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國際化背景下的寧波歷史文化街區多語景觀研究

摘要：在經濟文化全球化的背景下，多語景觀作為城市語言多樣性和文化交流的重要體現，對于推動城市語言環境的和諧發展具有重要意義。該研究旨在探討寧波歷史文化街區多語景觀的現狀與發展，并分析其與城市發展和語言政策制定的緊密關系。研究選取了月湖、南塘老街、蓮橋第三個具有代表性的歷史文化街區作為研究對象，通過田野調查法和分類分析法，對官方和私人語言景觀進行深入調查與分析。研究發現，寧波歷史文化街區的語言景觀整體呈現出以漢語為主、雙語和多語標牌并存的特征，但不同區域的多語景觀存在差異，反映了不同的語言權勢和文化權勢。建議在未來城市規劃中加強雙語標識設置的標準化、規范化和精細化管理，利用現代科技手段提升語言景觀的互動性與實用性，以進一步提升城市的國際影響力與競爭力。

關鍵詞：寧波；多語景觀；城市語言環境； 歷史文化街區； 語言政策；城市國際化

中圖分類號：H00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4110（2024）08（c）-0041-04

The Study of Multilingual Landscape of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Blocks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Urban Internationalization in Ningbo

Abstract： In the context of economic and cultural globalization， multilingual landscapes， as an important manifestation of urban linguistic diversity and cultural exchange， are of great significance in promoting the harmonious development of urban language environments. This study aims to explore the current situ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multilingual landscapes in Ningbo's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blocks， and analyze its close relationship with urban development and language policy formulation. The study selected three representative blocks of the Moon Lake， Nantang Old Street， and Lianqiao Residence as the research objects， and conducted in-depth investigation and analysis of official and private language landscapes through field investigation and classification analysis methods. The study found that the linguistic landscape of Ningbo's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blocks as a whole present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hinese-dominated， bilingual， and multilingual signage coexisting， but there are differences in different areas， reflecting different linguistic and cultural power. This study provides insights for future urban planning in Ningbo， suggesting that standardization， normalization， and refined management of bilingual signage should be strengthened， and modern technological means should be used to enhance the interactivity and practicality of the language landscape， in order to further enhance the city's international influence and competitiveness.

Key words： Ningbo; Multilingual landscape; Urban language environment;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blocks; Language policy; Urban internationalization

在城市國際化的進程中，城市不再僅是一個地理概念，更成了文化交流的重要平臺。多語景觀已成為城市，特別是國際化都市的重要特征，不僅是語言多樣性的體現，更是文化交流的重要媒介。同時，多語景觀也是城市語言政策制定的重要參考依據。通過對多語景觀的實證分析，我們可以了解不同語言在街區中的使用情況，為語言政策的制定提供科學依據，從而推動城市語言環境的和諧發展。較之普通商業街區的商業化氣息，歷史文化街區具有獨特的歷史資源和歷史性特征的語言符號，其語言景觀是公共空間語言和傳統文化接觸、融合的表征，體現了區域文化軟實力。本文旨在探討寧波歷史文化街區多語景觀的現狀與發展，分析其與城市發展和語言政策制定的緊密關系，以期推動城市語言環境的和諧發展。

1 語言景觀概述

國外語言景觀的研究可追溯到20世紀70年代。當時，一些社會語言學家開始關注城市空間中的語言現象，尤其是多語言標識的存在和分布。這一時期雖未明確提出“語言景觀”這一概念，但為后續研究奠定了基礎。1997年Landry和Bourhis提出“語言景觀”的概念[1]，將其定義為公共路牌、廣告牌、街名、地名、商鋪招牌及政府樓宇公共標牌上的語言共同構成的語言現象。概念一經提出，就引起了學術界的廣泛關注。不同學者從各自領域出發，構建了多樣化的理論框架，如社會學構建原則、環境經濟學類比視角[2]、語言生態學視角[3]、地理符號學理論[4]等，這些理論框架為語言景觀研究提供了多維度的分析路徑。

隨著全球化的加速和人口遷移的頻繁，多語言現象在許多國家和地區變得越來越普遍。語言景觀作為探索多語現象的一個重要視角，其研究脈絡可追溯至四位學者開展的先驅性調查：Ben-Rafael et al通過對比純猶太人居住區、以色列人與巴勒斯坦人混居區及非以色列人與非巴勒斯坦人居住區的語言景觀，深刻剖析了種族文化狀況與隔離現狀對語言使用的影響[5]；Heubner選取曼谷市中心與郊區多個地點作為樣本，研究全球化進程對曼谷語言景觀的塑造和影響[6]；Backhaus分析了東京地鐵山手線沿線的語言使用特征，揭示了東京的語言多樣性和復雜性[7]；Cenoz & Gorter選取荷蘭與西班牙具有代表性的街道進行跨國比較[8]，為研究不同文化背景下語言景觀的異同提供了寶貴資料。

