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可推廣的典型模式對于我國蠶桑業的全面發展具有方向性意義。以江蘇蠶桑業典型模式“富安模式”“民星模式”及“鑫緣模式”的歷史經驗啟示為例,梳理總結了三大典型模式可復制的共性和可借鑒的特性。三大典型模式可復制的共性經驗啟示有:構建了依托龍頭企業、蠶業合作社、蠶農以及工廠等在內的利益聯盟,龍頭企業承擔引領作用,蠶業合作社承擔聯結作用,蠶農承擔基礎作用,工廠承擔增值作用。提出的政策建議與意見包括:一是勇于創新蠶桑業發展機制,博采眾長,努力形成可借鑒推廣的蠶桑發展模式;二是契合社會經濟發展特點,因地制宜,積極探索適合自身發展的蠶桑發展模式;三是推進蠶桑全產業鏈融合發展,齊頭并進,不斷提升質量效益和市場競爭力。本研究有利于為江蘇乃至全國蠶桑業政策的動態調整與不斷完善提供先進樣本參考,促進傳統產業高質量發展。
關鍵詞:桑蠶業;富安模式;民星模式;鑫緣模式;傳統產業;江蘇
中圖分類號:F32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1302(2024)23-0276-06
胡愛祥. 傳統產業如何“破繭重生”:江蘇蠶桑業典型模式的歷史經驗啟示[J]. 江蘇農業科學,2024,52(23):276-282.
doi:10.15889/j.issn.1002-1302.2024.23.036
收稿日期:2024-06-10
基金項目:江蘇省科技項目政策引導類計劃—軟科學研究(編號:BR2021032);江蘇省學位與研究生教育教學改革重大課題(編號:JGKT23_A015);江蘇省高等教育教改研究立項課題(編號:2023JSJG258);江蘇省學校美育科研規劃立項課題(編號:20230027);長三角高水平行業特色型大學聯盟專項重點課題(編號:CSJZD202307)。
作者簡介:胡愛祥(1978—),男,湖北監利人,博士,副研究員,主要從事高等教育管理和中國近現代史等方面的研究。E-mail:huaixiang@just.edu.cn。
2024年3月5日,習近平總書記參加他所在的十四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江蘇代表團審議時強調指出“發展新質生產力不是要忽視、放棄傳統產業”。傳統產業在經濟穩定性、技術傳承、市場需求和文化傳承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因此在推動經濟發展的過程中,應充分重視和發揮傳統產業的優勢。
蠶桑業起源于我國,至今已有5 000多年的歷史,栽桑養蠶是中國農業的重要組成部分,蠶桑生產是一個連續的復雜過程,包括栽桑、養蠶、制種、蠶繭收烘等不同性質的作業,涉及種植業(栽桑為植物生產)、養殖業(養蠶、制種為動物生產)的知識和技術,蠶桑業是我國具有深厚歷史文化底蘊的傳統產業。
江蘇是我國桑蠶絲綢原始發源地之一,新中國成立后江蘇蠶桑業得到了快速發展,雖然進入21世紀后商務部實施的“東桑西移”工程使江蘇蠶桑業面臨新的挑戰,但仍涌現出了一大批高額豐產典型的先進集體以及可供全國借鑒與推廣的發展模式。分析江蘇蠶桑業典型模式的歷史經驗啟示,有助于后發地區汲取典型模式的長處,并結合其資源稟賦予以創新以形成適合自身發展的模式,進而齊心合力促進傳統產業“破繭重生”,推動江蘇乃至全國蠶桑業的高質量發展。
1" 江蘇蠶桑業三大典型模式的概況
1.1" 繭絲綢產業一體化發展的“富安模式”
