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河西走廊（組詩）

敦 煌

一冊佛經。從雷音寺

低沉的鐘聲

到莫高窟散花的飛天

一朵蓮花

開在相遇的地方

或許是茶館，或許是

反彈琵琶的雕像下

放下一世塵埃

放下恩怨，分手的話

在放下因緣的地方

經過了人生的

很多城關，有的對峙

有的豁然開朗

有時候就在棧道上

聽一叢一叢葦蕩

等待秋天的火焰

沒有步入后塵

跟隨駝隊出發的時辰

可以是一聲召喚

讓月牙泉的一滴水

落入走近時的眼睛

海子草原的下午

一只水鷗不肯飛走

它可能有一封

來自春天的書信

生了根，搖得湖水嘩嘩響

距離很近了

紅嘴白羽的鷗

像一根蘆葦

插在水中央

像女神，嫣然微笑

用群鳥的驚飛

鋪墊了世界的安寧

和美，風潮漸漸平息了

這是與神靈的交流

聽見陽光裁剪草原

一瓣一瓣野花，輕盈的

開了又開

金塔胡楊

古老寓言，是金色的

可能來自《詩經》的深處

風雨中

錘煉出詩人風骨

古老的樹干，新生的

枝葉，舞蹈、吟詠

它們挽住流沙的韁繩

這匹烈馬，在人間安靜

胡楊是大地火炬

照亮歲月的出口

風沙收盡恣肆

一口寶瓶，華麗出窯

西北偏西，胡楊是一座關城

坐南朝北，聚沙成塔

暮色漸深，能聽到

驃騎歸來的嗒嗒蹄音

木塔寺

清風誦經，三個俗人

各懷心事順轉

其中有人說，這脾氣

轉一輩子，也改不了

話音不高

整個張掖都聽到了

塔頂翹檐上的白鴿

驚飛四散

一看就是外鄉人

手里有山野采來的蘑菇

一看就是在散步

不慌不忙，像在自家后院

文化廣場中央

木塔寺雖矮

幾千年身架

也熬成了地標

大湖灣

黑河的掌印地

周邊紛擾的拓片

就是添加翅膀

也難有此水韻的高潮

其實連片的蘆葦

被浪花托在掌心

一群一群水鳥

額頭，被水滴點上一點紅

聽浪，聽絲路水韻

過往的駝隊解渴

葡萄被釀成美酒

徒步者去了郊外的駱駝城

就以大湖灣為鄰

山高水遠，你說黑河

載得動多少光明

才能寫下呼嘯的春秋帖

臨" 澤

中國西部最甜美的

棗花蜜，在臨澤

被裁剪得當的棗枝

是流蜜的手寫體

上溯千年，臨澤小棗

據說紅撲撲的臉兒

有漢簡刻畫，有壁畫

盡展婆娑的舞蹈姿態

花落民間，小棗樹

不過是房前屋后

鹽堿地，或沙灘頭

放養的植物

這年冬天，在臨澤雪野

有朋友送來酒棗

活色生香

心腸暖得像生了堆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