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想去看看北方的秋色,于是,簡單地選擇了幾處目的地后,就和朋友一起出發了。其余的一切都將隨機計劃。正所謂“風光攝影師靠天吃飯”,但隨緣的旅程也許會有意料之外的驚喜。
10月11日,在我們剛抵達北方的時候,就收到了宇宙煙花表演邀請——一場G4等級,Kp8觀測值的大地磁暴即將來襲,時間就在當天晚上到隔天凌晨。通俗來講,就是一場極光盛宴,并且理論上北緯40°往上的地方都可以觀測到。
當時我們在長春,大概處在北緯43°~44°之間,雖然地理方位沒什么問題,但是想要看到更高質量的極光,還需要滿足另外兩個條件:光污染低、天氣晴朗。然而,適逢長春小雨,且通常大城市周邊光污染都不會低,對這次極光的觀測十分不利。為了趕在極光來臨之前找到合適的觀測和拍攝地,我們的行動必須與時間搶跑。因為此刻,距離天黑僅剩下6小時,而我們還沒有做任何準備工作。
越往北越好,其次需考慮天氣與光污染。這是我們在短時間內要克服的難題。好在當天的月相極好,不會影響極光的觀測,所以這個因素便被排除在外。接下來就是尋找光污染3級以下的地區,最后,再在符合要求的拍攝區域中,篩選出可以作前景的點位,為照片加分。迅速理清思路后,我通過天氣軟件、天文軟件與社區軟件交叉匯總,確定了一處堪稱完美的地方——松原市周邊的泥林。網絡資料顯示,這是一處未開發的野生景區,一夜萬里無云,光污染2級,視野開闊。并且地處北緯45°附近,比長春還要靠北,最重要的是,景區距離我們的車程只有2小時30分鐘,我們完全可以在極光來臨前抵達拍攝地。

合計好之后,我們租了一輛車,目標直指泥林。這時,離天黑僅剩4小時。
按照計劃,兩個半小時的車程完全來得及,甚至,我還想著剩余的時間可以用來勘察地形。但我完全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日落時間的差異!出發前,我只考慮到經度差異,忽略了緯度對于日落時間的影響。
一般來講,同緯度的情況下,經度越靠東,日落越早。10月,正是處在北方日落越來越早的時段。我常居南京,就以南京為參照,松原與南京所處經度相差不多,推算松原的日落應該就比南京早一點點而已,但完全沒考慮兩者之間緯度的不同。通常,越靠北的地方,極晝極夜現象越多見,也就是說這些地區在入秋后白晝更短,黑夜更長,日落時間更早。松原就是如此,由于緯度更靠北,在同一經度下,日落時間必定早于南京。
下午5點左右,我還未到達目的地,松原的太陽已經開始落山,我這才意識到我在時間推算上出現的錯誤。而這時,離天黑還有不到1小時。
緊趕慢趕,在天黑前的半小時,我終于到達了拍攝地。好在地方不難找,車可以一直開到泥林邊上,但天色已經麻麻乎乎,僅憑肉眼無法觀察實地情況。借助手電和日落余光,我快速摸清周邊的環境,在一處未開發的泥林邊,找到了兩處面朝北方的拍攝點位。等待的過程是煎熬的。北方的秋天晝夜溫差很大,晚上的氣溫直逼零度,我躲在汽車里開著暖風,不敢在外面到處晃悠。

天氣就像人的心情一樣陰晴不定,說好的萬里無云,等著等著,眼睜睜看到月亮沒入了云層。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安慰自己“盡人事,聽天命”,這是大自然的想法,我無法琢磨,極光預報也只是概率預報,可能會遲到也可能白天來,預報無云,但也可能部分天空有云。焦慮讓我陷入不安,未知又讓我充滿希望,復雜的情緒縈繞在腦海中。但不可否認,這是我人生第一次追極光,而且還是很稀有的國內的極光,這使得我的大腦一直處于被興奮支配的狀態。
零點一過,云散了,但極光的身影遲遲沒有出現。實時預報的kp指數(用于衡量地球磁場活動的強度)還停留在3.0,離8.0相差甚遠。索性,我準備先睡會兒,但剛躺倒閉上眼睛,一陣驚呼傳來,我立刻坐直身子,沖出車外。一抹淡淡的紅色出現在上空,手機提示音也適時響起:“未來不久有強kp值地磁暴來襲,預計kp值8.0。”

極光來了。
不過,由于極光剛到,Kp值未達到理想強度,視覺上看確實有些不盡人意,毫不夸張地說,一道紅光和光污染并沒有太大區別。因為沒有看到極光結構,我還在想,kp值8.0難道就是這種水平嗎?很快,我又被打臉了。紅色光暈里有黃白偏綠的光柱不斷地閃動,肉眼也能看到極光的形狀。而且極光占滿了北方的天空。那一刻,我感覺我的折騰是有意義的。


