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以朱熹的《中庸章句》作為研究對象,探討了他對“誠”這一概念的見解。首先,文章回顧了“誠”的歷史淵源,解析其在《中庸》中的原始含義,并概述了宋代學者們對“誠”的不同理解,為構建朱熹關于“誠”的理論體系奠定了基礎。其次,還探討了“誠”的天人關系含義向其實質意義的轉變,分別從本體論、心理特質論、實踐方法論三個維度論述了“真實無偽”原則的體現,并指出了朱熹利用這一原則對抗佛教和道教的虛無主義立場。天人合一的含義與真實性原則共同構成了朱熹“誠”概念的理論框架和主要內容。最后,分析了朱熹“誠”思想在現代社會的意義,認為它對現代人的精神世界和社會生態有著啟示作用。通過對《中庸章句》中“誠”概念的詳細分析,來全面把握朱熹“誠”觀念的整體結構,深化對朱熹理學思想的理解,并促進現代精神文明和生態保護的健康發展。
【關鍵詞】朱熹;“誠”;理學來源;實質義涵
【中圖分類號】B8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8264(2024)46-0092-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46.023
朱熹,作為宋代理學的杰出代表與集大成者,在繼承先秦儒家思想的基礎上,開創了獨具特色的誠學思想體系,將理學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其思想歷經歲月洗禮,至今仍產生影響。基于此,本文聚焦于《中庸章句》,并輔以朱熹的其他著作,對“誠”的思想進行了深入剖析。
一、“誠”的理論淵源
(一)“誠”的思想起源
在儒學體系中,“誠”思想具有重要地位。歷經時間的演變,“誠”逐漸從宗教儀式中的敬畏之情,轉化為道德修養領域的最終追求。盡管孔子沒有將“誠”明確界定為道德范疇,但其核心精神已在“信”的概念中得到體現。孟子則進一步深化了“誠”的內涵,將其視為天道體現,并著重強調了自我反省的重要性。荀子則從自然規律與社會秩序的角度出發,將“誠”闡釋為化育萬物的基本原則。
《中庸》一書顯著提升了“誠”在儒學中的地位,不僅賦予了其宇宙論與道德本體論的雙重意義,還將“誠”從道德實踐層面提升至哲學思辨的高度。該書不僅確立了天道之“誠”的至高無上,還詳細闡述了人道之“誠”的修養路徑,為后世誠學思想的發展奠定了基礎。[1]先秦儒家的“誠”對宋明理學產生了深遠影響。宋明理學家在繼承心性論與工夫論的基礎上,進一步在本體論的層面上發展了“誠”的概念,旨在引導世人達到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
(二)朱子之“誠”的理學來源
周敦頤將《中庸》與《周易》的思想相融合,提出了“無極”與“太極”的概念,構建了以“誠”為核心的本體論。他強調“誠”是天道的本質所在,并將其作為人的修養方法。張載則在氣本論的基礎上對“誠”進行了闡釋,認為天的永恒之道即為“誠”,并將“誠”視為天所賦予的本性,提出了“性與天道合一,存乎誠”的觀點。[2]二程(程頤和程顥)繼承并發展了《中庸》中關于“誠”的學說,認為天理的根本屬性就是“誠”,并強調人心與萬物皆蘊含“誠”,將“誠”視為宇宙生生不息的法則,是絕對的實體。
朱熹則在前代理學思想的基礎上,進一步發展了天理論,將經學與理學相結合,提出了系統的“四書學”。他將“誠”視為天理的必然表現,是形而上學的本體。朱熹強調,“誠”既代表著實理,也蘊含著誠懇的意味,為儒家思想提供了堅實的基礎,為人的心性修養提供了具體途徑。
二、朱子“誠”的實質義涵
(一)本體論內涵之實理
在《中庸章句》中,朱熹提出一個觀點:“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又復合為一理,其味無窮,皆實學也。”他從本體論的角度出發,把“誠”看作是絕對的存在—— “理”,并賦予它實質性的含義。在朱熹看來,“理”不僅是宇宙的根本和規則,也是所有事物存在的基礎,具備不隨個人意愿所改變的客觀性質,能孕育出世間萬物,且為萬物所共有。“誠”作為本體論中的真理,即真實無偽的自然法則,與天道等值。
