芻議普法教育與法學教育之差異：目標定位、主要內容與實施實踐

摘 要：普法教育與法學教育作為我國當代教育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促進與推動建設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具有至關重要的意義與作用。當下，學界較多關注的是普法教育或者法學教育本身，鮮將二者進行比較，也因此忽略了普法教育與法學教育之間的差異。分析普法教育與法學教育之間的差異，有利于明確二者之間存在的聯系，消除教育層面的誤解，解決理論與實踐相脫節的困境。有鑒于此，本文將從目標定位、主要內容、實施實踐等方面，探討普法教育與法學教育之間的差異，并且為提升普法教育實效提出三點建議。

關鍵詞：普法教育；法學教育；目標定位；主要內容；實施實踐

* 本文系中南財經政法大學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資助項目“‘誰執法誰普法’普法責任制的實現路徑”（項目編號：202010684）的研究成果。

一 問題的提出與研究的緣起

在我國，不論是在理論界還是在實務界，不少學者或實務工作者都習慣將普法教育與法學教育混同使用，但二者的概念和意涵是不同的。普法教育既不是職業教育，也不是素質教育，而是全民教育，是針對性、傾向性很強，受眾面很廣的一類教育活動。其旨在通過對法律知識進行各種形式與途徑的廣泛宣傳與教育，引導公眾形成法治觀念，強化法治意識，提升法治素養，能夠處理生產生活中出現的矛盾糾紛。普法教育能夠促進社會和諧，推動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建設，強化法律在公眾心中的權威形象。而法學教育是我國高等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以教授法律知識、訓練法律思維、夯實法律職業技能、培養合格法治專業人才等為組成要素的系統且綜合的教育活動。與普法教育不同，法學教育既是職業教育也是素質教育，既肩負著向受教育者傳授法律課本知識，幫助他們建立理論體系，積累實踐經驗，明確制度原理，研習職業技能，培養職業道德等重任，也有向受教育者普及跟法律密切相關的人文社科知識，如政治學、哲學等的使命，旨在培養受教育者能夠樹立“德法兼修”“立德樹人”“明法篤行”和“知行合一”的精神品質，成為素質過關、本領過硬的法治人才。①

當下，學界雖然關注法學教育與普法教育，但幾乎沒有人將二者置于同一視野下進行學理審視，更遑論提出有針對性的優化教育對策和建議了。顯然，從學理角度出發，既不能人為割裂法學教育和普法教育之間的天然聯系，也不能忽視它們的顯著區別。因此，本文試圖從目標定位、主要內容、實施實踐三個角度出發，對普法教育與法學教育之差異進行初步分析，以求教于方家，并期望能夠起到拋磚引玉之效果。

二 普法教育與法學教育之目標定位差異

1. 普法教育的目標定位

在我國，普法教育的目標定位是提升整個社會的法治意識和法治素養，積極引導公眾自覺尊法學法守法用法。但是，法治意識和法治素養并不是人天生就有的，要使其進入人們的頭腦，需要通過教育等外力手段才能實現。②普法教育對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建設的益處與作用是顯而易見的，其作為推進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建設的有效措施，能夠為廣大人民群眾打下堅實的法治基礎，增強全社會的法治觀念和法治意識。因此可以說，全民普法是全面依法治國的基礎性、戰略性、保障性、長期性工程。

在我國當前法治語境下，普法教育也被稱為法治宣傳教育，一切有接受教育能力的公民都要接受法治宣傳教育（普法教育）。從1986年開始的“一五”普法到如今的“八五”普法，全國性法治宣傳教育已歷經38年。在此期間，我國法治宣傳教育取得了顯著成績：法律知識得到廣泛普及，法律在公眾心中的地位不斷提高，全社會法治意識不斷加強，我國法治整體環境得到較大改善。③茲舉一例，自從《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以下簡稱《民法典》）公布以來，為了盡快讓廣大人民群眾了解《民法典》這部“社會生活的百科全書”，各級各地有關部門陸續開展了普及《民法典》的系列工作，以群眾喜聞樂見、通俗易懂的方式方法，分梯度、多渠道、有側重、不間斷地向群眾普及《民法典》，④并取得了一定成效，達成了預期目標。

綜上，我國開展普法教育的目標一直比較單一、純粹，即引導廣大人民群眾努力學法、自覺守法、遇事找法、解決問題靠法，與國家共同維護法律的權威和尊嚴，盡力讓尊法學法守法用法在全社會蔚然成風，繼而增強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建設的群眾基礎。

