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地理與盛唐邊塞書寫

【摘要】盛唐時期詩人出塞的人生經歷，催化了邊塞詩的成熟。大漠孤煙、雄偉瑰麗的自然地理要素在顯性層面上構成了邊塞詩歌創作的重要內容，而邊塞地區別開生面、鮮活生動的人文地理要素則在隱形層面上呈現出濃郁的人文風情，這兩種因素相互作用從而刺激著世人投身邊塞的建功立業之心。因此，邊塞詩歌創作不僅是詩人對邊塞地區地理風貌的簡單呈現，同樣還承載著“以詩補史”的作用，進一步完善了文獻中對邊塞地理和人情風貌的記錄，在客觀上加速了中原地區與邊塞少數民族的融合與交流。

【關鍵詞】文學地理學；盛唐邊塞詩；地理意象；辯證互動

文學地理學核心的問題在于探討文學家和地理之間的關系，結合實際的創作過程，就是將文學地理中各種自然人文要素和文學要素生動地結合起來，實現不同層面上的交互。唐開元、天寶年間，邊塞詩佳作如云，其中悲壯慷慨、奇偉瑰麗的篇章，既是大漠孤煙、飛沙走石異域風貌的折射，也是盛唐時期帝國擁有廣袤疆域強大繁盛的象征。它以波瀾壯闊的戰爭鋪就、以浪漫恢宏的想象架構、以清剛勁建的描寫渲染、以昂揚進取的精神滲透，充分展示了盛唐詩人自信桀驁、熱情洋溢的入仕精神和積極樂觀的人生態度。廣闊天地中匯聚了詩人的創作豪情，別開生面的地理環境和民俗風情造就了獨特的美學風尚，邊塞詩的創作生動展現了人與地理環境的互動。

這種互動可分為兩個層次：一是根植于現實生活的自然環境直接影響著作家自身選擇的傾向和偏好，通過直觀感受抒寫眼前之物以抒懷抱；二是通過文獻記載和口頭傳說等方式間接獲得資料，調動自身的想象與聯想從而影響到作家當時的創作過程、思維動態和情感表達。這兩種互動方式鮮明地體現在盛唐邊塞詩的創作中，而地理意象在邊塞詩的書寫中也展現出獨特標記，共同構成了邊塞詩的審美內涵。

一、自然地理與盛唐邊塞詩創作

盡管在古時候人們對于文學地理學還未形成系統的學科意識，但是在實踐過程中就已經具備了嫻熟的學科研究方法和理論認知。這著重表現在文學創作中作者對于筆下地形地貌的掌握，對時節交替變化已經切合實際，符合自然科學的現實情況。

曾大興教授指出，學界對文學地理學達成的共識之一就是：“它的研究對象是文學與地理環境的關系。”盛唐時期遼闊的疆域為詩人探索新環境提供了充分條件，正是江山之助，才成就了邊塞詩藝術創作的現實基礎。

“邊塞”一詞可以追溯至遠古城邦時代，“邊”起自“封疆”，“塞”源于“城邑”[2]“舉凡從軍出塞，保土衛邊，民族交往，塞上風情……只要與邊塞生活相關的，統統可以歸于邊塞詩之列”。[3]唐王朝在經歷過幾代帝王勵精圖治后，防御布局從北方突厥泛濫的地區逐漸轉向西域。整個盛唐時期，邊塞詩人接觸到的地理環境，基本上就是隴右河西一帶_{wAsLt17qXYwTyywllih5OA==}，也就是現代地理學意義上的西北地區。唐帝國表現出的精神面貌以及對西北地區的政治態度影響著邊塞詩審美特質和創作風尚。

