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白冬日登上那座年輕的山
伴著母親常年的隱憂和念叨
還有第一次握住的登山杖
那時我不擅長也不喜愛這些
我想要的不過是偶爾學著如何度日
好讓生命不至于總是陷于無端沉默
那是鞋底的泥土都在長嘆疲憊的一天
干樹枝與苔蘚闖入視線
山頂的杜鵑近在咫尺 又無比遙遠
一個留著胡須的男人忽然對誰說
像這樣一座來回二十公里的山
他已來過四次了 驚嘆后是沉默
往后我常想 那個男人是否也一樣
有過被暴雪掩埋的深夜 被雨水席卷的荒蕪
以及常常 不知如何是好的生活
直至多年后 征服不知不覺成了生命主題
寂靜已成為內心隱秘 軀干卻活躍肆意
一邊精疲力竭 一邊循環往復
攀爬 仍是攀爬
直至登上第四十九座山峰才懂得
那時男人愛的絕不是自負上路
他只是渴望每一次征服
重復痛苦的背后正是征服 畢竟
每征服一次山峰 就是戰勝一次生活
——那熱氣騰騰又常常絕望的生活
你顫抖地走在雨里
突然就邁向了碎片的黃昏
這是一個什么都快的年代
網絡與人類早已是魚和水
但更遙遠的時候
你說空氣里是寂靜的煙塵
人們出走仰仗的并非信號
而是亙古不變的勇氣
加速相愛的不是技巧的翻涌
而是當你搬著小木椅到院里看星星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她小巧的鼻尖
還有她不經意間微紅的臉
你更想念的是一個個仍在眼前的日子
人們早上生火 午后寫信
夜里聽風從身上涌過
雖隔絕了些什么 卻度過著自己的時間
而現在 你吐出煙圈后繼續訴說
自某天開始
你眼前出現了一片誰都得穿過的森林
你慢慢與世界越來越近 卻也隔著那片
無論如何也驅散不開的 疲憊的云
河流與火種 曾是屬于你世界的語言
但如今極少再需要生火 寒冷是久遠的事
到了如今 你說你仍想渡河
游過這分秒必爭的 虛無的水
你還是拿起了畫筆
失落的神情落為碎片
化為即將墜落的一縷
剎那間 黃昏淪為失散的橙
孫碩,1998年生,云南德宏人,西北大學創意寫作專業在讀碩士研究生,有作品見于《春城晚報》《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