2. 法學教育的目標定位

如前文所述，法學教育是我國高等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目的是不斷造就、積極培養“德法兼修”“立德樹人”“明法篤行”“知行合一”的，能夠經得起實踐檢驗的法治人才。2018年9月17日，教育部、中央政法委發布《關于堅持德法兼修實施卓越法治人才教育培養計劃2.0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為我國法學教育提供了完善依據。《意見》通過總體思路、目標要求、改革任務和重點舉措、組織實施等多個維度為我國法學教育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法學教育也是建設教育強國的重要一環，干好法學教育事業、深化法學教育改革、推進法學教育質量提升是實現我國法治教育內涵式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也要更好地發揮法學教育的基礎性與先導性作用，通過培養、塑造綜合素質過硬的法治人才隊伍，為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建設貢獻聰明才智。

因此，我國法學教育的目標不再以培養律師、法官、檢察官、法律顧問、公證員、仲裁員、基層法律服務工作者、法學教學與科研工作者等法律專業人員為核心，而是更多地將精力放在培養和塑造應用型、復合型的法治人才等方面上，即培養、塑造能在任何一個法律職業領域、法學專門領域擔任具體工作的專業人才。

總而言之，法學教育的目標就是培養法治人才，尤其是高素質的能夠服務國家、服務社會、服務他人的法治人才。從應然層面來講，法治人才至少應當具有過關的思想道德素質、扎實的知識功底、完善的學科背景、批判的邏輯思維、流暢的表達能力、靈活的應對能力、較強的創新能力。

三 普法教育與法學教育之內容差異

比較研究繞不開對內容的分析，普法教育與法學教育在內容上存在著明顯的差異。

1. 普法教育的內容

普法教育的內容具有通俗化、易掌握的特點，往往比較簡單、純粹，使受教育者能夠較快理解和消化。下面，筆者以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關于從“一五”普法到“八五”普法的8個決議為例，提煉出普法教育的主要內容在不同時期的側重點，如表1所示。

2. 法學教育的內容

法學教育的內容完整，專業復雜，系統規范，自成體系，常常需要受教育者通過一定的專門研習才能掌握。法學教育涵蓋專業設置、學科構成、課程體系、教學條件、培養對象等方面。法學的二級學科至少包括法學理論、法律史、憲法學與行政法學、刑法學、民商法學、訴訟法學、經濟法學、環境與資源保護法學、國際法學（包含國際公法、國際私法、國際經濟法）、知識產權法學、軍事法學等。法學的課程體系可以細分為總體框架、課程設置—至少應當包含思想政治理論課程、通識類理論課程、專業理論課程、實踐課程。近些年來，隨著我國法學教育的快速發展與完善，各大高校的法學專業的開辦與發展勢頭也呈現出比較迅猛的態勢。

四 普法教育與法學教育之實踐差異

實踐是所有教育活動落地的前提，普法教育與法學教育的實踐差異可從實施主體和實踐路徑兩方面加以區別。

1. 普法教育與法學教育的實施主體有差異

普法教育的實施主體包括國家機關、社會團體等。①法學教育的實施主體是高等學校（包括大學、獨立設置的學院和高等專科學校）、其他高等教育機構、經批準承擔研究生教育任務的科學研究機構（比如黨校、社會科學院）等。普法教育存在多個實施主體，而法治教育作為我國法學教育生態系統的主體，高等學校是其系統建設的核心所在。②

2. 普法教育與法學教育的實踐路徑有差異

在我國，普法教育主要通過全民教育以及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有關決議等來推動實踐。實施的路徑有：以習近平法治思想引領全民普法工作；明確普法重點內容，持續提升公民法治素養，具體包括加強教育引導、推動實踐養成、完善制度保障等；加強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具體包括推進法治文化陣地建設，繁榮發展社會主義法治文藝，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法律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加強紅色法治文化保護、宣傳、傳承，加強法治文化國際傳播和國際交流等；推進普法與依法治理有機融合，具體包括加強基層依法治理、深化行業依法治理、開展專項依法治理等；著力提高普法的針對性、實效性，具體包括在立法、執法、司法過程中開展實時普法，充分運用社會力量開展公益普法，充分運用新技術、新媒體開展精準普法等；加強組織實施，具體包括加強組織領導、加強制度建設、全面落實普法責任制、強化基層基礎工作、加強評估檢查等。