此外,朱熹還強調,“天下之理,至虛之中有至實者存,至無之中有至有者存。”盡管“理”沒有具體的形態或形象,但它確實存在,并與物質世界中的萬物不同。當“理”與“氣”結合時,便能發揮其作用。“氣”構成了現實世界的物質基礎,而“理”則指導著“陰”與“陽”兩種力量的動態轉換。朱熹對張載的氣論進行了創新,深入分析了“理”與“氣”之間的關系,提出宇宙中既存在“理”也存在“氣”,其中“理”屬于超越物質的原理,“氣”則是物質的具體表現形式。為了生成天地間的萬物,“理”必須依賴于“氣”,“氣”從原始的混沌狀態中分化出陰陽二氣,進而通過陰陽二氣的聚合分離,形成了天地,天地再進一步分化出五行,從而產生了各種現象。[3]朱熹還指出,“理”是一切事物的根源,無論是自然界運行還是社會倫理發展,都離不開“理”。而“誠”體現了“實在”的特性,唯有理解“理”的真實性,方能領悟“誠”的本質。
(二)心性論內涵之實性
心學與理學的起源不同,更強調心的獨立性。陸王心學提倡“心即理,心性一致”的理念,主張通過追求道理,回歸內心本真來實現真誠。陸九淵承襲孟子的思想,認為每個人的心中都蘊含著良知與良能,即仁、義、禮、智等品質,這些正是天理的體現。王陽明則更進一步,提出了心的本質就是良知,從而確立了人在認識過程中的主體地位。
朱熹對于心與理的觀點與心學截然相反。在他看來,理是產生一切事物的基礎,萬事萬物都有其特定的秩序,而人心中的理則與眾不同,它是控制一切事物的關鍵。朱熹的心性理論指出,所有道理都在人心之中,人心可以反映萬事萬物。并且明確區分了心與理的關系,認為理存在于心之外,心性和理屬于不同層面。性是由天理賦予的,是人心這一實體的基礎,包含了仁、義、禮、智等實質性的道理。朱熹對道家和佛家關于性的詮釋持批判態度,認為它們缺乏實質性內容。在他看來,儒家的性包含了所有道理,能夠自然而然地處理各種事務;相比之下,道家將道、德與仁義分開,導致德行變得空洞;而佛家則用“空性覺悟”代替了性,忽略了倫理道德的標準。朱熹強調,心性中的道理是真實的,應該以儒家的道德觀念來指導人的行為,促進天人合一的實現。
朱熹認為,原本的道理存在于心中,心既是先驗的主體,也是后驗的主體。先驗的方面是指道德上的超驗本質,而后驗的方面則是由于理氣的相互作用而陷入私利狀態。他特別強調“誠意”的重要性,即真誠地表達心中想法,做到內心不欺騙自己,對外也不欺騙他人。[4]朱熹認為,“誠”意味著真誠而不欺騙,要求人們忠實于自己的內心,踐行“不自欺”的原則。尋找原本的道理需要向內探索心靈,通過培養真誠的態度來達成目標。因此,人們應遵循天賦道理,克服個人欲望,培養心性和品德,讓內外行為都能體現原本的道理,從而達到與天道融合的理想狀態。
(三)工夫論內涵之實用
“誠”是萬物存在的基礎,體現在超越物質層面的“天道之誠”中,并且滲透于人們的日常生活。雖然“天道之誠”沒有具體的形態或形象,但它通過人間的事務得到了展現。形而上的原則雖超脫于物質之外,卻決定了萬物的存在方式,同時,萬物的存在也映射了這種無形的原則。因此,“誠”不是一種虛無縹緲的概念,而是與萬物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
在朱熹所處的時代,儒家面臨著來自佛教和道教思想的挑戰。如果只是停留在禮儀規范或世俗道德層面,很難堅守儒家的核心價值觀。為此,儒家開始轉向更高層次的哲學討論,試圖通過深刻的理論來鞏固人文精神。朱熹早年曾涉獵禪宗,后來受到李侗的影響,重新回歸儒學,并且深刻意識到道德修養應從生活中的小事開始,比如侍奉君主、孝順父母、尊敬兄長等。他將“誠”的真實性具體到日常生活道德中。朱熹指出,佛教和道教傾向于將天理與人世割裂開來,過分強調形而上與形而下的區別,這導致修身養性和實際行動脫節。他認為雖然追求天理的真誠是值得贊揚的,但如果只追求抽象的高度,而忽視了現實生活,那么儒學會逐漸趨向于禪學。因此,他重視通過自我反省來實現“誠”,如獨自時的謹慎自省、偏差糾正以及堅持善良的行為等。朱熹從“理一分殊”的角度出發,認為不同的事物擁有各自獨特的道理,需要通過研究事物來探索這些道理。這里的“理”既涵蓋了自然界的萬物,也涉及人的思想和情感。[5]他提倡全面考慮,既要考察“心”作為一種物質的表現,也要研究“心”之外的物體。格物不僅意味著要深入了解客觀規律,還包括內心反省,去除雜念,保持心靈的純凈與明亮,以此來感知萬事萬物的道理。這樣,才能在實際生活中做到言行得當,真正將“誠”融入行動之中。
正如學者賴水海所評論的那樣,朱熹學說的核心在于人與人之間的倫理關系和社會道德準則。而脫離具體的社會背景空談修養,不過是徒勞無功。朱熹的思想,通過將“誠”與日常生活緊密結合,彰顯了儒家重視實踐、關切現實生活的特點。