江蘇東臺市富安鎮是我國最大的優質蠶桑生產基地,被稱為“中國繭都”。富安鎮將蠶桑業作為地方主導產業,依托國家重點龍頭企業江蘇富安繭絲綢股份有限公司,構建了聯結蠶農和企業的中間橋梁——東臺市安蠶業專業合作社,走出了一條“公司+合作社+農戶”的繭絲綢農業產業化發展道路,被稱為“富安模式”。
從“富安模式”的發展歷程看,1985—1997年為起步建設階段,1998—2015年是快速發展階段,2016—2021年進入平穩鞏固階段。進入“十三五”后,富安蠶桑業迎來平穩發展期。就龍頭企業而言,江蘇富安繭絲綢股份公司在組織生產、科技研發以及體制創新等方面持續探索:2015年,與中國農業科學院蠶業研究所、江蘇蘇豪國際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共同簽署“超6A級生絲抗性蠶品種的選育”合作協議,開啟超6A級生絲抗性蠶品種的選育及產業化新征程,2017年,超6A級生絲抗性蠶品種“蘇超二號”順利取得江蘇省品種審定證書;2017年,富安繭絲綢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項目被列入中央財政支持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試點項目,獲得中央財政支持資金1 000萬元,主要用于蠶業生產技術集成創新推廣(一產)、繭絲綢深加工擴能升級(二產)和繭絲綢生態旅游資源開發(三產);2018—2020年,積極推進商務部規模化集約化蠶桑基地建設項目的實施,3年共獲得商務部專項資金600萬元,有力提升了富安規模化集約化蠶桑基地建設水平。龍頭企業的探索,進一步提升了富安繭絲綢產業發展整體水平,擴大了富安繭絲綢對外影響力,為打造繭絲特色小鎮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就農民合作社而言,2015年12月,富安蠶業專業合作社被原國家農業部認定為國家農民合作社示范社,2018年6月,又被國家農業農村部等九部委聯合監測審定為國家農民合作社示范社。就蠶農而言,在龍頭公司的指導下,與合作社簽訂生產、收購合同,穩定的市場和收入預期,從源頭保證了富安蠶桑業的原料供給。
在“公司+合作社+農戶”共同協作的基礎上,富安從2017年開始,蠶農的桑收益超過 15萬元/hm2,超過市場平均水平35%。同時,江蘇富安繭絲綢股份有限公司資料顯示,其還推出“三次獎補”措施,在“二次分配”基礎上,再從企業加工增值和出口創匯的紅利中拿出部分資金,按蠶農售繭數量實行蠶藥、蠶具等蠶用物資獎補,總額超過900萬元,有效保障了蠶農收益的高質與穩定,極大激發了蠶農的生產積極性,推動了蠶桑業技術革新,保證了蠶桑業基本盤的長期穩定。
2017年后,隨著“東桑西移”工程的加快推進,江蘇蠶桑業規模持續萎縮,富安在這一潮流中也未能獨善其身,桑園面積、發種張數、產繭量以及總產值都有下降趨勢,如表1所示。如何保持老牌富民產業優勢,實現蠶桑業的“破繭重生”成為亟需解決的關鍵問題。因此,富安選擇走高端產品路線,聚焦6A高等級生絲的生產,通過質量的提升來掌控高端市場定價權,彌補總產量的下降,保證單位產值的穩固。目前,富安蠶繭超過80%可以用作繅制6A級高等級生絲,是我國唯一能夠常年批量生產6A級高等級生絲的主產地,占據國際高端生絲市場40%以上的份額,與愛馬仕、香奈兒等全球奢侈品達成了合作協議,是美國強生醫用縫合線的唯一指定原料供應商,獲得了高端市場的定價權。“富安模式”三駕馬車中的富安蠶業專業合作社更是在2020年國家農民合作社示范社發展指數中雄踞我國第11位[1],形成了巨大的社會影響力。
1.2" 聚焦蠶業合作聯合社的“民星模式”
