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智時代新媒介音樂實踐中的媒介素養嬗變

［摘 要］ 數智時代，算法、互聯網、虛擬現實及人工智能等前沿科技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影響著我們的日常生活。媒介生態的變遷深刻影響并改變著新媒介音樂的創作實踐，媒介素養的內涵也得到極大拓展。通過對數智時代媒介與音樂互構關系的探討，揭示新媒介音樂實踐中的媒介使用素養、媒介審美素養、媒介認知素養新內涵，幫助大眾理解媒介核心特性和其在社會中所承擔的角色，進而推動新媒介音樂的發展。

［關 鍵 詞］ 新媒介音樂；媒介素養；數智時代

在當今萬物皆媒的移動互聯網時代，數智技術拓寬了信息傳播的邊界，促進了媒介之間的深度融合與壁壘的消解，為人類信息傳遞和文化交流構建了一個開放包容的媒介環境。從20世紀40年代以來，媒介演變引領著藝術創作的前進軌跡，提升了藝術實踐的活躍性和生命力。藝術家在創作實踐中將各種媒介融合運用，追求作品形式語言的創新，這期間催生出一系列新穎的藝術形態。新媒介音樂，即一類新媒介藝術形態，在現階段主要指以計算機和數字技術為核心的新媒介系統創作的音樂作品。［1］社會思想的進步與媒介技術的升級使新媒介音樂衍生出新的樣態，與此同時，媒介素養的內涵也得到升級擴容，人們在媒介認知、應用、審美等方面的素質與能力的提升成為必然，其不僅關乎個人的發展，也關乎和諧社會的建設。

一、數智時代音樂與媒介的互構關系

在當下數智時代的新媒介音樂藝術實踐中，技術作為一種工具影響著作品的創作理念、作品形式與呈現。媒介的演變和發展對音樂形式與內容產生了重要影響，一些現當代的音樂藝術遵循各種承載媒介的邏輯和運作模式。創作者通過技術手段對作品施以“藝術化”處理，使得音樂作品逐漸因為其他媒介的兼容得到發展。

（一）媒介作為音樂的形式與內容

在當代新媒介音樂創作中，創作者利用數字技術進行多方位的音樂創作實踐，打破了音樂內容的傳統模式，媒介之間聯通互動，共同構成作品的整體部分。與以往的音樂創作形式不同，新媒介音樂將聽覺投射于相關媒介，強調媒介之間的協同組合，而協同的突出特點是交互性。表演時所產生的動作信息映射為計算機數據信息，并隨著現場的情況進行實時生成和變化。技術的發展使交互性聲音創作的范圍得到了更廣泛的拓展，創作方式表現出不確定性、互動性和實時性的特征，表現形式上呈現“人機交互”“機機交互”“視聽交互”三種代表性的特征［2］。

在新媒介音樂的創作實踐中，聲音、燈光、投影、圖像等構成音樂內容表述的符號，它們都能以數字語言為橋梁置于多媒體環境中，再借助計算機進行處理與智能分配，使作品呈現出多元融合的特征。數字技術對文字、音頻、視頻、圖片信息的整合，實現了信息間的自由聯結交互，為實現不同藝術形式之間的跨界融合提供了表達空間。例如，在杰弗瑞·斯托萊克的作品《光》中，使用攝像頭來捕捉燈光信息，通過旋轉Led燈的方向來控制照亮范圍，通過Led燈的亮度來控制音高。新興媒介的崛起極大地拓寬了音樂藝術的邊界，使其能夠包容并蓄多種藝術元素，產生的新型樣態既承襲了傳統審美精髓又蘊含了全新美學特質，深化了作品的文化表意內涵，精準地契合了新媒介環境下觀眾對多維度感官體驗的追求，為音樂藝術的發展開辟了更廣闊的空間。

（二）媒介作為音樂創作的基礎材料

在后現代主義時期，科學技術與藝術之間的融合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藝術創作者不僅在表達手法和思維邏輯上展現出對傳統的大膽挑戰，更在創作實踐中深度融合了最前沿的科技理念，為觀眾開辟了一個充滿新奇與驚喜的感知世界。例如，在張淵的作品《觀己》（Self in the mirror）中，采用了一種創新的交互反饋式腦電音樂技術，該技術能夠即時捕捉并解析欣賞者的情緒波動，隨后將這些情緒變化轉化為具有特定效果的聲音內容。作品通過科技的力量，打破了傳統藝術形式的束縛，創造出既富有深度又極具創新性的藝術作品，讓觀眾在震撼之余，也能引發深刻的思考與共鳴。

在20世紀中期反傳統意識與先鋒派思潮高漲的歷史環境下，開發新音色的創作精神就從未停止過。再到數智時代，一次次技術革命使得創造“新音響”衍生為音樂創作中聲音媒介的多元化問題，不同媒介的聲音相互結合，作為音樂創作的基礎材料用于音樂創作中［3］。例如，法國作曲家皮埃爾·舍費爾所創作的《地鐵練習曲》，采用了當時的磁帶錄音技術，大膽放棄音樂作品中的“音高”，使用了地鐵進站、出站、鳴笛、加速行駛等聲音材料作為音樂創作素材，再將所錄制的聲音進行剪輯、組合、拼貼，突破了傳統的音樂創作理念。現代音樂對音色多樣性的高度重視以及對聲音材料使用所秉持的開放包容態度，拓寬了音樂創作者的理念與思維；媒介技術的升級，極大地促進了多元化聲音材料的相互融合，使音樂作品聲音材料的使用更具個性。

