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背景下廣西邊境景區公共標牌語言景觀研究

摘要：基于語言景觀三維分析模型，采用田野調查和問卷調查相結合、定量和定性分析相結合的方法，對廣西東興國門景區和憑祥友誼關景區的公共標牌語言景觀進行分析。研究發現：在空間實踐方面，兩個景區的優勢語言是中文、英語和越南語；在構想空間方面，兩個景區基本符合相關語言政策的要求，同時也注重對我國少數民族語言的傳承和保護，但仍存在一些譯寫不規范的問題；在生活空間方面，民眾對于兩個景區的語言景觀在國際化和少數民族語言保護方面呈支持的態度。建議通過擴展譯寫規范、開展語言糾錯活動和鼓勵公眾參與糾錯等方式進一步規范語言景觀建設。

關鍵詞：一帶一路；邊境地區；公共標牌；語言景觀；三維分析模型

中圖分類號：H004;F592.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4）24-0081-05

On the Linguistic Landscape of Public Signs

in Border Scenic Areas of Guangxi under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Cases Study of Dongxing Guomen Scenic Spot and Pingxiang Youyiguan Scenic Spot

Hu Xiaowen

（School of European and American Languages and Cultures， Guangxi University of Foreign Languages， Nanning 530222）

Abstract：" Based on the three-dimensional analysis model of linguistic landscape， this paper makes an analysis of the linguistic landscape of public signs in Dongxing Guomen scenic spot and Pingxiang Youyiguan scenic spot in Guangxi， with both quantitative and qualitative methods， field research， and questionnaire survey. The study finds that in terms of spatial practice the dominant language of the two scenic spots is Chinese， with English and Vietnamese as commonly used foreign languages. In terms of conceived space， the two scenic spots basically meet the requirements of relevant language policies and pay attention to the inheritance and protection of minority languages in China， but there are still some mistakes of standardized translation. Finally， in terms of living space， the public supports the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the linguistic landscape of the two scenic spots and the protection of the languages of ethnic minorities. Accordingly， it is suggested that further standardization of language landscape construction can be achieved by extending translation and transcription norms， conducting language correction activities， and encouraging public participation in error correction.

Keywords：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border area; public sign; linguistic landscape; three-dimensional analysis model

語言景觀是人們觀察城市的外觀和內容的渠道，而不同地方的語言景觀具有其獨特的地域特色，容易讓人聯想到城市的精神和文化，同時，城市的獨特性也容易吸引不同地域和民族的人們。語言景觀是我國社會生活中重要的語言事實、社會符號，其發布空間和受眾極具特殊性。廣西與東盟國家海陸相連，文化相通，有著深厚的歷史與文化聯系。

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穩步推進，語言發揮著重要作用。廣西是全國兩個既沿邊又沿海的省區之一。本文以東興國門和憑祥友誼關兩個邊境景區為例，探討景區內相關語言景觀的設置情況。一方面旨在了解廣西邊境地區可視化語言符號資源，豐富邊境地區語言景觀的研究成果，為更好地保護邊境地區語言文字提供參考和決策依據；另一方面，以期通過相關研究，發現邊境地區語言景觀存在的問題，以便提出切實可行的改進建議，優化語言服務能力。

一、語言景觀的相關研究

語言景觀的相關研究主要基于三大視角：社會語言學、語言政策與規劃，以及翻譯學。其中，社會語言學視角將語言景觀視作交際行為者，并對參與到語言景觀交際活動中的各種因素進行分析，從而解釋語言景觀內含的社會現象。語言政策與規劃視角認為語言景觀是語言政策得以實現的表現和機制。而翻譯學視角的研究主要以語言景觀所展現的規范性為出發點，從互譯的準確程度、格式是否規范兩個方面對語言景觀進行研究［1］。