江蘇民星繭絲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民星公司)位于江蘇省東臺市,在成立之初面臨 2 600 萬元債務的困境下,通過成立東臺市民星蠶業專業合作社聯合社,吸收了全市大多數蠶農以及繭絲綢加工企業,形成了牢固的“公司+蠶業合作社+工廠+農戶”產業化發展路徑,不僅對東臺市的蠶桑業產生了重要影響,還通過建立我國首個跨市級蠶業合作聯合社,推動整個江蘇蠶桑業的共贏發展,被稱為“民星模式”。
就“民星模式”發展歷程而言,1999—2002年是起步建設階段,2002—2015年為快速發展階段,2016—2021年是平穩鞏固階段。進入2016年后,民星公司開始圍繞蠶業合作聯合社,鞏固前期發展成果。2016年2月3日,國務院下發《關于第二批取消152項中央指定地方實施行政審批事項的決定》(國發〔2016〕9號),蠶繭收購正式退出行政許可管理。東臺市作為我國蠶繭主產區之一,面臨著各地繭販的輪番沖擊[2],而以蠶繭收烘作為主營業務之一的民星公司以蠶業合作聯合社為紐帶,將絕大多數的東臺蠶繭留在了東臺為本地加工企業所用。在進入蠶繭交售期時,民星公司組織聯合社成員定點調研外來繭販收購價格,掌握市場動態;在蠶繭開秤前晚,組織所有入社加工企業,一起討論當季收購價格;開秤后迅速在最短時間內將市場上幾乎所有蠶繭收購完畢。通過“前期充分調研、中期仔細論證、后期效率搶收”,保證了東臺繭絲綢全產業鏈原料的穩定。在這一過程中,民星公司、加工企業以及蠶農真正將自身看成了利益共同體:具有收購能力的加工企業不因小利脫離組織;擁有蠶繭出售自主權的蠶農充分信任民星公司,在不開秤前,絕不售賣;民星公司承諾在蠶農售繭后以現金方式兌現繭款。正是以蠶業聯合社為基礎的多方信任,才使得東臺蠶繭收購率高達95%以上。
在保證蠶繭收購秩序的基礎上,民星公司繼續圍繞蠶業合作聯合社,探索推進蠶繭量質齊升的方法。一是,民星公司仍然堅持保護價收購蠶繭,并對正規渠道訂購蠶種的優質蠶繭實行二次分配循環獎勵,2016—2020年5年間,累計返利和補價給蠶農6 000多萬元。蠶農1 hm2桑收入超過12萬元,戶均收入1.2萬元。二是,對繅絲企業積極讓利拉動。公司對區域內8個絲廠采用“繭本加費用”辦法供應蠶繭,近5年間,由公司供應給絲廠的蠶繭價格與市場價相比累計讓利給加工企業8 000多萬元,調動了加工企業的熱情。三是,加強“八統一”服務力度,每年投入300多萬元組織380多人組成服務隊,常年登門到戶為蠶農開展產前、產中、產后全程服務。四是,依托公司所屬蠶繭站等,構建了約40個科技超市便利店,提供栽桑養蠶物資,并通過設立電子屏以及攝像頭,便于蠶農與蠶學專家進行視頻面對面服務,同時積極利用QQ、微信以及“農業直通車”等網絡平臺為蠶農及時發送技術短信,進行遠程咨詢服務、培訓,加強為農服務的信息化。
隨著東臺市民星專業合作社的不斷壯大,其在國內的知名度與日俱增,在2020年國家農民合作社示范社發展指數中雄踞我國首位[1],在2022中國農民合作社500強中位居我國第2[3],被農業農村部認定為第四次檢測合格國家農民合作社示范社。
1.3" 繭絲綢全產業鏈發展的“鑫緣模式”
“鑫緣模式”是鑫緣繭絲綢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鑫緣集團)在蠶桑領域的成功探索。與“富安模式”與“民星模式”不同,“鑫緣模式”將科研院所納入其發展體系,形成了“公司+基地+農戶+工廠+科研院所”的繭絲綢全產業鏈發展模式,并在2017年得到商務部的全國推廣,在江蘇、廣西、江西等地區成功復制,并在海外越南成功扎根,得到了江蘇、浙江、安徽、江西以及上海市場監管局的聯合表彰。