（三）媒介作為音樂的傳播路徑

每一種新技術、新媒介的誕生不僅影響著人們的日常生活，也推動著社會不斷發展，進而影響了人類藝術的整體進程。從依托磁帶技術的具體音樂，到計算機作為新技術在音樂實踐和創作中的運用，再到數智時代以交互為主導范式、跨媒體融合的音樂藝術作品，技術革命影響下的傳播方式發生著改變，音樂接受方式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媒介作為音樂的傳播路徑，使音樂藝術從小眾走向大眾，從私人空間走向公共空間。曾經被視為“前衛”且難以觸及大眾心靈的先鋒派音樂，如今借助新興的數字技術手段，成為一種蘊含深刻感知力與藝術審美價值的音樂新媒體藝術形態。這一轉變不僅增強了藝術的親和力，還極大地拓寬了其受眾基礎，使得這些作品更加貼近大眾生活。例如，在中國青年鋼琴家俞湘君攜手作曲家、視覺藝術家、聲音工程師團隊共同創制的“彼岸”鋼琴超媒體系列演奏會中，將一些現當代的鋼琴作品與舞蹈、影像、燈光、聲音、AI媒體生成技術等交互融合。這種沉浸式、多維度的體驗空間有效降低了觀眾欣賞嚴肅音樂的門檻，讓觀眾在視覺、聽覺乃至情感層面獲得全新體驗。

在西方現代藝術的演進歷程中，身體占據了無可替代的核心位置，它既是一種敘事符號，也是各種傳播媒介的中介。在新技術革命的推動下，創作者對“身體”也有了新的認識，新媒介音樂表演中的身體表達變得更加多樣化。創作者利用數字技術將音樂的一些參數信息集中在身體這個核心主體上，表演者利用可穿戴設備或可體感控制界面延伸身體表達，人的身體作為獨立而強大的媒介成為傳播活動主體。例如，在欒家的作品《五蘊》中，將電子音樂與AI機器視覺、紅外體感控制相結合，舞蹈演員的動作實時觸發聲音并生成視覺影像，形成體態、影像、音樂的三重交互，構建出一個沉浸式的視聽空間。

二、媒介迭代觸發的媒介素養內涵延展

媒介素養通常是指人們對各種媒介信息所具備的理解、分析、評估以及有效運用的能力。這一概念起源于20世紀30年代的英國，最初是由英國學者李維斯和湯普森在其著作《文化和環境：培養批判意識》中提出的。在媒介使用不斷升級迭代的背景下，技術的“雙刃劍”特性日益凸顯，人們在享受技術便利的同時，個人的主體性面臨被遮蔽的風險，這使得我們有必要對媒介素養的內涵進行深化和拓展。媒介素養不僅需要跨媒介資源的整合應用與審美能力，更應當結合數智時代的特性，增強信息識別、批判性思考的能力。這樣的升級擴容將使媒介素養的內涵更加豐富和全面，同時也能更好地服務于社會的需求。

（一）媒介使用素養

隨著新興媒介技術的迅猛發展，我們看到許多新媒介音樂的新型樣態：交互式多媒體音樂、與現場樂器（或人聲）結合的混合類電子音樂、數字交互音樂裝置等，也從新媒介音樂作品中接觸了許多新的表達樣式：聲音與影像實時互控、實時數據驅動控制、利用體外紅感捕捉動作觸發聲音、機器聽覺和AI生成視覺與樂器間的交互等。跨媒介思維如今已是數字化音樂創作領域的創新源泉，不同感官媒介之間的異質組合成為可能，多媒融合成為數字化音樂創作未來發展的必然趨勢。

當代音樂創作實踐正面臨變革，無論是音樂創作者還是表演者，都比以往更加需要具備全能型素養，不僅要強化音樂創作的專業度和深度，也要重視人才培養的廣度。一方面，音樂的創作實踐要緊跟媒介融合的藝術趨勢，重新整合媒介間的界限，在宏觀視野中進行跨媒介資源的考量。通過跨媒介的范式交叉與延伸，或是以某一范式為核心，巧妙地引入多樣的藝術元素進行創新融合，以達成作品在多元視角下的優化與升華。另一方面，人才培養中要關注人文素養、實踐能力和創新意識的綜合培養。為了實現這一目標，需要充分吸收音樂學科以外的教師參與到專業課程的內容研發、理論傳授和實踐探索的活動中。通過打造協同創新型的課程教學團隊，更好地完成學科融合的設計任務，有效改變知識結構同質化的現狀，培養出具有跨界思維的全能型音樂人才。

