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有兩首詠廬山詩。一為蘇軾所作:“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此詩為大家所熟知。另一首就較為生疏了,出自清代詩人趙翼之筆:“一重一掩隔紅塵,深入方知景色新。山外何由見真面,東坡讕語究欺人。”
同樣是游覽廬山,同樣是說識廬山的真面目:前者說,必須出乎其外,到外面去;后者不同意這種說法,甚至斥之為“讕語欺人”,認為只有深入到里面,才能看清楚,山外是無由了解真相的。兩人都是詩壇名宿,都是身臨其境,都以切身體驗為立論基礎,可說是鑿鑿有據,誰也不是郢書燕說。那么,應該如何判定是非,到底要相信哪一個結論呢?
應該承認,他們講得都有道理。問題在于,從哪個角度去看,或者說,他們的立足點存在著差異。蘇軾是從宏觀的角度,以“全景畫”的視角,去探尋“廬山真面目”,按照這個要求,自然得站在外面,而且必須是登高俯瞰全景,單是處于山中某一角落觀察,是無法實現的。而趙翼所講的,是洞察內部景色,清幽的翠巒、崚嶒的山勢、獰怪的巉巖、俯沖的飛瀑,無一不隱蔽在層巒疊嶂之間,置身其外,當然無從領略。
這場爭議,給予我們很多啟發。
其一,無論就日常觀察事物來說,還是上升到細推物理、研索哲思的高度,都不能忽視視角的選擇。論者認為,塞萬提斯筆下的堂吉訶德這個藝術形象,如果從“目的論”的視角去看他,覺得十分荒誕;可是,若用“過程論”的視角去看他,又會覺得他很了不起;假如用世故的眼光去看他,覺得他簡直是個瘋子,實在不可理喻;而用小孩子的眼光去看他,會覺得他非常有趣,竟然是個天真的赤子。
其二,辯論或者對話,處于同一視角很重要,否則只能自說自話。且看莊子與惠子的“濠梁之辯”。惠子是以智者的身份,用理性的、科學的眼光來看,在沒有客觀依據的情況下,他不肯斷定魚之快樂與否;而莊子則是以具有浪漫色彩的詩人身份,從藝術的視角去觀察,他把自己從容、悠閑的心情附于游魚身上,從而超越了魚與“我”的限隔,達到了物我兩忘、主客冥合的境界。視角不同,自然就談不攏。
其三,視角是可以而且應該不斷轉換的。有這樣一個故事:一位老太太有兩個兒子,大兒子靠賣雨傘謀生,二兒子以曬鹽為業。每逢晴天,老太太就念叨:“這大晴天,雨傘可不好賣喲!”于是,為大兒子發愁。一到陰天下雨,老太太又嘀咕:“這樣,鹽可怎么曬呢?”于是,又為二兒子發愁。老太太愁來愁去,茶飯無心,日漸憔悴。兩個兒子請來東村長壽翁施策。長壽翁一見面就給老太太道喜,說:“你真有福,天天快樂。晴天好曬鹽,該為二兒子高興;雨天好賣傘,該為大兒子高興。”老太太恍然大悟,從那以后,轉愁為樂,心寬體健。
(選自《光明日報》2024年9月27日)
提煉
議論文是表達作者對人和事物的認識和看法的文體,往往寓情理于文,不吐不快。所以議論文應當在理中有情、情中寓理、以理服人的同時以情動人。
1.有感而發
論述應當有所感而發,有所為而作。我們對所論述的事物,或褒或貶、或愛或憎的態度,總會自覺或不自覺地流露出來。俗話說“通情達理”,意思就是一個人講話做事要入情入理,這樣所講的話別人才樂于接受。可見,在實際生活中,理和情常常是聯系在一起的,情為理服務,理借情動人。情理交融的論述,既可以明辨是非,又能使他人受到感染和啟迪。考生只有對論述的內容有深刻的理解和感受,才能有真知灼見,也才能有真情實感,并自然地表現在論述中。
2.巧用修辭
文章的感染力如何,首先取決于它的內容。如果從論述的內容出發,適當地運用一些修辭手法,可以使說理和抒情更好地結合起來,增強論述的感情色彩。比如這篇時文在論述第一點啟發時運用對照、排比、假設等修辭手法,把自己的情感融注于字里行間,表達自己鮮明的態度。時文第二段運用設問,不僅銜接上下文,還使文章有波瀾,有起伏,增加節奏感,也更便于表達思想感情。
3.樸素實在
這篇有深刻思想內容的文章,沒有用華麗的辭藻來粉飾,也沒有冗長煩瑣的論述。考生要做到這種樸素實在,首先要有準確、深刻的理解,從敘述的表面出發,弄清問題的實質,然后提出自己的觀點,并進行合情合理的闡述。如果自己的思想不明確,分不清主次,抓不住要害,問題就很難講清楚。而這篇文章之所以把道理、啟發講得實在,就在于實事求是,說實話、講真理。作者對不同視角的差異不夸大、不縮小,尊重事實;有感而發,但沒有用感性代替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