“鑫緣模式”的發展歷程可分為3個階段,一是起步建設階段(1994—2002年),二是快速發展階段(2002—2013年),三是高質量發展階段(2014—2021年)。隨著“東桑西移”戰略以及江蘇工業化與城市化的加快推進,海安蠶桑業也面臨巨大沖擊,傳統“公司+基地+農戶+工廠+科研院所”的利益聯結模式日趨脆弱,桑園面積、飼養張數以及蠶繭產量從2014年開始不斷下滑(表2),整個海安市蠶桑業發展后勁不足。面對宏觀形勢的不利局面,作為海安蠶桑業的龍頭企業,鑫緣集團抓住國家關于農村土地經營權流轉政策的契機,適時提出“建場+組社+聯農”發展理念,其中:“建場”是指依托土地經營權流轉,加快發展規模化、標準化與集約化的蠶桑家庭農場;“組社”是指參考以往合作社經驗,組建以蠶桑家庭農場為核心的新型蠶業合作社;“聯農”是指以蠶業合作社為核心,聯結并組織分散蠶農按照特定栽桑養蠶技術要求進行標準化生產。
為了保證蠶業家庭農場建設質量,鑫緣集團提出了5項建設原則:一是符合鎮村農田規劃以及經濟社會發展長遠規劃;二是結合鎮村栽桑養蠶基礎,將任務有重點、有計劃地分解落實到村級單位;三是農場地勢要高,排水方便,土質較好;四是遠離工業集中區以及集鎮,且附近不能有污染源;五是占地規模以3.33~6.67 hm2為主。通過“建場+組社+聯農”,栽桑養蠶大戶獲得了連片土地,或自建、或與鑫緣集團合作建設蠶桑家庭農場,在規模化、標準化與集約化栽桑養蠶的同時,開拓桑園內養雞等復合型農業經營,實現資源的充分利用,提高經濟效益。這些農場大多數都領取了工商營業執照,成為新型蠶業經營主體。通過規模化經營,農場傳統桑收益達到12萬元/hm2,加之復合經營,收益超過22.5萬元/hm2,較以往實現了大幅提升。對于出讓土地的農戶而言,不僅可以獲得1.2萬~1.8萬元/(年·hm2)的租金收益,還可在蠶忙季節參與農場勞作,日均收益高達60~150元。鑒于“建場+組社+聯農”的成功,2017年,商務部專刊《商務參閱》將“一體化帶動規模化,推進繭絲綢全產業鏈發展”的“鑫緣模式”作為典型經驗向全國推廣[4]。
在“東桑西移”不可扭轉的大背景下,鑫緣集團不局限于在海安發展,而是積極在全國乃至海外布局。在國內,鑫緣集團在江蘇泗洪、廣西環江毛南族自治縣和德保縣、江西省永新縣、安徽省潛山市、霍山縣、岳西縣以及陜西省略陽縣等地,復制推廣“公司+科研院所+基地+農戶”“建場+組社+聯農”模式,帶動30余萬蠶農實現增收,在毛南族整族脫貧中扮演了重要角色[5]。在海外,鑫緣集團積極布局“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在越南等國建立蠶桑生產基地,充分利用當地豐富勞動力資源以及優質生產環境,拓寬集團在國際市場的發展空間。
值得注意的是,鑫緣集團之所以能在江蘇蠶桑業日趨衰落的大形勢下,頂住壓力實現高質量發展,與有關部門和地方政府在組織、資金、土地、環保以及市場秩序等方面的支持密切相關。在組織支持上,海安市為了保障蠶桑業發展,每年由市領導牽頭組建推進蠶業農場領導小組,通過市、鎮、村三級的發動與宣傳,鼓勵土地流轉經營。在資金支持上,2016年,原農業部將鑫緣集團列為全國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領軍企業;2018年,江蘇省商務廳對鑫緣集團牽頭組建的蠶桑示范基地給予建設資金補助,海安市政府也出臺了大量關于規模化生產的補貼政策。在土地支持上,由海安市自然資源和規劃局以及住房和城鄉建設局幫助解決規模化生產基地面臨的用地規劃以及配套設施等問題。在環保支持上,針對近年來流行的水稻無人機噴灑農藥等現象,由政府牽頭“雙防雙控”,確保糧田藥物使用對桑園無害;對化工等污染較重的行業,如果對栽桑養蠶形成威脅,由政府提前3個月下文要求停產。在市場秩序上,海安提出“政府有形的手管秩序、市場無形的手管價格”,在收購季節,組織市場監管、稅務、價格、質檢等部門聯合保障蠶繭收購秩序,在防止外來繭商哄抬繭價的同時,也監督本地企業的“壓級壓價”行為,保證了海安全域蠶繭收購的良好秩序與質量。