2014年，國內一些學者開始對國外的語言景觀研究進行介紹和評述[9-11]，雖然起步較晚，但逐漸得到了學者們的關注，研究從理論引介及探索開始深入到實踐研究并進行定量分析。多語景觀實證研究的地區包括北京市中心[12]、澳門[13]、南寧[14]、上海，以及廣州的外國人聚居區[15]等。這一系列研究不僅拓寬了語言景觀研究的視野，也推動該領域研究的深入發展。

2 研究設計

本研究選取月湖、南塘老街、蓮橋第作為研究對象。月湖位于城市心臟地帶，有各級文保單位五十余處，是文化、教育與園林藝術的融合體，能夠全方位展現寧波的歷史變遷與文化特色。南塘老街完整保留了500多米的江南傳統街巷，是寧波古城商貿文化的聚集地。蓮橋第是寧波傳統民居的典范，建筑風格獨特，是了解寧波傳統建筑文化和民俗風情的重要窗口。這三個街區分別代表了寧波的自然風光、商貿文化和傳統民居。本文選取三者作為研究對象，能夠全面而深入地探討寧波歷史文化街區的多語景觀特征。

在調研樣本中，機構及店鋪內部的標牌不予采集；形式及內容一致的標牌視為同一樣本，不重復采集；若有主次標牌，則以主標牌作為調研樣本。本研究共收集標牌502個，其中月湖186個，南塘老街208個，蓮橋第108個。

2.1 研究問題

本研究旨在回答以下三個問題：

（1）寧波歷史文化街區語言景觀整體特征是什么？

（2）不同區域的多語景觀存在哪些差異，背后的語言權勢和文化權勢如何？

（3）在城市國際化的背景下，多語景觀研究對未來的城市規劃有何啟示？

2.2 研究方法

在理論構建層面，本研究借鑒Ben-Rafael提出的社會學視角下的語言景觀建構原則[16]，即突顯自我（presentation of self）、充分理性（good-reasons）、集體認同（collective identity）和權勢關系（power relations），從不同角度分析寧波市歷史文化街區的語言使用情況及其社會意義。

本文通過田野調查法對歷史街區的街道銘牌、門牌、指向牌、警示牌、交通牌、單位機構掛牌等官方語言景觀和餐飲店、服飾店、廣告等私人語言景觀進行調查，拍攝并收集標牌樣本。通過分類分析法對語言的種類、雙語及多語標識的數目、語碼分布、語碼呈現形式等進行統計與分析。

3 研究結果與分析

3.1 語碼種類與語碼分布

語言景觀中的語碼分布情況反映了該地區的語言政策與規劃的實施效果。不同語言的使用數量與頻率，能夠勾勒出語言權勢的分布及其在社會語言生活中的價值。根據標牌中語言的數量，標牌可分為單語、雙語、多語三種類型。

蓮橋第單語語碼比例最高，達75.0%，顯示出強烈的本地文化特色和對傳統語言的堅守；其次是南塘老街，單語標牌占比73.6%，表明該街區在保持商貿文化特色的同時，主要以本地居民和熟悉寧波商貿文化的國內游客為服務對象；月湖的單語標牌占比50.5%，低于前兩個街區。雙語標牌比例最高的是南塘老街，為25.9%，這顯示出南塘老街在保持地方特色的同時，對國際游客有一定程度的關注，通過雙語標牌來滿足不同游客的需求；其次是蓮橋第，雙語標牌占比略低于南塘老街，為25.0%，月湖景區雙語標牌占比最低，為12.4%。多語標識比例最高的是月湖，為37.1%，相比之下，南塘老街的多語標牌占比極低，僅為0.5%，而蓮橋第則完全沒有多語標牌。由此可見，三個街區在標識語碼使用上各具特色，蓮橋第和南塘老街強調本地文化與傳統語言，月湖則通過雙語和多語標牌展現出更高的國際化程度。

3.2 語言標牌多語狀況與優先語碼

在總數502個標牌中，單語標牌數量最多，其中漢語單語標牌占63.5%。漢語作為中國的官方語言，其優先地位是絕對的，這不僅根植于深厚的文化基礎，更得到了國家法律法規的明確承認與全面保護。在雙語及多語標牌中，漢語依然處于優勢地位，契合了Spolsky提出的語言選擇原則——選擇標牌“作者”熟悉的語言書寫[17]。雙語標牌中，中英語碼102個，占總數的20.3%。多語標牌則以中、英、日、韓為主，共計70個，占標牌總數的14.0%，英語作為國際通用語的代表，在標牌中發揮了信息功能和象征功能，不僅便于吸引和服務來自全球各地的游客，也體現了該區域對國際交流的開放態度和對多元文化融合的促進。標牌中加入日語和韓語，可能與日韓游客數量日益增多有關。根據寧波統計局發布的《寧波統計年鑒2023》，2018—2022來寧波旅游客源國前五名分別是美國、日本、韓國、德國和英國。再則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的始發港之一，寧波自古與日本、高麗往來密切，北宋年間更是在月湖設立了高麗使行館，而本次調研樣本中的有69個中、英、日、韓多語標牌取自月湖。

