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性背景下的世界文化遺產管理運作機制

【摘 要】大運河遺產作為中國文化遺產的典型代表，按照線性文化遺產的方式進行保護管理是沿線城市共同的責任，分段保護的現實要求各地在“真實性”和“完整性”原則下建立可行的保護管理模式。蘇州是大運河流域一個具有代表性的運河遺產城市，蘇州在遺產“真實性”不斷豐富完善的背景下研究保護策略，重視蘇州大運河特點，因地制宜建立起管理循環機制，將規劃、實施、監管、評估、反饋各模塊整合，形成閉環，是大運河遺產保護的一種地方實踐。

【關鍵詞】真實性；世界文化遺產；大運河；有效管理體制

【中圖分類號】G1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17—096—03

一、真實性準則變化下的當地管理體制

中國大運河作為一項線性文化遺產具有跨度長、形態復雜、活態使用等特點，擁有世界文化遺產如下普遍價值：“代表人類創造精神的杰作；能為現存的或已消逝的文明或文化傳統提供獨特的或至少是特殊的見證；是一種建筑、建筑群、技術整體或景觀的杰出范例，展現歷史上一個（或幾個）重要發展階段；與具有突出的普遍意義的事件、文化傳統、觀點、藝術作品或文學作品有直接或實質的聯系。”[1]遺產價值的維系必須依賴其真實性、完整性得到有效保護，這也是構建遺產保護的有效管理體制的目標。根據《實施<保護世界文化與自然遺產公約>的操作指南》（下文簡稱操作指南），明確了“被認為具有突出的普遍價值，遺產必須同時符合完整性和真實性的條件并有足夠的保護和管理機制確保其得到保護。”

遺產真實性包括以下幾個方面：（1）遺產價值信息的來源真實。是分析評價真實性各方面的必要基礎。（2）將文化遺產的真實性來源放置在所處的文化背景下考慮與評價。（3）外形和設計；材料和實體；用途和功能；傳統，技術和管理體制；位置和背景環境；語言和其他形式的非物質遺產；精神和感覺；以及其他內外因素

真實性主要可歸納為四個層面：材料、設計、技術、周邊環境。[2]完整性是指遺產特征的整體性和無缺憾狀態，操作指南還要求包涵人類運動、社會關系的動態功能。真實性的含義隨著人們認識的加深以及遺產實際地區性的豐富也在發生著變化。1994年《奈良真實性文件》通過，反思了以西方話語主導為背景的遺產真實性界定，肯定世界文化多樣性的存在，遺產真實性應具有地方文化的包容。地域、空間不同，遺產的文化背景與文化載體也不同。從統一的四要素到后來各地區域符合當地情況的真實性，越來越重視遺產的本土化，遺產在當地的真實性不被破壞是衡量遺產真實性的重要指標。真實性準則的轉變也導致在世界文化遺產管理方面更注重因地制宜，更強調當地適用的管理手段。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國際文化旅游憲章（重要文化古跡遺址旅游管理原則和指南）》：“在國際認可的框架內和恰當地使用標準下管理遺產通常是特別社區或監護團隊的責任。”“憲章鼓勵所有相關的或時有沖突的利益、責任和義務各方來參與實現這些目標”[3]。利益相關方既包含部門，也有當地的社區、公眾、第三方機構、社會團體，更多利益相關方的加入能夠平衡內部目標，帶來新機與活力。

二、遺產管理的地區性

操作指南中界定遺產保護中的有效管理體制需有以下幾個因素：各利益方對遺產價值有共同的理解，建立循環機制，多方共同參與，資源配置，能力建設及對管理體制的透明描述。多方參與的各利益方則代表了當地的實際情況，對于遺產的地方性而言，1999年的《巴拉憲章》認為“場所”代表了地方性的一個層面，是物質的場所，也是重要文化事件的聯系者。“具有文化重要性的場所反映了社會的多樣性，反映了我們的現在，以及塑造出我們自身及澳大利亞景觀的歷史”[4] 我們可以把這里的場所擴大認識為一個地區、一個場合，遺產的保護不是真空發生的，必須在其產生、發展、維護的空間中進行。線性文化遺產的當地屬性更為復雜，空間構成較多，交集多，并不容易區分，當地性是體現這一文化遺產的文化本土特征之一。 線性文化遺產的形式和內容多樣，大多代表了人類的運動路線，并體現著地區文化的發展歷程。在大運河這類線性文化遺產中地區性則尤為明顯，大運河穿過中國8個省份，每個地方風土人情、機構設置都不同，統一管理結合屬地保護是首選保護方式。