2" 江蘇蠶桑業三大典型模式的歷史經驗啟示
2.1" 可復制的共性經驗啟示
“富安模式”“民星模式”及“鑫緣模式”三大模式均在某種意義上構建了依托龍頭企業、蠶業合作社、蠶農以及工廠等在內的利益聯盟,龍頭企業承擔引領作用,蠶業合作社承擔聯結作用,蠶農承擔基礎作用,工廠承擔增值作用。
以“富安模式”為例,一是該模式是貿工農一體化時代背景下的改革成果,作為江蘇省第一批貿工農一體化改革試點之一,“龍型結構”中的龍頭——江蘇富安繭絲綢股份公司集生產、加工、銷售于一身,該特點不受時間與空間限制,可以被其他地區和產業所借鑒。
二是始終將蠶農的利益放在首位,通過訂單生產、溢價收購、技術支持、“二次分配”以及“三次分配”等方式將企業與蠶農聯結成利益共同體,解決了蠶農的后顧之憂,提振了蠶農的生產積極性,保證了富安蠶桑的基本盤。將農民利益放在首位,是所有現代特色農業發展的根本遵循。
三是蠶業專業合作社扮演了聯結企業與蠶農的重要中間角色,根據生產經營發展及社員的需要,以社員為主要對象,由龍頭企業承擔生產過程中的產前、產中、產后系列化服務,并積極搜集繭絲綢市場信息,研究市場行情,及時向社員傳達相關信息,這與其他地區與其他產業的合作社存在共同性。
2.2" 可借鑒的特色經驗啟示
2.2.1" “富安模式”的特色經驗啟示
一是從1985年成立富安繭絲綢公司,到1994年的江蘇富安繭絲綢集團,再到1998年的江蘇富安繭絲綢股份有限公司,近40年間,富安蠶桑業的領導層基本保持穩定,始終由最初創始人執掌,在統一領導下,各類政策才得到了有效執行。而反觀國內大量早期成功但后期陷入困境的發展模式,大多都存在領導權分散,導致內耗嚴重,不利于可持續穩定發展。
二是繭絲綢行業是一個極具特殊性的行業,栽桑養蠶對氣候、土壤等條件非常敏感,即便已經難以檢測到的農藥污染也會對蠶繭質量造成巨大影響,影響后續的生絲質量。因此,蠶桑發達的地區,必然是生態優質地區。富安在發展蠶桑業的同時,也不斷加強生態保護,實現了產業與生態并重發展。
三是蠶桑絲綢產業作為新中國成立后近50年出口創匯支柱產業,成為了我國的功勛產業,因其重要性,曾面臨多頭管理、各自為政的不利局面,生產、加工、銷售、外貿等歸屬不同部門,相比于其他產業更加復雜。“富安模式”抓住貿工農一體化的契機,徹底解決了上述局面,并且成為目前江蘇唯一成功延續至今的一體化試點。
四是“富安模式”充分利用農村留守勞動力,目前富安蠶農年齡區間大多集中在60~75歲之間,平均年齡高達68歲,這些老蠶農仍然堅守自己一輩子的養蠶事業,龍頭公司并沒有拋棄這些將一生奉獻給蠶桑業的老年群體,仍然將其作為蠶桑事業主力軍,每年為這類群體提供的桑綜合收益超過15萬元/hm2。
五是堅持走高端路線。與其他蠶桑主產區注重數量不同,富安主要聚焦高端市場,主打6A級高等級生絲,“FUAN”蠶繭與生絲獲得了知名品牌的溢出效益,這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單位產值的穩定增長。
2.2.2" “民星模式”的特色經驗啟示
一是以服務三農為宗旨。民星公司盡管是一個貿工農一體化企業,但其主營業務中最重要的是蠶繭收烘,其發展與蠶農息息相關。民星公司始終將蠶桑生產作為繭絲綢行業的“第一車間”,通過訂單生產、保護價收購、二次返利以及循環分配等政策,從資金層面予以蠶農支持;通過“萬人培訓”、教育科普以及現場指導等方式,從科技層面予以蠶農支持。這些措施都極大提升了蠶農的栽桑養蠶積極性,以及對蠶業合作社的歸屬感。