彼時唐王朝疆域內主要的崇山峻嶺集中在西北地區，山地高原與盆地參差交錯，阿爾泰山、天山、祁連山及昆侖山等連綿巍峨。干燥的氣候使得植被稀少，因此經年狂風烈烈，廣布沙漠與戈壁。這一帶地勢陡峭，戈壁與垅崗被高山與雪海包圍，地形破碎且封閉孤立。邊塞地區的自然地理環境不同于中原地區的富饒與豐沃，也正因如此，這種新奇的感受落入詩人眼中就自然成為詩歌創作的靈感源泉，邊塞地區特有的大漠、戈壁、雪山等自然景象就構成了詩歌內部的核心元素，如“大漠風塵日色昏，紅旗半卷出轅門”（《從軍行》）、“晝伏宵行經大漠，云陰月黑風沙惡”（《燕歌行》）、“野云萬里無城郭，雨雪紛紛連大漠”（《古從軍行》），一望無際的茫茫沙漠，植被稀疏，自然就生出蒼涼荒蕪之感，加之邊塞地區嚴酷的氣候，各種極端天氣在詩中同樣有所體現：“天山雪后海風寒，橫笛偏吹行路難”（《從軍北征》）、“雪凈胡天牧馬還，月明羌笛戍樓間”（《塞上聽吹笛》）、“關山正飛雪，烽戍斷無煙”（《隴西行》），邊塞地區苦寒的自然環境可見一斑。

同時，詩人筆下的地域標識也是其鮮明的特點，“莫遣只輪歸海窟，仍留一箭射天山”（《塞下曲》）、“猛將收西域，長戟破林胡”（《遣懷》）、“青海只今將飲馬，黃河不用更防秋”（《九曲詞》）、“陰山烽火滅，劍水羽書稀”（《北庭西郊候封大夫受降回軍獻上》），由此可見，地域的差異直接導致了文學景觀的差異，自然氣候的變化深刻地影響了詩人的創作和審美感受。

此外，邊塞詩人的創作不僅限于顯性層面上的自然地理環境，在隱形層面上，詩人常常觸景生情，因而能夠跨越時空的界限，狀想象之物如在目前，在創作中實現了場景的轉換。如“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從軍行·其四》），大氣磅礴用詞壯烈，歷史的更迭仿佛并沒有在現實中留下多少痕跡，只有征戰未歸的將士戍守在苦寒之地，不知今夕何夕。“長風幾萬里了，吹度玉門關”（《關山月》）、“借問梅花何處落，風吹一夜滿關山”（《塞上聽吹笛》），因此，無論是來自征戍，還是積極求仕的政治抱負，邊塞的自然環境都給詩人提供了豐富的物料，使得詩人在創作中發揮無盡的想象空間，在邊塞的物候特征與四時節令滋養下，匯聚出慷慨豪邁之氣。詩人通過多樣化地理空間的建構，從而形成自然環境與人的互動關系，使邊塞詩的創作契合了文學地理學的發展軌跡，由此催動了文學地理學的成熟。

二、人文地理與盛唐邊塞詩創作

唐代行政版圖中，突厥、契丹、吐蕃、吐谷渾、回紇等游牧民族主要生活在河西、隴右河套等地區，受地理位置和自然氣候的影響，處于干旱和半干旱地帶的游牧民族主要采取半農半牧的生活方式，這些現實情況在邊塞詩中記錄屬實。唐玄宗天寶年間為了方便對聚居在邊塞地區的少數民族進行管理，設置了節度使以鞏固邊防，這一措施就加強了中央對地方的管控和邊防軍隊的調動。唐王朝為了實現對地域的經營和開發，采取了多樣的措施，不僅限于戰爭、和親、出使等外交手段，還包括允許民間互市進行商貿活動，以及個體的游邊都有助于加強中原地區和邊塞的往來。在諸多有利條件的加持下，邊塞詩在多元的文化碰撞中不斷發展成熟，在融合中凸顯出與地區文化因素相適應的氣質，宏觀上接納了西北地區獨特的自然風光的渲染，微觀上則是人文情懷民俗意象的浸入。

從宏觀上對邊塞詩進行觀照，不難看出詩人筆下多描繪戰爭場景。自然地理環境在戍邊衛國的家國情懷之下，營造了一種特殊的地理氛圍與戰爭氛圍，肅殺蕭瑟的自然環境與詩人心中蕩滌的豪情意志形成了強烈的對沖與刺激。如“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燕歌行》、“丈夫誓許國，憤惋復何有”（《前出塞九首》）、“盡系名王頸，歸來獻天子”（《從軍行》）、“夜聽胡笳折楊柳，教人意氣憶長安”（《涼州詞》），邊塞詩營造的環境氛圍自動生成在盛唐時期宏觀背景下，所謂盛唐背景是指：整個唐帝國對于游牧民族的開放程度，對于戰爭的態度，對于游牧文化表現的態度等，這點尤其重要，是盛唐邊塞詩之所以能體現出兼容并包的風格的思想基礎，是西北游牧文化因素能夠融入詩人的骨骼，然后寫進詩歌里的前提[4]。兩種不同的時空范圍交疊在邊塞詩的創作中，化作奔涌而出的情感力量。