三、朱子“誠”的現代價值
(一)精神文明建設
在當今社會,個體常常依賴傳統觀念、道德標準以及外部監管來規范自己的行為。在人們的性格形成和道德提升方面,這些外部因素確實發揮了一定作用,但內在的道德修養不應只依靠外部機制來維持。因此,朱熹關于“誠”的理論在現代社會仍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朱熹曾說:“誠者,天之道;思誠者,人之道。”他強調天道是恒久不變的,人類應效仿這種精神,無論是順境還是逆境,都不應放棄個人修養。在他看來,即便一個人天賦異稟,如果沒有堅定的意志和持續的努力,也難以成就一番事業;反之,只要持之以恒,最終必定會取得成功。朱熹倡導通過勤奮學習和不斷進步,逐步實現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從而塑造和完善個人品格。此外,朱熹的修身學說對于當代人來說也有一定的參考價值。面對私欲,我們很多時候會過于依賴外部的監控和教育,而朱熹所提倡的“慎獨”(即在獨處時也要謹慎)和“致曲”(即將私欲遏制在細微之處)鼓勵人們培養內在道德意識。通過修身養性,人們可以有效抑制私欲,發現并發揚善良的本質。特別是在快速變化的現代社會中,這樣的反思能夠帶來心靈的平靜與釋放。
此外,朱熹還指出,道德修養需要在自我反省的基礎上通過實際行動來體現。他建議通過學習、思考、辨別是非以及親身實踐,將所學知識轉化為個人價值觀,并在實踐中不斷積累新知。朱熹的“誠”思想重視培養個體的自覺意識和理想人格,因此對自我成長具有啟示意義。[6]能激發人們的道德覺醒,保持道德的自我約束力,從而在社會互動中遵守倫理規范,提高精神層次,為人與社會的和諧發展奠定基礎。
(二)生態文明建設
朱熹將人視為“萬物之靈”,強調人在天人關系中的主體地位,同時,也告誡人們不要破壞自然環境,而要對自然保持尊重、敬畏的態度。朱熹提倡“至誠”與“盡性”,即充分發揮人的本性和物的特性,追求與自然界的和諧共生。
首先,朱熹認為人與自然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式和內在規律,由于陰陽二氣的聚集與分散,導致兩者之間存在差異。因此,人們應尊重每一種生命形式,遵循自然界的生存法則,以合理的方式認識和利用自然資源。
其次,朱熹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觀點。古時候的人們敬畏天地,根據季節的變化安排生活,對自然充滿感恩之情。而今天,人類更應該避免過度開發自然資源或輕視其他生物,從而受到自然反噬。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共存,意味著相互適應、相互依賴,共同構建一個和諧的生態環境。
最后,還要提升個人道德水平、轉變固有觀念。朱熹認為,“誠”能夠成就自我,也能促進萬物發展。達到至誠境界的圣人沒有私心雜念,能夠充分展現出至誠本性。雖然普通民眾難以達到這種境界,但可以通過追求“誠”,修正內心偏差,善待自然界的每個成員。這樣的道德修養和心態調整對于維護生態平衡具有重要意義。
四、結語
朱熹對“誠”的詮釋,基于儒家經典,并注入了理學精髓,在著作《中庸章句》中,對“誠”進行了系統闡述。朱熹用“真實無妄”四個字概括了“誠”的核心,這一概念既適用于自然界,也適用于社會領域,深刻解析了天道的“誠”與人道的“誠”。在他看來,天道之“誠”指的是宇宙規律,而人道之“誠”則體現在人際關系和社會倫理中。人道的“誠”以天道為基礎,通過實踐活動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朱熹認為,普通人應該不斷提升自我修養,做到慎獨、擇善而固執、致曲,以期達到圣人的境界。
朱熹還將“誠”與“實”聯系起來,認為知道真實的道理是前提,然后將其轉化為實際品質,并通過具體實踐來修煉心性。他強調,將“誠”運用到日常生活中,具有重要的實踐價值。朱熹關于“誠”的思想,促進了儒家文化的傳承和發展。直至今日,在精神文明建設和生態文明發展中仍然有著一定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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