二是以蠶業合作社為載體。依托蠶業合作社,民星公司在2個方面實現了創新:一是構建了“黨組織+合作社”的發展模式,推動合作社規范化與制度化,通過黨建將農技黨員以及村黨員干部組織起來與蠶農“聯姻”,針對性指導幫扶。二是構建了“八統一”的社會化服務模式,一方面使得蠶農技術不用愁、賣繭不用愁、收益不用愁,另一方面使得后道加工企業原料數量穩定、質量有保證。
三是以科技創新為動力。民星公司與中國農業科學院蠶業研究所、江蘇科技大學以及蘇州大學等建成產學研合作聯盟和國家級試驗示范基地,先后投入8 200多萬元用于創新和技術開發,組織實施了省廳級科技項目30多個,取得科技成果30多項,特別是成立了省級6A級蠶絲綜合技術開發工程中心,使得繭絲質量、桑效益名列全國前茅。這些技術的創新為蠶桑業老齡化背景下蠶農的降本增收提供了極大支撐。
2.2.3" “鑫緣模式”的特色經驗啟示
一是地方政府提供保障。海安市政府始終順勢而變,將蠶桑業作為全市支柱產業,在經濟發展的不同階段出臺不同措施保駕護航。在20世紀80年代初“工業立市”背景下提出建立蠶桑產業片區,將其蠶桑產區布局調整到遠離工業園區的邊緣鄉鎮,保住了蠶桑業發展的基本盤。在2010年歐美金融危機爆發嚴重削弱國際市場絲綢消費能力導致我國蠶桑業面臨嚴重挑戰時,由政府牽頭啟動家庭產業化經營,并由市人大決議保證桑園規模不低于3 333 hm2,確保蠶桑業發展基礎。為穩定全市蠶繭收烘秩序,每年發布加強蠶繭收烘秩序管理通告,確保鑫緣集團支持生產出的蠶繭不被不良繭販抬價收購或壓級壓價。政府提供的制度、政策與資金上的保障,為鑫緣集團及全市蠶桑絲綢產業的健康發展提供了堅實保障。
二是以龍頭企業為核心。從“公司+農戶+工廠”到“公司+基地+農戶+工廠+科研院所”,再到“建場+組社+聯農”,在發展模式的不斷演化與轉型升級中,鑫緣集團始終處于核心地位:(1)與蠶農簽訂長期合同,以收購保護價、科技服務以及補貼獎勵等提升蠶農栽桑養蠶積極性;(2)牽頭推進桑園基地建設,為規模化、集約化以及標準化栽桑養蠶提供載體,不斷提升桑產量和蠶繭質量;(3)設立后道產業鏈生產子公司,通過制定經營目標以及考核細則等制度進行總體管控,進一步提升公司發展質量;(4)積極與高校和科研院所進行深度合作,牽頭項目攻關,推進產學研用融合,實現創新發展;(5)針對新型蠶業家庭農場,一方面制定“五統一”(統一訂購蠶種、統一技術規范、統一飼養要求、統一繭質標準、統一揀繭約期交售)管理機制,另一方面針對符合簽約合同量質要求的農場進行現金補助與額外補貼。通過上述方式,鑫緣集團推動形成了全產業鏈利益共同體,保證了“鑫緣模式”的穩定。
三是延伸拓展產業鏈。從事單一蠶繭收烘業務受市場制約較大,即便是成熟的“富安模式”以及“民星模式”,在“蠶繭大戰”中都遇到了暫時困境。鑫緣集團從2000年就開始轉換經營思路,確立繭絲綢產業鏈前延后伸的發展路徑,在確保蠶繭收烘盈利能力的同時,將重點置于絲綢深加工以及文化創意等項目,提升公司發展水平。不僅如此,鑫緣集團還挖掘桑蠶繭絲副產物的增值潛力,開發了桑葉茶、蠶蛹油以及護膚品等產品,實現了繭絲綢全產業鏈的開發。
四是積極推動品牌建設。鑫緣集團高度重視品牌管理工作:在商標管理上,在中國、美國、日本以及韓國等國家都注冊了“鑫緣”商標,形成了國內與國際的統一,保證商標專用權不受侵犯;在品牌宣傳上,在中國絲綢博覽會、中國進出口商品交易會以及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等各類場合積極宣傳“鑫緣”品牌[6],并通過媒體、網站等提升品牌知名度;在品牌質量上,通過領先的產品質量以及完善的品牌培育體系,不斷提升品牌含金量。通過統一品牌,使得集團各類產品都能獲得“鑫緣”品牌效應的加成,提升了全產業鏈產品競爭力。