在地區性和少數民族語言景觀研究方面，早在十余年前Cenoz和Durk（2009）［2］就開始了相關的研究。在這些研究中，城市中的標牌語言尤其受到學者們的青睞，如關于越南河內［3］、中國上海和北京［4］的城市標牌語言研究。而在涉及廣西地區的語言景觀研究中，學者們更多集中在廣西城市景區的語言景觀研究，如關于廣西南寧［5-7］、廣西桂林［8-9］的城市景區語言景觀研究，也有部分研究涉及廣西少數民族地區，如廣西崇左［10］、廣西恭城［11］和廣西龍勝［12］等。但迄今為止，對邊境地區語言景觀的研究成果寥寥無幾，目前只有孟凡璧和唐師瑤［13］對廣西和越南的6個邊境城市的語言景觀進行了相關研究。

2023年10月我國發布的《共建“一帶一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大實踐》白皮書指出，民心相通是共建“一帶一路”的社會根基。民心相通、多元互動的中越邊境地區人文交流，需要依靠語言作為載體［14］。近年來，關于中越邊境語言相關的研究聚焦在邊民的語言狀況［15］、語言能力［16］及邊境地區的多族群語言接觸［17］方面，鮮少涉及語言景觀。然而，隨著“一帶一路”和中國—東盟共同體的發展，對廣西邊境景區的英語語言景觀加強研究將有利于了解廣西邊境地區可視化語言符號資源，補充相關的社會語言生活研究。

二、研究設計

（一）選取景區概述

東興是我國唯一與越南海陸相連的國家一類口岸城市，國家重點開發開放試驗區、邊境旅游試驗區，通過北侖河大橋與越南芒街口岸連接，是我國通往越南和東南亞最便捷的通道之一［18］。憑祥是廣西口岸數量最多、種類最全、規模最大的邊境口岸城市，其中友誼關口岸是連接中國與越南進出口貿易的主要口岸之一。如今，隨著中國—東盟博覽會落戶南寧和南友高速公路的通車，更大量的人流、物流都將從憑祥友誼關口岸通關［19］。

東興口岸位于東興國門景區之內，而友誼關口岸則位于友誼關景區之內，因此選擇這兩個景區作為邊境景區語言景觀的研究對象，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研究意義。

（二）研究方法

筆者于2024年6月分別前往東興國門景區和憑祥友誼關景區，對可視范圍內的標牌進行影像采集。本研究只調查建筑物外部官方設置的標牌。語料采集、核查完成后，按照尚國文（2023）［20］84-87提出的觀點，從地點、語篇體裁、語碼數量、語言種類、標牌內容、排列方式、字號大小等客觀特征進行標注及撰寫。并依據Backhaus（2006）［21］的觀點，將每一個有明顯邊框的標牌作為一個獨立計量單位。最終在東興國門景區收集到有效標牌共265塊，在憑祥友誼關景區共收集到有效標牌共140塊。

同時，為了考察民眾對于這兩個景區公共標牌的態度與評價，筆者參考尚國文（2023）［20］348-355的問卷制作了相關問卷，并對這兩個景區的游客及居民進行了發放，共收集問卷371份且全部為有效問卷。

三、廣西邊境地區語言景觀分析

（一）空間實踐

空間實踐指的是可觀察到的、用相機記錄的標牌語言的實際分布情況［20］85。本文主要從標牌類型、語碼取向兩個方面進行分析。

1.標牌類型

公共標牌都是以政府機構和職能部門為主要創設者，因此公共標牌的語言選擇往往能體現官方的語言意志。在城市空間中，公共標牌通常以不同形式傳達官方信息。在收集到的語料中，主要有路牌、景點介紹、警示語、標語及宣傳標牌、規章制度、通知以及景點標牌共7種類型，這7種標牌的比例如表1所示。