在我國的高校中，法學教育主要通過學校系統化和體系化的培養實現，實踐路徑包括職業教育、素質教育，方式以培養、訓練、塑造、引導、參與、互動、銜接、合作、競爭等為主。法學教育具體實踐路徑有：堅持以馬克思主義法學思想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理論為指導；注重培養法科學生的思想道德素質和身心素質；科學合理設置課程體系模塊；優化法學教材的內容、審查和使用；精選和籌劃社會實踐活動；堅持進行創新研究訓練；開展好系列讀書會和講座活動；組織利用好課余時間開展公益活動和德育活動；建立合理有效的評估反饋機制等。以科學合理設置課程體系模塊為例，課程體系模塊需要在各大實施主體的整體培養方案上設置，并且提供充足的空間予以優化和提升，目的是幫助法科學生培養法學知識素養，健全人格和品格，鍛煉法治邏輯思維能力，激發法治認同感、社會責任感，提升道德素質。具體而言，通過科學合理地確定各類課程在人才培養方案中的比例，整體優化課程體系模塊，在知識上、理論上、體系上、系統上幫助法科學生完善法學知識體系，提高法治素養，形成比較敏捷的法治思維和相對扎實的法學功底。在這個過程中，需緊密圍繞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理論設置課程體系模塊，科學合理地安排理論講授課時與實踐運用課時，以便取得理想的法學教育實效；需注重家國情懷和理想信念培育、法治實踐與制度建設、公益教育和道德紀律、社會發展與公民責任、國際視野和文明對話、經典研讀與文化傳承等公共課程、通識課程所帶來的綜合思維養成效果，利用它們增強法科學生的法治認同感、心理歸屬感，以及社會凝聚力、向心力、帶動力、輻射力。

五 未來的展望

就我國目前階段來講，普法教育和法學教育既有聯系又有區別。一方面，二者都是我國現行教育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都在致力于推動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建設。另一方面，二者之間也存在著一些差異，而這些差異可以從目標定位、主要內容、實施實踐三個層面展開。而就優化我國普法教育與法學教育的建議來說，也可以從基礎定位、主要內容、實施實踐三個層面找尋一定的突破口與解決進路。

法學教育和普法教育之間雖然存在著明顯的界限，但這個界限可能會隨著政治決斷、思想轉變、法治進步、經濟發展、社會變化、文化繁榮以及科技的日新月異等而出現變化。不過，不管未來如何改變，普法教育與法學教育都是一項具有長期性、基礎性、側重性、精準性的龐大且又艱巨的工程。對此，國家、社會和公眾應當不斷關注和積極推動這兩種教育的發展與完善，進而不斷推動普法工作守正創新、提質增效、全面發展。就算只針對普法教育，也需要法學、教育學、政治學、歷史學、社會學、管理學等學界人員傾注心力研究，為提升其實效，促進法學教育的健康發展、保障法學教育的現實成效不斷奉獻智慧、提供建議。

① 張曉燕：《法制教育與法學教育之異同》，《思想理論教育導刊》2013年第5期，第42—45頁。

② 隋璐璐：《依托高校思想政治理論課培育大學生法治意識探究》，《思想教育研究》2019年第11期，第131—134頁。

③ 吉亮亮：《制定法治宣傳教育法的重大意義及路徑》，《民主與法制時報》2024年9月26日第144期第5版。

④ 許旸：《讀懂“社會生活的百科全書”，讓民法典走進群眾心里》，《文匯報》2020年10月22日，第1版。

① 《中央宣傳部、司法部關于開展法治宣傳教育的第八個五年規劃（2021—2025年）》要求：“健全黨委領導、政府主導、人大監督、政協支持、部門各負其責、社會廣泛參與、人民群眾為主體的法治宣傳教育領導體制和工作機制，形成大普法工作格局。全面依法治國（省、市、縣）委員會守法普法協調小組和各級法治宣傳教育工作領導小組要加強對本規劃實施的組織領導和統籌協調。各級普法辦事機構要充分發揮職能作用，組織推動、督促指導各項任務落到實處。”

② 李云霖、李伯超：《法學教育現代化：定位、支點與趨勢—以法學本科教育為中心》，《大學教育科學》2016年第4期，第27—33頁。

作者簡介

彭凱，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法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行政法學、立法學、警察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