由于現代管理方式都以相關部門組織進行，所以很難以該地區統一的文化屬性進行統籌管理。例如大運河江南段，從鎮江到杭州，太湖流域、長江三角洲是共同的地理環境，大部分地區同屬吳方言區域，文化認同相似，但是在實際的保護中很難以區域進行保護，更多的以當地劃分的行政區域進行。中國大運河申遺文本指出“大運河遺產保護是一項跨行業、多領域的工作，涉及文物、交通、水利、環保、國土、建設等各領域相關機構和利益相關者。為此，中國各級部門建立了有效的會商機制。”[5]這種會商機制包涵省部級的跨部門協調，也有城市區域間的合作，在此框架下，形成了各地大運河的基本保護模式——多部門、多領域的共同協作保護體。

“產地保護應當并將一直是一種調和不同利益相關者的協商解決方案”“這種協商狀態是亞洲文化進程與生俱來的一種價值。”[6]這種遺產保護模式中的“協商狀態”是我們在世界文化遺產保護中常用的保護模式，在線性文化遺產的保護中使用較多，也取得了較好的效果。基于利益相關者的利益組合分配形成的組織能夠在管理中取得有針對性的成果，但卻比較松散，需具體執行時對其豐富細化。

在討論管理地區性時，需要認識到管理的前提是基于一定的結論、認識開展的。在管理體制內部，遺產價值的確認一般在申報遺產時就得以形成共識，遺產監測是目前世界文化遺產保護管理中普遍得到共識的手段，在基本的框架內對遺產真實完整性進行評估。同時，監測結果在管理體制內部的作用也應得到加強。“進行監控，應當對識別、衡量、組織和補救古跡遺址的腐蝕、重要性消失或平庸化所采取的途徑和行動加以明確，并就古跡遺址的保護、管理和展陳活動提出改進措施。”[7]后續的部門主導的遺產管理活動目前一般都圍繞遺產監測結果進行，本體狀況、周邊環境、管理要素三大模塊的結果指向科學連貫的管理程序。

三、以內在循環機制為主的蘇州大運河遺產管理模式

“江南運河蘇州段是延續使用時間最長的河段之一，反映了城市與運河相伴相生的特點，城市因運河而繁榮的過程，以及太湖水系對運河的影響，也是當前大運河在運量方面最繁忙的黃金水道。”[8]京杭運河在蘇州望亭進入蘇州區域，南至吳江與浙江交匯處，位屬江南運河，大運河遺產蘇州段全長73千米。大運河遺產蘇州段遺產形態復雜，有河道、水工設施、歷史文化街區幾類，遺產本體各不相同，緩沖區土地使用情況復雜，為遺產管理帶來了難度。

遺產真實性原則在具體的保護過程中不僅體現在真實的認識遺產本身，對遺產所處的環境及社會規則的真實的反映，也包含著管理過程中各個環節的有效銜接，真實的記錄、改變、反饋。

以蘇州市為例，在長期的大運河遺產保護中形成了運行良好的有效管理體制。管理體制的確立依賴于各利益相關者的目標一致，蘇州的有效管理體系和其他大運河遺產城市一樣由部門主導建立。2014年12月，蘇州市召集當時國土、規劃、水利等14個部門成立“大運河蘇州段遺產監測管理聯席會議制度”。并在此制度下設立聯席會議辦公室，辦公室內設蘇州大運河遺產監測中心，具體負責日常監測的管理工作，文物部門負責遺產監測中心日常運行。針對聯席會議制度本身松散的屬性，蘇州設立辦公室和專門的遺產監測中心負責協調溝通，遺產監測中心作為有效管理機制中的一環實質肩負了保證內部循環機制運行的工作。

一個完整的循環機制由規劃、實施、監管、評估和反饋共同組成。科學合理的規劃是保證世界文化遺產達到有效管理的有力綱領和行動依據，世界文化遺產規劃的內容包含了規劃目標、工作程序、遺產描述、政策目標等。目前，針對大運河遺產的規劃有國家級規劃、江蘇省省級規劃，在具體管理流程方面蘇州按照申遺文本劃定的范圍進行遺產管理，大運河遺產監測管理中心工作主要集中在運河遺產保護方面，制定相關的管理規定與保護措施，進行全面保護。

2006年頒布的《世界文化遺產保護管理辦法》規定“世界文化遺產中的文物保護單位，應當根據世界文化遺產保護的需要依法劃定保護范圍和建設控制地帶并予以公布。保護范圍和建設控制地帶的劃定，應當符合世界文化遺產核心區和緩沖區的保護要求。”蘇州大運河遺產保護中嚴格遵守規劃劃定的保護范圍，嚴控遺產區與緩沖區內的用地性質改變。

實施是具體的保護環節落實的節點。根據遺產保護規則和要求，蘇州在實施上主要是遺產監測，在得到監測結果后，下一個監管環節也同時進行。蘇州大運河遺產監測以中國世界文化遺產監測預警總平臺的監測數據與指標體系為依據，圍繞大運河蘇州段的突出普遍價值、真實性和完整性進行具體監測指標的完善，設置了51大項的監測指標。這些監測指標包含遺產本體監測、遺產影響因素監測、保護管理行為監測三大類，監測結果定期向上級部門報送。遺產本體監測是定期監測的重點，其結果直接反映了大運河遺產的真實性與完整性。