（二wRajPxUwDhKIwBW2euHfzg==）媒介審美素養

多種新興媒介支撐著整個人類文化表征體系的革新，為藝術與審美提供了多樣化的表達渠道，進而促進了藝術審美的泛化。從新媒介音樂作品中的聲音材料來看，可能包含傳統聲學樂器、人聲、電子音色、自然噪音、生活噪音等，任何具象性或抽象性的聲音都可以作為聲音素材。再從新媒介音樂的整體呈現來看，除了必不可少的音樂部分，還可能包括視覺影像、裝置、雕塑、舞蹈等。藝術形式、審美方式正在不斷技術化、媒介化的社會中產生新的研究維度。

技術支撐下的多元媒介對于審美認同而言，既具有革命的要求，也具有新生的希望，這些新媒介音樂創作實踐中的藝術融合表達，無疑對媒介審美素養內涵提出了新的要求。一方面，作曲技術、音頻技術、交互技術、多媒體技術的匯聚融合，重塑了審美感知的延展性、審美對象的多樣性，深刻影響了審美活動的展開。因此，在創作中平衡感性和理性，用發展的眼光看待技術與藝術的關系，提高審美素養和審美能力十分重要。另一方面，新媒介音樂創作中聲音語匯的豐富性和復雜性挑戰了人類聽覺分辨能力的極限，這促使中國作曲家從聲音維度出發，汲取蘊含民族特色、地域風情的多樣化聲音元素，最終形成引起中國人情感共鳴的現代音樂語言，創作出具有中國特色的新媒介音樂作品。

（三）媒介認知素養

媒介技術的持續革新與媒介形態的演變，重塑了藝術的創作生態、拓寬了傳播渠道，并革新了觀眾的接受體驗。以計算機和數字技術為核心的音樂創作，作品的呈現方式和形式都發生著改變。新媒介音樂的創作設計涵蓋了多學科的知識，包括計算機軟硬件、感應器數據轉換、數據輸入與采集等。在技術的推動下，新媒介音樂創作者的思維常常通過機器來傳遞，且越來越依賴算法和智能技術，利用機器和人工智能技術對音樂旋律、結構進行精確分辨、摘取和匹配。以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智能媒介在音樂創作中的廣泛應用，極大地釋放了人類的創造力，讓內容生產變得更加高效和便捷。目前，人工智能介入音樂創作的方式主要分為全面替代、部分替代、作為合作者三類。［4］不同的介入方式在給專業創作者帶來創作靈感和工具的同時，也帶來了人機關系的新思考：高效的媒介工具極大地提升了我們的工作和生活效率，也在不經意間掩蓋了人類自身的主體性意義；對技術的過度崇拜現象，正悄然削弱我們的自主判斷力和深度思考能力。

為了應對數智時代技術不斷迭代的挑戰，藝術創作者的媒介素養急需提升至更高層次，不僅需要深化對技術內在本質的洞察，還需重新架構對人與技術之間關系的理性思考。［5］創作者應明確認識到自身在新媒介音樂實踐中的地位，在深入把握技術運作機理的同時，對媒介工具可能帶來的局限與不足保持高度敏感；檢驗技術生成的內容，以確保這些內容的準確性、合理性和道德性；重新建構對媒介本質屬性的認知，深入探索技術如何作為創意表達的媒介。只有以理性的態度對待媒介工具，正視創作者在人機關系中的價值與位置，才能創作出兼具人性溫度與藝術深度的藝術作品。

三、結束語

數字化音樂創作領域正經歷著一場前所未有的融合與革新，原本各自獨立、界限分明的藝術形式開始相互交融。在此背景下，媒介素養的重要性日益顯著，它不僅承載著推動社會持續向前的重任，還深刻影響著個體的全面發展與成長進步。新媒介音樂創作者需要超越以往追求音樂創作純粹性和自立性的狀態，拓展媒介使用素養，在創作實踐中消除各領域間的隔閡，培養跨媒介資源解讀與整合的能力；基于新媒介音樂的多媒融合特征，建立良好的審美觀，提升人文素養與創新意識，從而創作出更具中國特色的音樂作品；在媒介高度滲透的社交環境中，更要形成對媒介技術本質的深刻理解，具有媒介批判意識，努力塑造健全的人格，確保在媒介化互動中不失真我。

參考文獻：

［1］陸敏捷，蔣曉麗.中國新媒介音樂的新型樣態初探.［J］.當代文壇，2017（2）：149-153.

［2］趙曉雨.從三部新銳作品探究當前交互音樂的創作形式.［J］.人民音樂，2021（3）： 9-13.

［3］李秋筱.論電子音樂中多元聲音媒介的多方面差異［J］.交響（西安音樂學院學報），2018，37（3）：139-142.

［4］馬仕驊.音樂創作中的人工智能：關于介入方式與人機關系的思考［J］.中央音樂學院學報，2024（2）：84-100.

［5］梁欽，張穎.智媒時代媒介素養培育的再適應與新發展［J］.中國編輯，2024（2）：71-76.

作者單位：南京師范大學中北學院

作者簡介：朱鑫磊（1993—），女，漢族，江蘇興化人，碩士研究生，教師，研究方向：電子音樂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