與此同時，微觀的影響就表現為盛唐邊塞詩中的文化地理意象和生活民俗持續輸入。這一點，在歷代以來的實踐和接觸中，就習慣將邊塞地區的種種文化意象和元素成功的塑造成邊塞詩的審美基礎。邊塞詩以寧、蒙、青、隴、新等地為背景，陽關、玉門、樓蘭、輪臺等諸多地理名稱在邊塞詩中均有體現，“黃河遠上白云間，一片孤城萬仞山”（《涼州詞》）、“青海長云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從軍行》）、“聞道玉門猶被遮，應將性命逐輕車”（《古從軍行》）、“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塞下曲》；同時還納入邊塞游牧民族具有生活氣息的意象，尤其是馬、大雁等意象在邊塞詩的創作中有著特別偏愛。不僅契合當地游牧民族的生活特點，也符合塞外行軍的實際情況，因此“馬”就成為詩人筆下不可忽視的存在，如“策馬自沙漠，長驅登塞垣”（《薊中作》）、“馳馬赴軍幕，慷慨攜干將”（《木蘭歌》）、“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使至塞上》）、“上馬帶胡鉤，翩翩度隴頭”（《送人赴安西》）、“雪凈胡天牧馬還，月明羌笛戍樓間”（《塞上聽吹笛》）；戰爭描寫中的風俗樂器：胡笳、羌笛、琵琶、號角、鼙鼓等數見不鮮，“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城》）、“橫笛驚征雁，嬌歌落塞云”（《奉陪封大夫九日登高》）、“天山雪后海風寒，橫笛偏吹行路難”（《從軍北證》）、“夜聽胡笳折楊柳，教人意氣憶長安”（《涼州詞》其二），可見這些帶有地域徽記的意象，通過邊塞詩的書寫相繼進入中原的視野。

三、地理意象對盛唐邊塞詩創作的審美影響

“地理意象”作為聯系環境與人之間的媒介，是通過創作主體的主觀感知對自然地理環境中的要素進行合理的想象、選擇和加工，進一步反映在文學作品中形成的形象，是一種精神圖景和感知的真實，有賴于創作主體的直接經驗和調動的間接經驗。如“笳悲馬嘶亂，爭渡金河水”《從軍行》、“出塞入塞寒，處處黃蘆草”《塞下曲》、“驅馬薊門北，北風邊馬哀”《自薊北歸》、“雪中行地角，火處宿天倪”《宿鐵關西館》，作者在創作過程中經歷了物理時空的變化，對比自身所處的不同生活環境，從而引發主觀感受的巨大差異，使主體場景中所牽涉的地理環境發生系列轉換，用獨特的地理意象加以顯現。

唐代庶族地主的興起與掌權使平民出身的文人有了建功立業的可能，因此干謁幕府、戍邊征戰也成為顯身揚名的良機。西北獨特的地形地貌、風土人情造就了邊塞苦寒且神奇的人生經歷：不僅是高懸于關山的明月、遮天蔽日的風沙、紛紛揚揚的白雪、成群哀鳴的胡雁，更有嗚咽蒼涼的號角，鏗然相撥的兵刃、繚亂不停的琵琶與羌笛……唐代詩人從空間的維度上極大地拓展了地理視野，使得唐詩的氣勢更加恢宏，由于盛唐時期的邊塞恰巧是相對安定的時期，因此邊塞詩并不刻意描繪戰爭場景，而是在一種相對和平的環境下，充滿著豪邁精神的邊防之歌，其具體內容往往是游子主題的異域展現，政治視野的擴展，山水風光的容泛。