3.3 多語景觀與官方政策及經濟全球化

語言景觀中的標牌設立者可分為官方和私人方兩種。官方語言景觀是由政府相關部門設立的標識牌，包括路牌、指示牌、警示牌、宣傳標語等，旨在向公眾傳達信息、提供服務和促進文化的傳播。官方語言景觀是語言政策在語言環境中的具體體現，反映了政府對語言使用的規范和引導，是構建城市國際化形象的重要手段，也體現了“集體認同”和“權勢關系”的理念。月湖、南塘老街和蓮橋第的官方單語標牌占61.25%，多語（含雙語）標牌占比38.75%。

路牌作為城市空間中的法定標志物，有重大意義，寧波市政府于2003年發布的《寧波市地名管理辦法》明確規定路牌采用中文和漢語拼音標注的雙語（碼）標注書寫，本研究選取的三個歷史街區的10個路牌均符合此標準。

月湖、南塘老街和蓮橋第的多語標牌在指示牌和警示牌的占比上呈現出明顯差異：月湖多語標牌占比最高，達到47.16%，凸顯其國際化的特色和對外國游客友好服務的態度。蓮橋第多語標牌占比27.78%，低于月湖，仍體現了一定的國際化意識和對游客體驗的關注。南塘老街多語標牌占比最低，僅為17.74%，更多地反映了其高度本土化和面向國內市場的特點。三個街區均有一定數量的宣傳類標牌，主要面向本國或本地居民，這些標牌在語言上呈現出高度的單一性，全部使用漢語。這種語言景觀的構建方式有助于強化社區成員之間的文化認同，促進共同價值觀的形成與傳播。此外，與現代化街區不同，為凸顯歷史感，三個街區的部分標牌為木質或石質且均為漢語單語的形式。

私人語言景觀是由私人店鋪、個人或企業等非官方實體所設立的標識，通常用于廣告營銷，以“突顯自我”和“充分理性”為原則，以實現有效傳達及利益最大化為目的。在所有私人標牌中，單語標牌占據了總數的72.53%，其中漢語標牌123個，英文標牌9個，表明大多數私人設立者傾向于使用單一語言進行標識。這可能與三個歷史街區的商鋪多經營地方傳統美食和手工藝品有關，單語的標牌制作成本相對較低，且大多數顧客為本地人，單語已經足夠滿足信息傳達的需求。使用英文單語標牌的商鋪集中于咖啡館、酒吧和時裝店，一些采用雙語標牌的時裝店，為突出其產品的國際范兒和時髦的象征意義，也將英文字號放大，設置為優先語碼，以吸引特定人群。

私人語言景觀中，雙語標牌占比26.92%，遠不及單語標牌，而多語標牌占比0.55%。月湖商鋪標牌最少，但多語標牌占比最高（80.00%），南塘老街的商鋪標牌中多語標牌不到三成，而蓮橋第僅有14.70%。多語標牌以漢語為主體店名、英語為輔助的情況較為常見，此外也會有其他外語出現在標牌上，如日語、泰語、俄語，標牌作者希望借助語言選擇提高自身的形象，吸引消費者，最終實現經濟利益的最大化。

4 結束語

語言景觀作為城市國際化的重要載體與顯著標志，不僅是城市對外交流的窗口，更是展示城市文化底蘊與國際形象的亮麗名片。2024年7月，寧波市口岸辦發布上半年寧波口岸運行情況，寧波空港口岸共接待出入境旅客425 056人次，同比增長150.10%。外籍旅客的大幅提升進一步凸顯了完善多語景觀體系的緊迫性與重要性。自2014年起，寧波市政府已著手通過一系列政策文件與實施方案，如《寧波市加快推進城市國際化行動綱要》及其配套文件，致力于構建完善的城市雙語標識系統，展現了其對提升城市國際化水平的堅定決心與戰略遠見。然而，目前寧波多語景觀塑造中存在問題，如中英雙語標牌排版與譯文不統一、路牌中的道路方向指示（如東西南北）未標出對應拼音或英文等，無疑對提升城市國際形象及外籍人士的城市體驗構成了障礙。

以月湖、南塘老街和蓮橋第為代表的寧波歷史文化街區的多語景觀不明顯，中文單語標牌仍占較大比例，公共標牌的雙語（多語）比率不足50.00%，要實現公共標牌的全面雙語化，仍是一個復雜而長期的過程，需要政府、企業、社會組織及廣大市民的共同努力與持續投入。積極利用現代科技手段，如智能導航、語音識別等技術，提升語言景觀的互動性與實用性，讓每一位到訪的國內外游客都能輕松、便捷地獲取信息，感受到城市開放包容、與時俱進的國際氛圍。最終，通過不斷完善語言景觀，進一步提升寧波的國際影響力與競爭力，使其吸引更多國際目光，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國際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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