蘇州遺產本體監測集中在河道、水工設施、歷史文化街區三個部分，河道按照使用現狀不同進行了運河故道與在用航道的區分，監測內容水位及水質變化也進行了區分。水工設施指包含盤門、寶帶橋、吳江古纖道，盤門是目前僅存的一座水陸城門，寶帶橋與古纖道是吳江塘路系統水利工程的代表。蘇州的山塘歷史文化街區與平江歷史文化街區是蘇州古城河街相鄰城市格局的典型代表，街區內原住民較多，是成熟的生活社區，監測指標的眾多影響因素數據多從這兩者提取。目前，蘇州的遺產本體監測除了專業的數據監測外，加大了專項監測力度。自2015年開始，蘇州文物部門陸續開始了空中遙感航拍監測以監控本體及緩沖區內遺產周邊環境變化，駁岸病害描繪監測，多波束水下河床掃描監測等內容。

實施監測后結果的處理是監管內容的重要部分，蘇州依托聯席會議制度將監測、管理兩個流程整合成一個整體，監測結果有波動改變立即實施管理流程，遺產監測中心負責保持流程的暢通。在監管過程中，核實與問題處理是關鍵，核實問題由遺產監測中心具體負責，按照問題所屬的性質歸類，由專職部門進行處理，在一定期限內給出處理結果并回函說明。

各職能單位處理問題落實整改是整個循環機制的難點與關鍵，蘇州市文物部門以發函的形式敦促各單位落實，遺產監測管理中心以查詢與整改的方式與聯動部門溝通，并且要求在一定時期內落實回復。為了確保整改落到實處，聯席會議內部設立評價機制，評估各單位數據監測情況與處理問題實際情況。各單位落實回復比例也由15年的百分之五十左右提高到目前的百分之九十八左右，各職能單位的遺產保護意識都在逐步提升。

評估與反饋是后續管理手段，蘇州大運河遺產管理過程中鼓勵各管理機構積極參與，以正向激勵與定向敦促相結合，定期給予反饋。為了縱向上更好的監管，大運河遺產監測管理中心提交監測管理實施報告，橫向上以監測數據說明報告的形式報送各聯席會議成員單位。在聯系會議成員單位內部鼓勵運河遺產資源共享，遺產監測中心負責的專項監測成果對各成員單位開放。

真實性作為遺產保護的原則之一，由統一的物料性增加了當地性、非物質特性，在進行遺產管理的過程中，各利益相關者相互合作溝通，真實性體現為體認當地特性，按照屬地實際進行管理層級、機構設置。

大運河遺產保護是一項長期復雜的動態保護工作，各遺產城市針對所在運河遺產不同的特點豐富了具體保護措施。真實性作為一項基本的遺產保護準則，界定了在遺產保護過程中必須遵守的保持遺產真實的原則，在真實性意義不斷豐富的今天，遺產的當地性以技術、管理、環境等要素融入到真實性的地方特性之中。蘇州的大運河遺產保護在真實性基礎上充分考慮當地的實際運河河道情況、各利益相關者的訴求，構筑循環管理機制，建設大運河沿線的地方監測保護體系，是一項良好的探索。

參考文獻：

[1]聯合國教育，科學及文化組織保護世界文化與自然遺產政府間委員會.實施《保護世界文化與自然遺產公約》的操作指南[EB/OL].[2005—02—02].https：//max.book118.com/ html/2024/0519/5021140114011212. shtm.

[2]西村幸夫.歷史、文化遺產及其背后的系統——以世界文化遺產保護為中心[J].杜之巖，譯.東南文化， 2018（2）.

[3]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國際文化旅游憲章（重要文化古跡遺址旅游管理原則和指南）[Z].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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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國家文物局.申報世界文化遺產文本——中國大運河[Z].2013.

[6]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安會草案——亞洲最佳保護范例[EB/OL].[2005—12—30].https：//max.book118.com/ html/2019/1027/8044142057002060. shtm.

[7]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西安宣言[EB/ OL].[2005—10—21].https：//wenku. baidu.com/ view/b81152cbb8f67c 1cfbd6b818.html _wkts_=17296484 51814&bdQuery=%E5%9B%BD%E9%99% 85%E5%8F%A4%E8%BF%B9%E9%81%97% E5%9D%80%E7%90%86%E4%BA%8B%E4% BC%9A%2C%E3%80%8A%E8%A5%BF%E5% AE%89%E5%AE%A3%E8%A8%80%E3% 80%8B&need WelcomeRecommand=1.

基金項目：本文系蘇州市宣傳部姑蘇宣傳文化人才資助項目課題“大運河遺產蘇州段保護實踐路徑研究”（課題編號：CY2023005）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