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活態傳承是指在非物質文化遺產生成發展的環境當中進行保護和傳承,在人民群眾生產生活過程當中進行傳承與發展的傳承方式。文章基于活態傳承視角,具體探討長白山錦江木屋村的旅游發展。文章首先概述錦江木屋村,其次介紹錦江木屋村旅游業的發展情況,再次梳理錦江木屋村旅游發展中存在的問題,最后就這些問題提出相應的發展策略,希望能夠切實推動錦江木屋村的旅游發展,實現活態傳承。
在2013年,中央城鎮化工作會議上提出,“讓居民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這被認為是“對現代性所引發的社會現實問題的全局性、宏觀性的反思”。鄉愁從中國文人筆下的個人情感表達上升為政治語境下的時代命題,凸顯了傳統村落在時代變遷和社會轉型過程中面臨的境遇轉向。從已有的經驗來看,旅游業是被廣泛認可的促進傳統村落經濟發展的有效路徑。但諸多傳統村落旅游業發展實踐證明,當前對傳統村落整體性活態傳承的重視程度不足。2013年,錦江木屋村被列入中國傳統村落名錄,其是吉林省傳統活態人居環境保存最為完整的村落。目前,旅游業已成為多數農戶的主要經濟來源,但傳統村落的活態存續面臨挑戰。文章中的“活態傳承”即順應時代發展潮流的旅游活化,也是指借助旅游開發的手段實現傳統村落傳統文化特性和現代性功能的統一。
錦江木屋村概況
錦江木屋村位于吉林省白山市撫松縣漫江鎮,屬于長白山腹地村落。村落規模并不大,村域面積5平方千米。錦江木屋村總體布局簡單,全村只有一條寬約6米、長約1千米、東北—西南走向的主干道,三條寬約4米的支路,形成以“一”字形為基礎的魚骨形結構。錦江木屋村被稱為“長白山木文化的活化石”,其最大特點是遍布全村的木質建筑。村中所有的木屋建材全部為木材和草泥,由木屋、倉房、玉米樓子、牛圈、雞舍、狗窩、籬笆墻等組成的庭院風貌使錦江木屋村整體呈現出極其原始古樸的關東風情。
錦江木屋村旅游業的發展情況
萌芽期——傳統空間的旅游轉向
錦江木屋村被世人關注得益于通化師范學院美術系的王純信教授。他于1988年踏足錦江村,并進行了全面考察,2004年再次考察時驚嘆于其在城市化浪潮中仍然呈現出“木屋建筑最集中、最完整保存”的狀態。隨即通過各種途徑不遺余力地宣傳錦江木屋村,并稱其為“最后的木屋村落”。曹保明先生也對錦江木屋村的歷史和民俗進行了考察研究,深入挖掘了錦江木屋村深厚的歷史底蘊。專家學者的考察引起了地方政府和媒體的關注,錦江木屋村被列入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長白山滿族木屋建造技藝被列入吉林省第二批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雖然2012年之前錦江木屋村并未開啟真正意義上的旅游業,但“長白山最后的木屋村落”“中國最美古村落”等標簽構建了錦江木屋村的空間表征,使其具備極高的審美價值、歷史價值和研究價值,體現了傳統農業社會人地關系的特定生態系統和人居環境,也使其擁有了第一批來自美術界、建筑界、攝影界、歷史界的游客。
快速發展期——以民俗為中心的旅游空間生產
2013年,錦江木屋村被列入第二批中國傳統村落名錄,推動了錦江木屋村的保護和開發。2013年至2019年是錦江木屋村旅游業快速發展的時期。隨著外圍旅游空間各大項目的落地,錦江木屋村的客源市場得到保障,政府持續加大各項投資力度,基礎設施、旅游設施建設以及房屋修繕等相繼落實,村容村貌大為改觀。村民有了發展旅游業的動力和信心,主動成立了旅游合作社。尤其是2015年成立的民俗文化旅游專業合作社,以“個人投資+村民+合作社”的形式開啟了錦江木屋村真正的資源整合。合作社秉持“因人設崗”的原則,以木屋為載體,以民俗為內容,設計了民宿、農家飯莊、煎餅坊、豆腐坊、剪紙坊、豆包坊、獵戶坊、蜂蜜坊、人參坊、花海、鹿園、靈芝木耳園、茶園、藍莓園、小動物互動區、旅拍坊、民俗博物館、孤頂子供銷社、望長白山營地等多個項目,盡可能確保村民都參與到旅游業當中。總體特征為傳統生活空間兼具旅游空間的功能。
