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改革的全面深化的兩點認識

正如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所說：“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是劃時代的，開啟了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也是劃時代的，開啟了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系統整體設計推進改革新征程，開創了我國改革開放全新局面。”結合學習這次全會的精神，我想談談新時代以來“總體完成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確定的改革任務”在經濟領域里的體現和成就，以及自己對這次全會對經濟領域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將產生的里程碑作用的認識。

從《決定》的60條來看，其中直接涉及經濟改革開放和發展的占40%，與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基本一致，“進一步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激發和增強社會活力”仍然是《決定》的重心，“以經濟體制改革為牽引”仍然是未來全面深化改革的“牛鼻子”。

一、政府與市場關系仍然是進一步

全面深化改革的核心問題

新中國成立不久爆發了朝鮮戰爭等威脅我國國家安全的戰爭和危機事件，對于一個經濟落后的農業大國來說，保障國家安全問題就成為最緊迫的頭等大事，要優先快速發展重工業和國防工業，就要實行高積累政策，而既要實行高積累又要保證社會穩定。于是我國就建立起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政府在經濟發展中的主導作用達到頂點，市場機制的作用式微。因此，1978年改革開放以后，政府與市場關系，呈現出此消彼長的變化，并逐步由計劃經濟體制轉變為市場經濟體制。

在思想認識和實踐方面，我們逐步擺脫了計劃經濟的傳統觀念，1984年黨的十二屆三中全會提出社會主義商品經濟的概念和發揮市場機制作用的要求。1987年黨的十三大則提出了在經濟運行方面，實行“政府調控市場，市場引導企業”的計劃與市場相結合的經濟體制。

1992年，黨的十四大明確提出：“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就是要使市場在社會主義國家宏觀調控下對資源配置起基礎性作用”。黨的十五大報告重申了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使市場在國家宏觀調控下對資源配置起基礎性作用”。黨的十六大提出“在更大程度上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同時刪去了“在國家宏觀調控下”的定語。黨的十七大提出“從制度上更好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2012年，黨的十八大進一步提出“更大程度更廣范圍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從黨的十六大到十八大，在市場基礎性作用前面所加的關鍵詞都集中在強調改革取向是增強市場作用。這些重要論斷為我國政府與市場關系的進一步突破在理論與思想上做了充分的準備。

黨的十八大以后，從實踐背景看，國際經濟環境和國內發展階段的重大變化，迫切要求我國經濟加快轉型升級。雖然經過30多年的改革開放和經濟發展，已經基本建立起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但是這個體制畢竟還是初步的、不完善的，其中仍然存在政府職能部門對政府與市場的關系認識不夠清晰準確，在經濟運行中如何發揮政府作用過程中，始終存在著“越位”“缺位”或“錯位”的問題。因此，突出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地位，就成為改善政府與市場關系的主要方面。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首次明確：“經濟體制改革是全面深化改革的重點，核心問題是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系，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將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基礎性作用”修改為“決定性作用”。這是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的最大亮點和重大理論創新，是對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內涵“質”的提升。從“基礎性作用”到“決定性作用”的改變，體現了中央以更大決心和魄力推動政府向市場放權，理順政府與市場關系，推動市場化改革的新突破。

2014年5月26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十八屆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五次集體學習時進一步指出：“在市場作用和政府作用的問題上，要講辯證法、兩點論，‘看不見的手’和‘看得見的手’都要用好，努力形成市場作用和政府作用有機統一、相互補充、相互協調、相互促進的格局，推動經濟社會持續健康發展。”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是我們黨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規律認識的

新突破。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決定》，在基本完成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的經濟改革任務，面對新的國內國際形勢變化，為貫徹新發展理念、構建新發展格局，大力發展新質生產力、實現高質量發展的要求，將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經濟目標定為“聚焦構建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更好發揮政府作用，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推進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推進高水平對外開放，建成現代化經濟體系，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推動高質量發展”。為此，在市場和政府兩個方面，提出了更為具體的目標和任務。

在更好地發揮市場機制作用方面，提出構建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要求：“必須更好發揮市場機制作用，創造更加公平、更有活力的市場環境，實現資源配置效率最優化和效益最大化，既‘放得活’又‘管得住’，更好維護市場秩序、彌補市場失靈，暢通國民經濟循環，激發全社會內生動力和創新活力。”對于市場主體，強調要堅持和落實“兩個毫不動搖”；對于市場規制，強調要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對于市場經濟基礎制度，則更為全面具體，特別強調要完善產權制度，依法平等長久保護各種所有制經濟產權，加強產權執法司法保護，防止和糾正利用行政、刑事手段干預經濟糾紛，健全依法甄別糾正涉企冤錯案件機制。此外，對于市場準入制度，也提出了具體的改革措施。

在更好地發揮政府作用方面，這次重在健全宏觀經濟治理體系。《決定》提出：“科學的宏觀調控、有效的政府治理是發揮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優勢的內在要求。必須完善宏觀調控制度體系，統籌推進財稅、金融等重點領域改革，增強宏觀政策取向一致性。”第一是完善國家戰略規劃體系和政策統籌協調機制；第二是深化財稅體制改革；第三是深化金融體制改革；第四是完善實施區域協調發展戰略機制。在以上四個方面，都提出了很具體的改革目標和要求，對各級政府的有關經濟職能部門如何發揮作用，既“有為”又不“亂作為”，做了明確