作為一種良好的情緒催化劑，邊塞詩的創作使詩人突破一心只讀圣賢書的傳統窠臼，進而探尋自我價值，尋求自我解放。詩人寫自然之偉力，樂于描寫那些有異于中原風物的塞漠荒原，寒山雪海。

一方面，是為了區別追求天人合一、平淡閑遠的山水詩歌，轉而欣賞盡顯奇詭險怪之能事的異域風光和邊塞風情。另一方面，則著力表現和贊美塞外絕域的美麗和壯大，反襯人們在與自然力的角逐和斗爭過程中，最終占據了主導地位。也就是說，有著深刻的思想基礎和文化背景下的邊塞詩，是詩人將人生經歷，結合自身價值的實現，聯系國家與民族的命運，以鮮明的地域和人文風貌，灌注充沛的情感，用深刻的思考和頑強的生命意識，呈現出盛唐時代獨特的美學風范。

丹納在《藝術哲學》中說：“精神文明的產物和動植物界的產物一樣，只能用各自的環境來解釋。”[5]這也說明了邊塞詩雄渾豪邁的藝術特征與自然人文地理景觀之間的關系。

首先，自然地理景觀形成邊塞詩歌審美傾向的異域性。“千里黃云白日曛，甲光向日金鱗開”（《別董大》）、“邊樹蕭蕭不覺春，天山漠漠長飛雪”（《從軍行》）、“戰血染黃沙，風吹映天赤”（《古塞下曲》）、“輪臺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隨風滿地石亂走”（《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使西征》），邊塞的自然地理不同于中原的異質性，造就了審美的新鮮感，也塑造了邊塞詩高遠、空闊、蒼涼、蕭瑟的特征。

其次，人文地理景觀形成了邊塞詩濃烈的抒情性。“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燕歌行》）、“磧里征人三十萬，一時回首月中看”（《從軍北征》）、“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關山月》）、“塞花飄客淚，邊柳掛鄉愁”（《武威春暮聞宇文判官西使還已到晉昌》），諸如此類，漫長的戎旅，緊張激烈的戰事，深沉傷感的故園之思，經過詩人詩意的描繪點染，逐漸呈現出情感和理想層面的人文色彩。

再次，邊塞詩還體現一種清剛勁健與沉郁悲壯相交融的藝術風格。人類生命意識與生命力的堅韌性和頑強性，超越了審美形態，萌生了全新的審美范式，擴大了唐代詩歌的審美張力。“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從軍行》）、“試借君王玉馬鞭，指揮戎虜坐瓊宴”（《永王東巡歌》）、“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塞下曲》）。盛唐詩人懷抱著帝國的繁盛與驕傲，在面對自然風物的寥廓時，并沒有感受到過多生命的脆弱和戰爭的酷烈，而是將這段神奇的經歷激蕩胸臆，發而為詩便酣暢淋漓、生氣勃勃。

四、盛唐邊塞詩與邊塞自然文化景觀的辯證互動關系

盛唐邊塞詩是時代大背景和詩人獨特人生經歷的共同創作。邊塞自然文化景觀不能位移，詩人最主要的接觸途徑就是身臨其境，很多詩人現實感受直接或間接地參與了邊塞文化景觀的建構，加速了中原地區對邊塞文明的了解和接受。

岑參就是典型的代表，他兩度從軍西域，其邊塞詩客觀再現了西域之行。天寶八載（749），岑參充安西節度判官，赴安西。途中有《初過隴山途中呈宇文判官》《度磧》《磧中作》《日沒莫賀延磧作》諸作。九載（750），出使至武威，復返回，《寄宇文判官》《敦煌太守后庭歌》《涼州館中與諸判官夜集》《經火山》《銀山破西館》《宿鐵關西館》《題鐵門關樓》《早發焉耆懷終南別業》《安西館中思長安》等當作于此間。從時間來看，他的文學創作生動地記錄了一條地理交通層面的西域唐詩之路，帶給詩人極端的感官刺激和心靈震撼。經由環境引發出昂揚熱烈的情懷在詩人筆下得到了充分舒張，成為一道充滿內蘊和藝術吸引力的文化景觀，這也是岑參眾多邊塞詩激蕩人心廣為流傳的重要原因。因此，知名詩人的創作對邊塞地區重入大眾視野，增加了更多的想象空間和實踐的可能。

