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野茶香

一場秋雨一場涼。窗外的雨任性地下著，窗內的我正瀏覽微信朋友圈。幾幅圖片引起了我的關注，是老家一位文友發的，圖片上拍攝的人物是文友和幾位老鄉，地點是在老家的山上，拍攝的內容是一起采摘家鄉的野茶樹。幾幅簡單的圖片，讓我有感而發，不僅點了贊，還寫下如下的文字：“采摘家鄉野茶，讓我想起童年的時光。家鄉野茶的味道，是永遠難忘的味道。”童年的那些關于野茶的記憶如同老電影的慢放，再一次在我的腦海中浮現……

野茶樹，顧名思義，就是生長在山上和荒地上，沒人打理的茶樹。野茶吸收了天地的靈氣，是大自然給人類的饋贈。20世紀九十年代初，奶奶帶我去山中采茶的經歷，至今記憶猶新。我的奶奶是一位勤勞的農村婦女，她采摘野茶的地方就在老屋后面的山里。春茶苦，而且嫩，不經泡;夏茶澀，也不好喝。味道最醇香甘甜的茶在秋白露。對于采摘野茶的時間，奶奶有經驗，在白露時節前后。

秋日的清晨，天剛蒙蒙亮，山中的萬物似乎還在沉睡，奶奶和我早已起床。吃過早飯，帶上水，戴上草帽，背著竹簍，奶奶就帶我上山去。野茶樹在山中雜亂生長，要不停地尋找。但這對奶奶來說，不是個事兒。奶奶先爬至山頂，就是在上山的過程中遇到野茶樹也不采摘，我當時不解，但也沒有向奶奶提出疑問。后來才知道，奶奶每年采摘野茶，早有經驗了。生長的地方越高，野茶的品質就越好。秋天的野茶葉子顏色較深，而且粗糙。那時，奶奶身體很好，走路很快，真似小伙子一樣，健步如飛。她采摘茶葉的動作也很干脆，拇指和食指翻飛間，一片片油亮的鮮茶葉落入竹簍中。一上午時間，奶奶摘了滿滿一竹簍鮮茶葉。此時，她的右手已呈墨綠色。

鮮茶葉是奶奶用辛勤勞動和汗水換來的“初級品”。鮮茶葉是不能直接泡開水喝的。接下來就是制茶了。竹簍里的茶葉葉片大，上面有灰塵，需先用井水清洗干凈;然后就是用鐵鍋將新鮮茶葉殺青、烘制。這需要些時間，考驗人的耐心。當奶奶制茶的廚房飄著濃烈的香味，我就知道，茶葉快好了。等到茶葉被烘干成黑褐色，就大功告成了。

新茶第一個飲者就是奶奶自己。她抓一把新茶放入玻璃杯中，倒入剛燒開的井水。頓時，一股茶香隨著白色的蒸汽向上散發。不一會兒，杯中的茶葉慢慢舒張開來，如同生長在茶樹上一樣，形態極美。奶奶品了一口，情不自禁地說：“真香，真甜”。奶奶喜愛喝茶，一是解渴，二是提神。每當奶奶喝過茶之后，我總覺得她精神多了。奶奶總是用一個鐵罐保存茶葉。小時侯，我喝過奶奶親手制的野茶，味道真是一絕——茶香，入口茶味醇正，回味甘甜。

野茶是家鄉人待客的常品，鄰居親戚老鄉來了，奶奶都會泡上一杯茶。有時城里來了難得來一回的親戚朋友，就是所謂的稀客，奶奶還會在茶里加上芝麻、豆子、姜、鹽等物，讓客人品嘗家鄉的味道，留住鄉愁。山中野茶樹并不多，純人工采摘，一年下來有個二三斤就不錯了，對城市的客人來講，也算個稀罕物。奶奶如果能送上半斤野茶給遠方的來客，那也證明來客在奶奶心中的分量。

時光荏苒，物是人非，奶奶已離開我們多年，我有許多年沒有喝過奶奶親手制的野茶了。近日，我回了一趟家鄉，特地來到了老家的山中，秋日的陽光，從瓦藍色的天空中灑落下來。站在一棵高大的野茶樹前，深綠的茶樹葉上閃耀著金黃的光芒。一陣清風拂過，茶葉在輕輕地顫動，山中的草木芳香撲面而來。一棵棵野茶樹郁郁蔥蔥，翠色可人，我感覺它在這個秋天里安靜地呼吸。我的腦海又浮現出奶奶在山中采茶的情景來：一頭花白的頭發在風里飛舞，額頭細密的汗珠滴落在山間叢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