的限定。

二、堅持“兩個毫不動搖”是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基本保障

堅持和完善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是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基本前提和首要任務，也是實現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基本保障。改革開放以來，從所有制結構的變化來看，基本上是沿著兩個方面進行的：一方面是公有制經濟在改革中發展，尤其是國有經濟更是經歷了鳳凰涅槃般的重生和發展；二是以個體戶、私營企業和外資企業構成的非公有制經濟蓬勃發展，在數量上甚至超過了公有制企業。這種各種經濟成分分工合作、共同發展是改革開放40多年來中國能夠實現經濟快速發展和社會長期穩定的根本

原因。

但是在這個所有制結構不斷向好的變化過程中，社會上的認識是莫衷一是。當1997年打響國有企業改革攻堅戰，并實現了三年脫困目標后，國有企業重新獲得活力，呈現出蓬勃發展的勢頭。但是，與此同時，社會上出現了一股所謂的“國進民退”的議論，仿佛國有經濟重生和發展不利于民營經濟。為了進一步明確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和政策，2002年黨的十六大報告首次完整地闡述了“兩個毫不動搖”，2007年黨的十七大報告進一步強調：毫不動搖地鞏固和發展公有制經濟，毫不動搖地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堅持平等保護物權，形成各種所有制經濟平等競爭、相互促進新格局。為此，2005年國務院印發《關于鼓勵支持和引導個體私營等非公有制經濟發展的若干意見》（簡稱“非公經濟36條”）；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后，中小企業生產經營受需求不足影響遭受嚴重沖擊，加之融資困難，經營步履維艱，為了幫助中小企業走出困境，2009年國務院印發《關于進一步促進中小企業發展的若干意見》，要求進一步營造有利于中小企業發展的環境，并提出了緩解中小企業融資困境的具體措施。2010年，國務院又印發《關于鼓勵和引導民間投資健康發展的若干意見》，這是國家繼2005年的“非公經濟36條”之后支持非公有制經濟發展的又一個重要指導性文件。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后，兩個“毫不動搖”的基本經濟制度得到進一步建設和完善。2013年，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首次明確提出：“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重要支柱，也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根基。公有制經濟和非公有制經濟都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都是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基oYb8zVC3EqzhVqqsW6c5IW7NyJnzP373+bSHj9uGHoU=礎。必須毫不動搖鞏固和發展公有制經濟，堅持公有制主體地位，發揮國有經濟主導作用，不斷增強國有經濟活力、控制力、影響力。必須毫不動搖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激發非公有制經濟活力和創造力。”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決定》再次重申“兩個毫不動搖”，并要求“保證各種所有制經濟依法平等使用生產要素、公平參與市場競爭、同等受到法律保護，促進各種所有制經濟優勢互補、共同發展”。

在國有經濟改革方面，圍繞其地位和作用，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提出國有企業只能做強做優做大，不能做弱做小做沒。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對全面深化國有企業改革提出了新的要求。具體包括：堅持黨的領導，貫徹黨的基本路線，始終確保改革正確方向；堅持“兩個毫不動搖”；積極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以管資本為主完善國有資產管理體制；推動國有企業完善現代企業制度等。2015年8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關于深化國有企業改革的指導意見》，成為國有企業改革的頂層設計文件；2016年10月，全國國有企業黨的建設工作會議召開，習近平總書記發表重要講話，為新時代國有企業黨的建設提供了根本指南。2020年6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審議通過《國企改革三年行動方案（2020—2022年）》。按照方案部署，國有企業改革進一步深化，發展更加全面，活力效率顯著提升，布局結構明顯

優化。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決定》，對于深化國有企業改革，在之前改革的基礎上，國家強調要增強核心功能，提升核心競爭力。并要求進一步明晰不同類型國有企業功能定位，完善主責主業管理，明確國有資本重點投資領域和方向。要求推動國有資本向三個領域集中：向關系國家安全、國民經濟命脈的重要行業和關鍵領域集中；向關系國計民生的公共服務、應急能力、公益性領域等集中；向前瞻性戰略性新興產業集中。

在鼓勵、支持、引導非公經濟發展方面，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持續深化細化實化鼓勵民間投資持續健康發展的具體措施，國務院先后印發了鼓勵社會投資、激發民間投資、盤活存量資產等方面的一系列政策措施。黨的十九大把“兩個毫不動搖”確立為新時代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一項基本方略，保證民營企業參與市場競爭公平性及同等受到法律保護。2018年11月，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召開民營企業座談會時指出，要不斷為民營經濟營造更好發展環境，幫助民營經濟解決發展中的困難，支持民營企業改革發展。這讓廣大民營企業家吃下定心丸、安心謀發展，為民營經濟走向更加廣闊的舞臺注入了信心和動力。2019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關于營造更好發展環境支持民營企業改革發展的意見》，提出支持民營企業發展的具體措施，強調堅持公平競爭，對各類市場主體一視同仁，極大地釋放了民營經濟發展潛力，為民營經濟持續健康發展注入蓬勃生機。2023年7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關于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提出31條舉措，進一步優化民營經濟發展環境，使各種所有制經濟依法平等使用生產要素、公平參與市場競爭、同等受到法律保護，引導民營企業通過自身改革發展、合規經營、轉型升級不斷提升發展質量。《意見》站在黨和國家事業發展全局高度，著眼中國式現代化建設長遠目標，對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作了新的重大部署，首次提出了“促進民營經濟做大做優做強”，吹響了民營經濟發展壯大的時代號角，振奮了民營經濟從業者的信心。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決定》，又進一步提出“制定民營經濟促進法。深入破除市場準入壁壘，推進基礎設施競爭性領域向經營主體公平開放，完善民營企業參與國家重大項目建設長效機制”等一系列具體的制度建設和改革措施，相信會進一步提振民營經濟從業人員的信心，并形成良好的預期。

（責任編輯楊琳）

作者：中國社會科學院當代中國研究所研究員，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博士生導師，國史學會學術委員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