邊塞文化作為人文地理要素的重要組成部分，其諸形態中與唐詩距離最近、共性最大者當屬胡樂文化。胡樂作為一種隱形的語言，擁有強大的生命表現力，這種特殊的表現形式承載著邊塞人文情韻，當它被詩人用文字的形式記錄在詩歌中，就突破了聽覺的限制而是以別開生面的曲調名和器物名詞轉化為特殊地域標志的意象。胡樂元素之所以頻繁地出現在邊塞詩中，是因為這些器樂所代表的邊塞人文內蘊完美契合邊塞詩的基調進而滲入中原地域，普遍被大眾所接受。

因此，邊塞詩歌的記錄和傳唱進而加速了中原地區對邊塞人文地3mI8o/6m657mLdoZ5tO+Sg==理的了解，促進了邊塞文化的傳播和流行。縱觀盛唐時期的邊塞詩，以胡樂元素為代表的人文地理意象諸如琵琶與羌笛、蘆管、笳、橫笛、角、篳篥、羯鼓等不同程度地出現在詩作中。

“夜聽胡笳折楊柳，教人意氣憶長安”《涼州詞》、“渾成紫檀金屑文，作得琵琶聲入云”《涼州詞》、“異方之樂令人悲，羌笛胡笳不用吹”《涼州詞》、“今為羌笛出塞聲，使我三軍淚如雨”（《古意》）、“可憐新管清且悲，一曲風飄海頭滿”（《裴將軍宅蘆管歌》）、“琵琶出塞曲，橫笛斷軍腸”（《古塞下曲》）。行軍打仗，遠離故園，生活的清寂和孤苦可想而知，塞外迥異的氣候與緊張肅殺的軍旅生涯，在音樂的催動下更能真切反映將士的心理活動。由此可見，胡樂元素的滲透與唐代統治者對胡樂的偏愛密切相關，正是“上有所好，下必從焉”，貴族階層的享樂也引領了社會審美的潮流。胡樂胡舞在盛唐時期源源不斷傳播到中原，在與漢文化的融合中，仍然保留了濃濃的異域風情，“座參殊俗語，樂雜異方聲”時以樂器、胡舞、新聲為代表的邊塞文化已鋪天蓋地地遍及中原，正所謂“琵琶及當路，琴瑟殆絕音”。

盛唐邊塞詩的傳唱，使得邊塞文化突破了時空的界限，打破了民族觀念的壁壘，以純粹藝術的追求和審美的內涵實現了深層次的文化領域的交融，實現了地域文化的內在溝通。在精神文化層面，邊塞極端的自然環境孕育出富有野性文化的游牧民族，這對中原農耕文明影響下的高雅內斂的士族文明產生沖擊，盛唐時期的邊塞詩在這兩種文化的共同作用下，完美形成了一種剛柔并濟的氣質，它是時代精神和文化氛圍最敏銳的捕捉者和呈現者。正如羅宗強先生所言：“他們始終是那樣熱烈地向往著、追求著，沉醉于一半為理想所浸透、一半為現實的雄奇豪壯情調所籠罩的邊塞生活中，極為自然地留下了他們那些氣勢豪雄、情感昂揚的歌吟。”[6]

參考文獻：

[1]曾大興.文學地理學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 2012：55.

[2]余正松.邊塞詩研究中若干問題芻議[J].文學遺產， 2006，（4）：56-64+158-159.

[3]胡大浚.邊塞詩之涵義與唐代邊塞詩的繁榮[J].西北師大學報，1986，（2）：47-55.

[4]李典才.淺論西、北游牧文化地理對盛唐邊塞詩之影響[J].佳木斯職業學院學報，2015，（11）：84-85+87.

[5]（法）丹納.藝術哲學[M].傅雷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34.

[6]羅宗強.隋唐五代文學思想史[M].北京：中華書局， 2003：75.

作者簡介：

王懇，女，陜西安康人，西安工業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唐宋文學。

程建虎，男，漢族，陜西韓城人，西安工業大學文學院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漢唐文學與文學地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