從表1可以看到，兩個景區中公共標牌的分布有所區別，在東興國門景區中，數量最多的前三種標牌類型分別為標語及宣傳標牌、路牌以及警示語。而在憑祥友誼關景區中，數量最多的前三種標牌類型則分別是景點介紹、路牌以及警示語。在這兩個景區中，路牌的占比較大，在景區中，需要有一定數量的路牌來給予游客指引，方便游客較快找到其方向。而由于東興國門景區包含了街道，生活氣息較強，因此其景區中路牌的比例較憑祥友誼關景區的大，此外，在東興國門景區中，存在較多的標語及宣傳標牌，而在歷史氛圍更為濃厚的憑祥友誼關景區中，由于里面有關于中越人民友誼以及友誼關歷史的展區，因此有較多關于景點的介紹?？梢钥吹?，同樣都是邊境景區，但是景區的特點不同，其公共標牌的構成比例也有所區別。

2.語碼取向

語碼取向是場所符號學關注的子系統之一，指向雙語或多語標牌上各種語言之間的優先關系［22］。東興國門景區及憑祥友誼關景區的語碼取向具體情況如表2所示。

從表2可以看到，這兩個景區中單語公共標牌在數量上仍占多數，其中憑祥友誼關景區中單語標牌的比例超過了半數。但是作為邊境地區的景區，兩個景區同時也加強了外語的建設。考慮到這兩個景區位于中越邊境，因此在雙語和多語的公共標牌中，不少公共標牌都出現了英語和越南語，在使用雙語和多語的標牌中，景點指路牌、公共廁所、垃圾箱等標識牌都使用了中文、英文和越南語，對于兩國的邊民以及國內外游客都有幫助。

其中東興國門景區中，中越雙語的標牌數量比中英雙語的標牌數量多，且在多語的標牌中，有16個公共標牌里面越南語位于英語的上方。同時在東興國門景區的關帝廟中，涉及請香啟示的內容中，景區都采用了中越雙語標牌，可以看出相關管理部門重視中越邊民的信仰崇拜。此外，由于東興有較多少數民族居住在此，因此在東興國門景區涉及路牌以及關于民族團結的宣傳標牌中，還出現了壯文的標語，可以看出東興市同樣關注民族語言的建設和保護。

與廣西其他旅游城市景區的公共標牌不一樣的是，東興國門景區和憑祥友誼關景區未出現日語、韓語等其他外語，可以看出在邊境地區的景區公共標牌的設置是有針對性的。

（二）構想空間

關于公共標牌的語言文字的使用，我國從國家到地方層面的政府部門都相繼出臺了不少政策性文件進行規定和規范。例如，2001年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第十三條就明確規定了因公共服務需要，招牌、廣告、告示、標志牌等應當使用規范漢字［23］。東興國門景區和憑祥友誼關景區存在不少雙語或多語標牌，其中，中文出現頻次最多且未出現使用不規范漢字的情況。

針對外語使用的情況，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現為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和國家標準化管理委員會在2017年聯合發布了《公共服務領域英文譯寫規范》，其中第一部分規定公共服務領域英文譯寫應符合我國語言文字等法律法規的規定、英文使用規范以及英文公示語的文體要求［24］。在東興國門景區和憑祥友誼關景區中，大部分的英文翻譯都符合英文譯寫規范，但是也有部分不符合英文譯寫規范的標牌，主要有翻譯不一致，如在東興國門景區中，對于“中越人民友誼公園”的翻譯，有的標牌使用“Chinese-Vietnamese People’s Friendship Park”，而有的則寫的是“Sino-Vienam Friendship Park”。單詞拼寫錯誤，如在東興國門景區中，部分標牌把“Deep Water”錯寫成“Eeep Water”。拼寫不規范，如在憑祥友誼關服務區中，“Your Step”拼寫成“YourStep”，缺少中間空格。還有出現中英文不相符的情況，如在東興國門景區某一景點介紹牌中，中英文的內容不相符。

針對少數民族語言的使用，廣西于2018年實施《廣西壯族自治區少數民族語言文字工作條例》，其中規定，鼓勵和支持在壯族聚居地區使用國家批準的《壯文方案》確定的壯語言文字［25］。在東興國門景區中，有部分標牌使用了壯文，體現了東興市相關管理部門對該條例的支持。