去內蒙古,完全是我臨時起意。內蒙古北部與東北三省相鄰,中間只有大、小興安嶺相隔,這讓我感到好奇。畢竟草原和大平原能相鄰緊貼,確實是一種很奇妙的組合。
于是決定前往烏拉蓋草原,看看內蒙古的秋日。烏拉蓋草原地處錫林郭勒盟、興安盟和通遼市三盟市的交界處,素被稱為“天邊草原”。我從未見過草原,所以想象中的內蒙古全是刻板印象:一望無際遼闊柔軟的綠草、成群結隊的牛羊……


實際上,到了內蒙古后這些幻想就消失殆盡了。草非但不柔軟,反而是硬挺的,摸起來還有些刺手,并且為了牛羊過冬,牧民需要儲存草料,所以草原上會出現很多由草卷成的“瑞士卷”,擺放位置也很隨機。而“一望無際的遼闊”更是不然,因為這片草原有山,往某處遠眺,視線大概率會被小山阻擋。至于“成群結隊的牛羊”,散落在面積廣闊的草原上,就顯得稀稀疏疏了。
烏拉蓋草原因烏拉蓋河而生,為了存住河水,人們修了一個水庫,取名叫烏拉蓋湖,這也是我進入烏拉蓋草原最先看見的地方。抵達烏拉蓋草原時,太陽已經準備要落下了,余暉映襯著維納斯帶(又稱金星帶或反曙暮光弧,是日出前和日落后出現的一種大氣現象),粉紫色相接相融,我將這油畫一樣的色彩與烏拉蓋湖一同拍下,鏡頭中的畫面如夢似幻。

次日,我順著烏拉蓋湖往草原深處去,想要看看烏拉蓋河的九曲彎。在網上查找攻略后,我們先去了一個叫“在水一方”的驛站,當地人告訴我們一處私家牧場的位置,說是在牧場最高處就可以縱覽整片草原和九曲彎。我們抵達牧場山頂的時候大概是下午3點,草原的山也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山,整體被牧草覆蓋,少了些肅穆和壓迫感,多的是曠野的自由S1x0P6q+u+lHu3AdM7aoYA==。在這里,我徹底松懈下來,偶爾看得愣住了才想起來按下快門,全然忘記了自己攝影師的身份。
其實,在進入烏拉蓋草原前,有一些排列密集的樹林,零散地分布在草原上,烏拉蓋的河水緩緩流經這些林子,我的心流仿佛也隨之平靜了。在那里,我拍攝到一張滿意的照片,也是這次內蒙古之行唯一一張被計劃過的照片。河流、林子、遠山、日落和時間……我貪心地想把這里的一切元素都裝進去。
告別草原后,我計劃將樹林作為拍攝的主要目標。
北方有很多與樹林相關的景色,比如闊葉林、白樺林等等,并且分布極為廣泛。這次我們途徑了烏蘭布統壩上的樹林,走過了小興安嶺的樹林,還去了哈爾濱周邊的樹林。在往烏蘭布統的方向,我們途經一些山林,有些樹甚至沒有黃,夾雜在一片秋色里顯得格外突出。在山間的行程中,我們還發現了很多“孤獨的樹”,它們姿態各異,有些長在山坡上,有些生在樹林邊,唯一的相同之處,就是周邊幾乎都沒有其他樹與之相伴。


而行程中最有趣的,莫過于去深林找小鹿。這是久居南方,我無法想象的夢幻場景。在一個下午,我們來到了哈爾濱周邊的平山,這里有一個名叫“皇家鹿苑”的地方,里面散養著許多梅花鹿,屬于半野生的狀態。平日里有些小鹿會靠近游客,但一到秋天,小鹿大多被放養歸山,不怎么親人,警惕性很高。


為了使照片達到理想效果,我們決定深入山林去尋找小鹿,為此,我們特地準備了些胡蘿卜,用來投喂小鹿,拉近關系。但山間的鹿群大多還是害怕人類的靠近,許久,我們都無法接近它們。好不容易等來一只愿意吃胡蘿卜的小鹿,我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于是,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盡量引誘它前往我事先看好的地方。沒想到,它非但不領情,還用鹿角頂我的胸口,雖然力度不大,鹿角也不算尖,但猛然被撞,那一下的沖擊還是讓我認識到了野生鹿的攻擊性。而后,我們只得乖乖站遠些,找到還算合適的角度,拍下一些“林深時見鹿”的美妙畫面。不妙的是,一周過去了,我的胸口仍在隱隱作痛。
(編輯 胡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