強烈的女性覺醒意識，但奧爾科特筆下的故事有潛在的違和感，是她讓人們看到了馬奇家女兒們被教化與馴服的過程，也構成了一種相對狹隘的性別觀。對比原著迎合時代所做出的妥協，影片的進步在于對經典完成了一場更符合現代女性價值觀的全新解讀。

在角色設置上，與原著有非常明顯區別的改變就是對艾米這一角色的重新塑造，相比原著《小婦人》中自私利己的典型代表，《小婦人（2019）》中的艾米形象更豐富、飽滿，艾米勇敢、智慧，對事業、愛情自始至終都有著清醒的認識，面對愛情勇敢追求，面對金錢不掩飾自己的欲望，面對事業自信努力，這樣的女性角色更符合當今時代的女性定義，女性不應該只是所謂賢淑、溫柔的，敢于直面內心大膽追求心中所想才是真正的勇敢。《小婦人（2019）》中，女性角色更加顛覆傳統的女性角色設置，努力賦予新時代女性的價值內涵。面對愛情，艾米是劇中最清醒的角色，即使深愛勞里，在知道對方并不愛自己時，也沒有放棄自我，姿態卑微。傳統觀念中的女性似乎永遠是被男性隨意取舍的一方，女性的感情并不重要，也沒有人會去關心。勇敢追愛似乎是一件很“不恥”的行為，被人拋棄好像就應該痛苦悲傷。電影在角色設置上就已經反叛傳統，意味隨著時代發展，女性不再是軟弱的一方，在愛情選擇中具有存在感和自我意識。再比如艾米對待事業，她自信卻也有自知之明，她努力追求自己的繪畫藝術夢想，渴望成功，卻也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能力有限，“天賦不是天才，再多的精力也無法將天賦變成天才”。

影片中，女性角色不再是傳統熒幕下溫柔、軟弱、依賴性強的形象，而是成熟、勇敢具有野心的新女性形象。影片中喬的角色，從出現就給人一種生機活力，性格反叛不羈、行為果敢，和周圍溫柔賢淑的女性角色形成鮮明對比。就像影片中的喬所說：“作為女性，是有獨立思考的權利的，有向往自由的愿望，美貌和軀殼不是評價我們的唯一標準，我已經受夠了，所有人都認為婚姻是女性的唯一追求，我受夠了，但同時，我感覺好孤單啊……”在這短短的幾句話中，我們看到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獨立女性，她們有野心有追求，渴望脫離對男性的依附，但同時她們也正視自己的生理角色，她們渴望愛，也害怕孤獨，有脆弱有動搖，但能在發泄完情緒之后再次投身社會。這是新時代賦予女性的新的內涵，更加獨立自主卻也清醒現實。這也是現代女性主義者的追求，她們更強調女性的尊嚴和價值，無論是愛情還是事業，都勇于表達自己，不畏懼傳統眼光和封建規則。

《小婦人（2019）》對色彩的運用也別具匠心，全片分為冷暖兩種色調。人物的回憶情節均為暖色調，服裝、道具、場景都以橙色、黃色、紅色為主色調。暖色調所代表的溫暖、活力在影片中體現明顯。在喬的回憶中，與三個姐妹在一起打鬧的場景，和勞里在草地談話的鏡頭，包括梅格的婚禮，貝斯彈鋼琴……喬和其他人物角色所穿著的衣服，都是暖黃、瓦紅等這種極具溫馨感的暖色調，以此來表達喬心中對美好往事的回憶和懷念。冷色調能讓人產生孤獨、冷靜理性的視覺感受也被導演運用于影片中。影片中人物現實中的場景則為冷色調，如影片開頭喬與出版商談話時的場面色彩，黑色、褐色、灰色為主色調，給人一種陰冷、灰暗的感覺。冷色調在現實中的運用能讓觀眾更加理智，具有現實感，這里表明喬所擁有的理智與冷靜絕不遜色于男性。喬奔跑在街道的鏡頭，在閣樓里向母親抱怨的場景等，均使用冷峻嚴酷的冷色調，喬的堅強、勇敢、不依附他人的獨立女性形象也被很好地塑造出來。如果說回憶是情感，那現實就是理智，冷暖色調很好地將觀眾從現實和回憶的界限劃分清晰。這里也表達了導演的女性主義思想，回憶代表溫情，現實代表理智，女性是集柔情與剛強于一體的，具有獨立人格的存在。從暖色調向冷色調的過渡，能夠帶來非常明顯的情緒節奏變化，這里表明影片中的女性有一個成長軌跡，從開始的青春稚嫩到后來的成熟獨立，冷暖色調的運用起到了很好的平衡作用。同時冷暖色調的運用，起到一個非常好的對比作用。影片中有一個非常明顯的對比情節，六年前的貝斯戰勝了疾病，但六年后的她還是被疾病帶走了。六年前喬被噩夢驚醒后看到了恢復健康的貝斯，和一家人聚在桌前歡度節日的快樂場景，六年后喬再次被噩夢驚醒，卻只看到了母親坐在桌邊痛哭，以及之后一家人在貝斯的墓前落淚的情景。這幾組對比鏡頭運用讓觀眾印象深刻，同時鏡頭里色調對比所形成的氛圍也能非常有感染力地帶動觀眾情緒，其次冷暖色調的運用從視覺角度上還能起到一個時間線劃分的作用。在極度強烈的差距對比中，把女性獨立、成熟的形象展現得淋漓盡致。新時代的女性主義內涵也在此體現出來，不依附于他人，既有勇氣回憶過去，也有勇氣面對未來，既擁有女性特有的溫情活力，也不缺乏理智與沉靜。

