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壁畫解析與訓練課程

【開欄的話】近年來，各級教育行政部門、高等院校將一流本科課程建設納入高等教育發展規劃，以加快建設與新時代人才培養需求相適應、與新技術相融合、與教育教學方式方法改革相配套的教育教學管理政策和機制。本報特開設“名課薈萃”欄目，聚焦美術院校優質本科課程，分享美術院校學科建設與教學模式改革與創新的成果。

據北京市教育委員會近日公布的2023年北京高校優質本科課程遴選結果，中央美術學院三門本科課程榮獲北京高校“優質本科課程”。其中“中國傳統繪畫解析與訓練（一）”作為在專業類院校較為普及的壁畫課程，在兼顧傳統的授課方法的同時，融入對修復學科建設的新理念，引起了大家的關注，本期對此進行推介。

中國傳統壁畫源遠流長，壁畫的形式、材料種類繁多，包含了重彩、淡彩、水墨、石刻、木雕、鑲嵌、畫像磚等樣式。在高等美術院校，中國傳統壁畫教學以臨摹為主要手段，在中國傳統壁畫臨摹教學中根據教學目標和實際需求的不同而演化出現狀臨摹、復原性臨摹、整理性臨摹等三種主要臨摹方式。在教學中，不同的臨摹方式對于中國傳統壁畫的材料語言、造型語言、色彩語言、形式構成、敘事方式等具有不同的側重點。在教學過程中，首先需要明確化、清晰化臨摹學習不同的側重點。

現狀臨摹訓練側重傳統壁畫的造型、色彩、肌理、材料、形式構成等語言。現狀臨摹在中日兩國有不同的方法，中國以體會壁畫中造型、色彩、肌理、形式構成的視覺體現，用近于“寫”的方法臨摹；日本現狀臨摹以一種分塊細化、拓臨的方法做到與原畫極致地接近，依據實際需求發展為“摹寫”的一套方法并延續至今。復原性臨摹是針對現今壁畫色彩、造型體現進行繪畫史的風格梳理和數據分析，從而復原壁畫繪制時期的原貌。這是高度理性與感性的結合，此種臨摹方法是分析研究壁畫風格史、壁畫敘事方式、色彩語言、文物保護與修復數據分析的主要方法和來源。很多的珍貴傳統壁畫經歷時間的打磨，內容缺失、變色，整理性臨摹就是對壁畫內容的缺失、變色進行梳理，此種方法是分析研究繪畫史流變中造型語言及壁畫敘事方式。整理性臨摹是研究壁畫構圖、造型風格特點的重要手段。

在講授《中國傳統壁畫解析與訓練》課程時，我們首先系統梳理了中國傳統壁畫的發展歷程，讓學生對中國傳統壁畫發展有一個了解。其次，課程重點讓學生分類臨摹古代經典壁畫。根據課程側重點采取不同的臨摹方法，進而對造型、色彩、材料、構成等不同方面深入學習。例如：寺觀壁畫、石窟壁畫現狀臨摹課程當中，對古代壁畫地仗制作進行詳細講授，地仗的制作關系到壁畫存留的時間和繪制者的繪畫感受，所以在材料、制作方法上有較高的要求。在地仗中所使用的泥、沙、秸稈、棉、麻等材料，地仗制作層數，每層材料配比在不同時期、不同類別壁畫因投入財力不同而具有明顯差別。所以在課程中要以不同配比、材料的實際操作分類進行，讓同學們實際感受到材料的特性，從而在材料學習中掌握舉一反三的主動學習方法，并以這種方法拓展到顏料制作等材料學習當中。課程開設的墓葬壁畫現狀臨摹這一子課程，對比了石窟、寺觀壁畫的使用性質，從而知曉墓葬壁畫地仗中層數少、使用熟石灰料的特殊性。課程以原樣復制壁畫，包括地仗層，這樣一來為壁畫保護與修復課程帶來了可操作的“文物”。寺觀壁畫、石窟壁畫復原臨摹就以側重古代不同時期的人物造型、不同時期色彩運用、同一題材的不同構圖進行研究。西方繪畫有強烈的透視法則和構圖方式，中國傳統壁畫構圖敘事方式，打破了空間、時間的束縛。在以人物為主體、兼顧主題思想詮釋的傳統壁畫中有許多經典：莫高窟254窟北魏壁畫《薩埵那太子舍身飼虎》展現了主體人物在不同時段、不同空間的故事，把五個重要的情節完美地組合在一個畫面之中。畫面中，一種帶有趨向性的力量像一只手指引著觀眾的視線走向，正如傳統造型中的“勢”，“勢”讓有限的畫面蘊藏著涌動的力量與生機，讓各時空片段中物象有了關聯。山西繁峙巖山寺壁畫，繪制了佛本生故事，內容豐富、情節眾多。幾十平米的壁畫展現了數百個人物、數十個故事，畫面安排精妙，物與物、形與形、色與色相得益彰，細研方知其中云、石、樹、河等不僅是故事情節的內容，更起到分割畫面情節的作用。再如，經典傳統壁畫中的永樂宮、法海寺壁畫以人物為主體，眾神羅列在畫壁之上，前后空間、人物間關聯等，都是依靠重疊、疏密、顧盼等手法進行創作。這些都是中國傳統壁畫語言中的獨特的構圖運用。

在石窟壁畫現狀臨摹當中對壁畫變色、殘損等效果的臨摹，就展開了構成想象、技法靈活運用、材料嘗試等內容的學習。例如日本“摹寫”這種方法本來是對文物全息記錄的一種方法，要對于每一塊顏色、每一個斑駁、每一條開裂、每一塊變色都進行分塊細化、拓臨，盡量做到與原作接近，這種方法讓藝術家在抽象元素圖案化、馬賽克分塊、形式構成具有發散思考的意義。同時在留存壁畫當中不乏變色的情況，而且這種變色是發生在不同色層當中，在臨摹時就要求理解色層之間的關系，用疊色的方法把視覺灰給畫出來，這樣就達到了研究中國畫賦色原理的課程要求。中國傳統壁畫語言中，線條與色彩高度統一，平面裝飾、大色塊運用表達、繪制材料、繪制技法豐富多樣，傳統造型中理想與現實相統一，真實性與裝飾性相統一，都是有利于大型繪畫創作的元素。同時壁畫構圖的多樣性也為創作中出現的空間問題、形式問題等提供了多種解決方案。這些特點為藝術創作提供了諸多可能性和諸多創新點。

課程授課對象既有修復學院、壁畫系本專業學生，也有設計、中國畫、人文、油畫、版畫、雕塑等其他專業學生。有意思的一點是，在其他專業同學在課程當中因受自身專業影響，對課程內容的學習有獨特的視角，例如在設計專業的學生當中把傳統壁畫中的形象、故事做成交互，觀眾可以與新創作的作品進行互動，雕塑系的同學把壁畫中的二維形象做成三維的雕塑，甚至加以創造衍生成產品，這些獨特的解讀視角使得教師在授課當中也受到不同視角下的創作啟發。

對遙遠歷史的追尋與重構，通過新的學術研究思路去發現更加豐富的歷史——文人畫主線外的另一個文化傳統。站在前人對中國傳統壁畫研究的學術基礎上，又不囿于此，形成我們這個時代研究者對中國傳統壁畫藝術的全新闡釋，在學術研究的基礎上，通過創作實踐對中國傳統壁畫語言的現代轉換諸多的可能性進行嘗試，以期生長出更多富有藝術感染力的藝術作品。

（作者系分別系中央美術學院修復學院院長、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