轉型期——多主體經營下的重新洗牌
2019年錦江木屋村旅游業進入了短暫的停滯階段。之后,民俗文化旅游專業合作社解體,失去了統一的經營和管理,旅游業重新洗牌。旅游項目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而旅游經營主體則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部分民宿恢復個體經營,部分村民成立新的合作社,之前不具優勢的旅游公司快速發展起來。三者之間以臨時的契約關系維系,旅游業發展的復雜性和矛盾性日漸顯現。
總體來說,錦江木屋村的旅游業發展仍然處于初級階段,產品開發以觀光性為主,體驗性為輔,深度開發不足。游客停留時間短,設施和服務水平都有待提高。雖然旅游業已經成為支柱產業,但是村民仍然保持著傳統的生產和生活習慣,采山貨、種地兩不耽誤。
活態傳承視角下錦江木屋村旅游業發展存在的問題
村落主體流失嚴重
2006年,錦江木屋村村民有31戶,后來逐漸減少到21戶、17戶、15戶、14戶。2013年至2015年,錦江木屋村房屋出售數量較多。可見,旅游業帶來的商業化加速了村落“空心化”。村民是傳統村落活態傳承的主體,村民的流失將削弱村落應對旅游業負面影響的能力,使村落活態存續面臨挑戰。
傳統社區文化面臨危機
傳統村落是關系緊密的社區,鄰里之間守望相助、互通有無,一家之事往往便是一村之事。然而,隨著旅游業的發展,村落社交空間日趨復雜,以往純粹的生產生活方式被打破,村民之間的交往摻雜了商業競爭。另外,由于缺乏科學的規劃和統一的管理,外來資本與村民之間的矛盾也不可避免,制約了傳統村落城市化和現代化進程的推進,影響了村落傳統文化的活態傳承。
文化遺產活化利用程度不足
從文化遺產保護現狀來看,自上而下的政策指導確保了木屋形態和景觀的整體性,錦江木屋村傳統空間得以固化,有效地展示了豐富的景觀層次,使錦江木屋村具備極高的觀賞性。但受旅游開發者能力、村落空間形態、地方財政等因素的影響,對錦江木屋村的歷史文化和建筑價值的挖掘不夠,現代化功能的創新性不足。正如林德榮和郭曉琳所指出的,文化遺產“只有與時俱進地融入現代社會,才能‘活’得更加滋潤”,錦江木屋村如何在旅游業的推動下與現代社會發展要求相契合,是當前面臨的重要問題。
基于活態傳承的錦江木屋村旅游發展策略
推動傳統社區重構,構建新型“村落—旅游”型社區
首先,對于錦江木屋村這樣的空心化和老齡化極其嚴重的傳統村落,只有進行積極的社區重構,才能提高社區話語權,爭得旅游決策主動權。Karine Dupre等人認為,“許多國家和地區選擇發展旅游業,不僅是為了吸引國內外游客,同時也為了吸引更多的本國居民到當地定居”。事實上,這種內含旅游性質的異地暫居和定居的現象已漸趨普遍。“村落—旅游”型社區即打破傳統村落社區的封閉結構,以旅游業為紐帶,積極吸納意在推動傳統村落建設和發展的多元主體,形成以傳統文化為基礎,以多元文化融合創新為生命力的社會結構和產業特征。這里的多元主體除了包括定居錦江木屋村的村民外,還包括在外的村民、外來投資者、對村落文化感興趣的研究者、自由職業者和數字移民等。