電影《小婦人（2019）》中女性主義的意義

賦予女性應有的社會地位。在時代的巨大變化發展中，社會經濟體發生巨變，人們在教育、就業、服務各行各業的選擇上越來越豐富。兩性平等的觀念也深入人心，女性更獨立，更堅強，完全可以獨當一面。但女性的社會地位低下始終是一個難以改變的歷史性問題。社會就業市場上仍然存在性別歧視問題。“養兒防老”的思想依舊盛行，這不僅會導致中國男女人口的不平衡，更會增加許多大齡未婚男性，人口老齡化嚴重，不利于國家發展。并且由于更先進醫療技術的出現，家庭對嬰兒性別的選擇可能性大大提高，這會讓更多重男輕女的家庭選擇放棄女胎，社會男女平等的實現又增加了一個挑戰。從思想上，社會大眾要徹底摒棄重男輕女的腐朽觀念，女性要尊重自己，拋棄傳統規則和世俗眼光，擺脫對男性的依附心理。落實到實處，我們需要充分尊重女性的選擇權、職業選擇自由、婚姻生育自由、理想事業追求自由等，只有賦予女性應有的社會地位，才能實現兩性的平等，完成新時代的女性主義追求。

尊重性別差異更多的是指心理性別差異，所謂女性主義絕不是推行女尊男弱的社會制度，而是真正兩性之間的平等。女性擁有合理表達意愿的自由選擇，有和男性平等得到教育、參加就業等各方面的權利，女性是社會組成的一部分，其力量不可被忽視，我們承認女性的社會價值作用，但同時我們也應該認識到男女之間生而就有的生理差異、思維差異，這是天然、不可改變的，特別是不同職業有不同需求。只有讓男女充分合理利用各自的優勢，才能發揮社會的最大功能，才是我們所倡導的新時代女性主義。

在新時代的發展下，傳統女性主義發生新的改變，需要去除傳統女性主義本身所具有的難以克服的局限性，促進女性主義的更加完善和發展。面對當代社會中女性的生存困境和電影中所出現的多元女性主義視角，同時為了更清楚地認識新時代的女性主義，我們對《小婦人（2019）》進行了深入剖析，具體闡述其中女性主義的特征。不管女性主義處于什么階段，其核心思想追求獨立自由、公正平等，始終沒有改變。在《小婦人（2019）》中我們看到了導演在新時代對女性主義的詮釋。同時新時代女性主義者更尊重和強調性別之間存在的差異，認可女性的“他者”地位，力求建設出一個容納男性在內的包容多元的適應新時代發展的平等的性別體制。

在人類悠久的歷史長河中，無數次的失敗讓我們深深明白，任何一種不公平的社會制度最終都會阻礙社會前進發展。兩性之間的不平等關系終有一天會阻礙社會前進發展，阻礙人類繁殖衍生。在新時代，我們所倡導的兩性關系絕不是一種女權至上、完全碾壓男性的女尊主義，而是真正從人類生存穩步前進的角度來思考兩性關系的和諧。

（作者單位：延安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