3" 借鑒及建議
3.1" 勇于創新蠶桑業發展機制,博采眾長,努力形成可借鑒推廣的蠶桑發展模式
活躍的機制創新是蠶桑業發展的內生動力,成熟的發展模式對于一個產業的快速壯大具有重要意義,江蘇之所以能夠在“東桑西移”工程加快推進的背景下保證蠶桑業的持續發展,其一重要原因就在于誕生了大量可借鑒推廣的蠶桑發展模式,例如“富安模式”“民星模式”及“鑫緣模式”等。仔細剖析江蘇蠶桑業典型發展模式,可以發現既具有大量共性,又存在各自特性。共性主要體現在多數地區都構建了以龍頭企業為牽引、以蠶業合作社為紐帶、以蠶農作為基礎保障、以加工企業作為價值創造的利益聯盟,通過緊密的利益關聯保證了蠶桑生產的穩定性。特性主要體現在各發展模式不是完全的模仿復制,而是各有特色:“富安模式”以穩定的領導層保證各類政策能夠得到有效執行,依靠“精品發展”獲取的絲綢收益反哺蠶桑業穩定發展;“民星模式”不直接參與后道加工,以蠶繭收烘為主營業務,但以地方以及跨市蠶業合作聯合社的方式將蠶桑業上游和下游緊密聯合在一起,推動了江蘇蠶桑業的共贏發展;“鑫緣模式”通過一體化帶動規模化,實現繭絲綢全產業鏈發展,對于蠶桑業的做大做優做強具有方向性意義。
3.2" 契合社會經濟發展特點,因地制宜,積極探索適合自身發展的蠶桑發展模式
“富安模式”“民星模式”及“鑫緣模式”的成功,使得各個后發地區能夠通過借鑒吸收這些模式的長處,并結合自身資源稟賦加以創新,形成適合自己的蠶桑發展模式,比如吳江、啟東以及射陽等江蘇蠶桑主產區,都探索出了適合自身發展的獨特模式。當然,江蘇蠶桑企業的活躍探索與其經濟發展特點是緊密契合的。20世紀80年代初,在農村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推動下,江蘇鄉鎮企業異軍突起,探索出了“一包三改”[7],即實行承包經營責任制,改干部委任制為聘用制、改職工錄用制為合同制、改固定工資制為浮動工資制、“四輪齊轉,雙軌并進”等發展經驗[8],推動了江蘇農村經濟的蓬勃發展,形成了廣為人知的“蘇南模式”[9],以及蘇北的“耿車模式”等[10]。這些對生產與經營道路的探索精神也深刻影響了江蘇蠶桑企業,故而誕生了各具特色的蠶桑發展模式。
3.3" 推進蠶桑全產業鏈融合發展,齊頭并進,不斷提升質量效益和市場競爭力
蠶桑業是一個包含栽桑、養蠶、收烘、加工等在內的系統性產業,加工環節的增值遠高于前道環節,但前道環節又是加工環節不可缺失的重要基礎。因此,需要推動蠶桑全產業鏈融合發展,以市場競爭力的提升強化生產經營風險的防范能力。一要加強產業集群化發展,充分發揮龍頭企業的帶頭作用,培育壯大一批蠶桑領域的新型經營主體,以蠶桑產業園區、特色小鎮為依托,打造重點規模化集約化生產基地,形成蠶桑強鎮、強村新格局。二要充分釋放典型示范作用,推廣地方有益探索,為各地發展蠶桑業提供了先進樣本參考,使其能夠為各地所借鑒并推廣,進而通過各地蠶桑業的齊頭并進推動全省蠶桑業的高質量發展。三要深挖蠶桑業的生態、文化以及社會等多種功能,深入推進蠶桑資源的綜合利用, 可以桑樹資源為媒介開拓桑
園套種模式以及桑葉茶、桑果酒等多種衍生產品,還可通過文化旅游等方面延長蠶桑產業鏈,推動生產供應鏈、精深加工鏈、品牌價值鏈“三鏈”同構,促進蠶桑業標準化、科技化、生態化、智能化發展,走“生態型、多元化、高效益、可持續”發展之路,讓傳統產業“破繭重生”煥發新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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