其次,加強對新型社區空間的營造。社區空間即社區主體在特定空間中通過互動活動,賦予其社會關聯以特定的意義內涵。社區空間的營造旨在通過拓展空間功能創造共同在場的情境,使人們主動融入社區活動中,從而為構建社區文化提供合適的場域。社區空間的營造主要體現在公共空間的營造上,如文化活動中心、圖書館、健身房、咖啡室、茶室等。傳統村落公共空間具有現代化公共空間的屬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消除社區主體多元文化交流的障礙。
最后,重視新型社區文化的重建。社區文化包括社區主體在社區空間中創造的社交關系、文化制度和文化遺產。“村落—旅游”型社區文化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引導,實現傳統社區文化的“再地方化”和現代旅游文化的“地方化”,從而使人們的行為規范、信仰觀念、人際關系等在新型社區中實現價值認同和文化認同。尤其要重視培養“新鄉賢”,以其為主導構建“新鄉約”,以推動傳統社區文化中“德業相勸,過失相規,禮俗相交,患難相恤”等鄉約文化的回歸和重塑。
打破遺產保護的慣常思路,讓旅游活化回歸“三生”空間
如何處理好遺產保護與開發的關系,吳必虎認為“真正用起來的文物,才能保護好”。對于傳統村落而言,這種觀點顯然更加適用。作為活態人居空間,建造木屋的人、木屋建造技藝、木屋、生態環境等都是木屋文化的組成部分。文化遺產只有回歸其所在的生活、生產、生態空間,才能真正體現錦江木屋村蘊含的場所精神。錦江木屋村中的居民在生活和生產習慣上體現了靠山吃山、靠山住山的人地智慧,在身份和文化認同上經歷了復雜的心理建構過程,其木屋建造技藝既體現了滿族及其先民的山林文化,也受到了中原文化的影響。這種文化適應性是在具體的生產生活實踐中完成的。
正如楊振之和謝輝基所說,“文化遺產的本質就是每個當下、每個時代不斷層摞下來的生產生活場景”。錦江木屋村文化遺產是“場所精神不斷疊加層摞”的結果,也必然要繼續經歷當下以及未來生產生活場景的使用與改造。因此,適當滿足當代人以及后代的需求是文化遺產旅游活化的題中應有之義,如適當解構以豐富傳統建筑的現代功能,滿足人們對生活舒適性的需求,適當允許人們對長白山倒木的取用,促進木文化的傳承。(注:根據趙秀海的研究,相比于其他樹種,紅松倒木由于極不易腐爛而不利于腐殖質的積累,因此對種子發芽、更新不利。而紅松倒木是制作木瓦片和木煙囪的最佳木材。可見,傳統木屋建造技藝對于倒木的利用并不必然對自然生態造成破壞,反而形成了有趣的共生。)
加強史地研究,完善旅游文化空間
長白山腹地區域有著獨屬于該區域的史地演化特征。從舊石器時代起,這里就是人類重要的活動區域,從古老的肅慎族、濊貊族到四大族系在這里交流融合,直至創造出錦江木屋村這一具有鮮明長白山腹地區域特色的傳統村落,并不是偶然。以“楛矢石砮”為標志的狩獵文化、以“放山”為核心的采集文化以及以“木”為載體的生活文化,都是長白山孕育出的人類文明成果。錦江木屋村見證了長白山腹地的歷史沿革和民族融合。加強對長白山腹地區域的史地研究,不僅有助于更加深刻地認識錦江木屋村的史地背景,還有助于形成完整的文化認知。加強對文創博物館、創客空間、鄉村劇場等的開發和應用,有助于奠定活態傳承的文化基礎,豐富旅游產品,提高村落文化的歷史價值和教育價值。
長白山腹地豐富的資源造就了錦江木屋村,村中的居民創造了獨特的長白山人居文化。旅游開發在為錦江木屋村帶來新的發展機遇的同時,也帶來了一系列挑戰。因此,在旅游開發的過程中,應加強對傳統社區的現代化重構,實現旅游文化的“地方化”和傳統文化的“再地方化”,增強社區的創造能力,創新旅游開發方式,為世人呈現一個具有生命力的新型傳統村落。
(作者單位:馬來西亞新紀元大學學院國際教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