（三）生活空間

語言景觀是創設者與閱讀者雙向互動的結果［9］，關注邊境景區的民眾對語言景觀的反饋，對邊境景區未來語言景觀的優化與提升具有重要參考價值。

在被調查的民眾中，首先，對于公共標牌上英語使用的態度，74.12%的參與者認為街道上用于指示方向方位的大型路牌應該設置英語，便于外國人查找和確認方位。對于相關部門出臺英文譯寫規范，54.18%的參與者認為很有必要，可以減少英語使用錯誤；31.54%的參與者認為值得推廣，畢竟英語的重要性越來越高，可見，大部分受調查的民眾都支持英文譯寫規范的實施。關于旅游景區的景點標牌上使用英文的情況，74.39%的參與者認為這樣可以幫助外國游客了解景點的文化內涵，15.36%的參與者認為這樣有利于政府職能部門展示國際化形象。而對于標牌上出現的“中國式英語”，僅4.31%的參與者認為不必過度擔憂，可以看出，大部分參與者相當重視標牌中英語規范問題。

其次，對于公共標牌上其他語種使用的態度，53.91%的參與者認為隨著越南游客的增多，在公共標牌上需增加越南語，34.5%的參與者閱讀這些外語文字獲取相關信息，有15.9%的參與者認為雖然會跳過這些文字，但覺得有些標牌上有必要添加這些外語文字。對于多語標牌的出現，42.32%的參與者認為這些多語公共標牌可以為外國人提供便利，33.42%的參與者認為其可以體現城市的國際化形象，21.83%的參與者認為這符合國家或城市語言戰略的需要。因此，可以看出大部分參與者對于多語標牌的使用是持支持態度的。

此外，參與者還被詢問在城市中有少數族群聚居的區域，少數族群語言是否應該在標牌上呈現的問題，80.05%的受調查者認為公共標牌上應該呈現，這對于少數族群語言文化的傳承有益。

綜上所述，在東興國門景區和憑祥友誼關景區的游客和居民中，大部分民眾對于外語和少數族群語言出現在公共標牌上表示支持，同時他們也關心外語譯寫的規范性問題。由此可見，在“一帶一路”倡議的背景下，順應國際化進程已成為大部分民眾的共識，大部分民眾支持語言景觀跟上國際化進程，同時也支持加強少數民族語言文字的保護。

四、結束語

本文以東興國門景區和憑祥友誼關景區為例，以定量和定性相結合的研究方法探討了廣西邊境地區旅游景區公共標牌的設置現狀。通過研究發現，這兩個景區中，公共標牌涉及內容豐富，在語碼上，中文占絕對的優勢，同時考慮到地緣因素，英語和越南語是這兩個景區中常用的外語。在語言使用規范上，這兩個景區都能按照國家及地方的相關政策性文件要求進行譯寫，但也存在一些表達不一致、書寫不規范的問題。此外，兩個景區的大多居民和游客都對當地的公共標牌的語言景觀的國際化和民族化持支持態度。

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實踐發展，我國國際交流越來越頻繁，旅游景區的語言景觀建設值得重視。針對目前兩個景區的語言景觀現狀，本文提出以下三點建議。首先，目前我國關于公共標牌的譯寫規范只涉及英文，相關部門可以組織相關專家和學者，就越南語、我國壯文等出臺譯寫規范，促進公共標牌譯寫規范的構建。其次，由于景區管理人員事務較多、精力有限，可以開展語言糾錯活動，鼓勵當地民眾和游客參與語言糾錯，從而可以更好地糾正景區內標牌出現的譯寫錯誤。最后，普通民眾在日常生活中也可多觀察身邊的標牌，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為糾正景區語言景觀的語言譯寫錯誤建言獻策。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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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胡曉雯（1990—），女，漢族，廣西梧州人，廣西外國語學院歐美語言文化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話語分析、社會語言學。

（責任編輯：張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