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里綻放的含羞草

“同學(xué)們，學(xué)校下個月舉行校園才藝大賽，有意愿的同學(xué)可以報名參加。”語文老師的聲音甜甜的，充滿激情和暖流。

曉荷剛轉(zhuǎn)入這所學(xué)校。在老家上學(xué)的時候，曉荷的語文成績最好，上三年級時就能寫出一行行長長短短的詩句，當(dāng)時教她語文的小芹老師可喜歡她了。

放學(xué)了，曉荷走在去姥姥家的路上。已是秋末，陽光淡淡的。路旁的樹上花落盡了，只剩下零星的黃葉和光禿禿的枝丫。黃葉不時地飄落下來，長長的石子路上鋪著厚厚一層焦脆的黃葉，踩在上面發(fā)出細細碎碎的咔嚓聲，像秋日的交響曲。

姥姥家在火車站家屬院，一進院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堵迎門墻。迎門墻前面是一口大水缸，缸內(nèi)開滿了深紫色的睡蓮，荷葉高出水面，清麗的影子映在墻上，暗香浮動。

“姥姥，我們學(xué)校要舉行朗誦比賽呢。”吃飯時，曉荷鼓足勇氣開了口。

“就你還想去參加朗誦比賽？說話聲音像蚊子叫似的。我勸你還是省省吧，別去丟人現(xiàn)眼。”表哥一如往常地打擊曉荷。

“怎么這么跟妹妹說話？！妹妹一個人在這里上學(xué)，你得多幫幫她。”姥姥護著曉荷。

“本來就是，這里又不是她們那個村小。普通話都說不好，還朗誦呢。”表哥還不服氣。曉荷羞得滿臉通紅。表哥的話雖難聽，但說的確實是實情。她剛來城里沒多久，和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曉荷站在院子里，看紅彤彤的霞光緩慢地變暗。姥姥家的小院種滿了花草和蔬菜，一個養(yǎng)著含羞草的紅陶花盆吸引了她的注意。一簇簇又細又綠的葉子長在纖弱的根莖上，風(fēng)一吹就搖搖欲墜，用手輕輕一觸就即刻合攏。這敏感脆弱的植物，真是像極了剛從小地方來到大城市的曉荷。

“這是含羞草，別看它細細小小的，過不了多久它就會長出紫色的小花，好看著呢。”姥姥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她的身邊。

當(dāng)陽光再次照到校園的花架時，花架底下站著個小女孩，她扎著羊角辮，穿著有紅色格子的夾克、淺藍色的牛仔褲，正在練習(xí)朗誦《如果》：

如果，我是一只燕子

我愿在秋天破殼

當(dāng)所有的候鳥飛向南方

我將在寂寞的屋檐唱出動聽的歌

如果，我是一朵小花

我愿在冬天開著

當(dāng)所有的花朵頹然凋零

我將在積雪的枝頭留下絢麗的紅色

…………

微風(fēng)吹拂著她的頭發(fā)，紅彤彤的蘋果臉上寫滿了倔強。

“你的聲音真好聽，不過你有幾處發(fā)音不是很準確，而且你還可以投入更多的感情……”說話的女孩叫蘇陽陽。

“謝謝你。你說得有道理，我會嘗試著去練習(xí)。”曉荷被這來自陌生人的溫暖打動了。

“我叫蘇陽陽，我們可以做朋友嗎？”蘇陽陽和曉荷一樣也在這所學(xué)校上學(xué)，不過她是五年級的學(xué)生。

曉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她迫不及待地說：“當(dāng)然可以啊！我剛來這所學(xué)校，你是第一個主動跟我交朋友的人。”她的眼睛又暗淡下來，接著說：“我想?yún)⒓訉W(xué)校才藝大賽的朗誦分賽，可是我怕自己不行。不過之前在我們學(xué)校，我可是得過獎的。”

“決定好的事情就勇敢去做，努力去做，管它結(jié)果如何。”蘇陽陽堅定地說。

陽光下兩個小女孩相互望著，笑容在她們的臉上開出了金燦燦的花。

放學(xué)回到家，曉荷搬了一把凳子放在院子里，把姥姥叫過來，讓姥姥坐在凳子上。她站在姥姥面前，雙手背在身后，清了清嗓子，認真地朗誦著，直到夕陽斑駁的光影將細碎的花瓣在淡淡的暖黃色墻上映成了一幅溫柔的畫。

“哇，有進步。”說話的人是蘇陽陽，只見她邁著緩慢的步子朝曉荷走來，長長的秀發(fā)被微風(fēng)吹起來。

蘇陽陽竟然也住在這個小院，她領(lǐng)著曉荷來到自己的房間，房間不大卻布置得精巧溫馨。曉荷注意到墻角放著一把小提琴，上面蒙著一層灰塵。

在學(xué)校門口的梧桐樹下，蘇陽陽一身粉色運動服，扎著高高的馬尾，淺淺的酒窩里盛滿了陽光。

“陽陽姐姐，校園才藝大賽你報名了嗎？”

剛開始還熱情地和曉荷聊天的蘇陽陽突然一言不發(fā)，曉荷覺得奇怪，偷偷看了一眼蘇陽陽，發(fā)現(xiàn)她竟然在默默地流著眼淚。曉荷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只能默默地陪著蘇陽陽。

姥姥告訴曉荷，蘇陽陽原本不住這個小院。兩年前，她的媽媽因病去世了。蘇陽陽因此得了抑郁癥，不和任何人交流。后來，搬到這個小院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后，她的狀況才好轉(zhuǎn)了一些。但她再也不碰小提琴了，不是不想碰，而是不敢碰，因為是媽媽教會了她拉小提琴，她一碰小提琴，失去媽媽的痛就會重新襲上心頭。

曉荷的心像被小刺扎了一下又一下。她鋪好一張嶄新的淡粉色信紙，在上面寫下了一行行娟秀的小字，然后把這封帶著香味的信放在了蘇陽陽家的窗臺上，希望自己的關(guān)心和鼓勵能溫暖那顆脆弱的心。

校園才藝大賽開始了，曉荷站在舞臺上，她想到姥姥和蘇陽陽的鼓勵，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她站在臺上用響亮、自信的聲音朗誦了那首《如果》。

等她走下舞臺，她清楚地聽見主持人說：“下一個節(jié)目，有請?zhí)K陽陽同學(xué)給大家演奏小提琴曲《萱草花》。”曉荷回頭，恰好碰上蘇陽陽的目光，她們相視一笑。

此時，院內(nèi)寂靜，陽光正好，紅陶花盆里，一株纖弱的含羞草正默默生長，細密的綠葉間，一朵紫紅色的花悄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