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斯：我是那個陌生人呀

熱鬧的摩洛哥相比，突尼斯顯得安靜許多。夏天來度假的歐洲人離開之后，海邊小城蘇斯便回到了原先的模樣，沒有太多游客，傍晚時，人們一起坐在海濱堤壩吹晚風，喝咖啡或者喝爐火里剛煮出來的薄荷茶。

我住在蘇斯郊外的一家民宿，平時懶得出門，都在住處附近散步，這天閑來無事，便搭當?shù)氐拿姘囘M了城。這種被稱為 lounge 的面包車是當?shù)刈畛Ｒ姷墓步煌üぞ撸泄潭肪€，但沒固定站點，招手即停。唯一不方便的是司機不會英語，有時雞同鴨講，說半天也解釋不清要去哪里。好在阿拉伯國家的老城都叫麥地那（阿拉伯語“城市”的音譯），發(fā)音再離譜別人也聽得懂。

蘇斯的麥地那有一千多年的歷史，古城堡和大清真寺都是著名的地標。我浮光掠影地在外面晃了一圈，便沿著古城堡的外墻往集市走。旅行久了，就會對各式各樣的景點脫敏，相比于去找景觀打卡拍照，更愿意漫無目的地閑逛。阿拉伯國家的麥地那都是奇妙的迷宮，手機地圖顯示有路不一定真的有路，顯示是斷壁殘垣倒有可能真的是斷壁殘垣，沒有一條巷子橫平豎直，走到盡頭之前你永遠不知道它是不是盡頭。八年前第一次去摩洛哥的菲斯，真是被老城搞昏了頭，走過來走過去，喪失了方向感，活像一只無頭蒼蠅。現(xiàn)在可比那時放松，沒有目的地，便也談不上正確或者錯誤，不過是在這個空間里虛擲一些時間，走哪條路不是走呢？

跟其他旅游地相比，蘇斯的確稱得上樸實。老城里除了幾家首飾店、手工藝品店，便沒什么商業(yè)氣息。流浪貓在房頂和墻角亂竄，掛著簾子的舊屋里傳來電扇呼呼的風聲，學校還在放假，好幾撥小孩正在巷子里學腳踏車。

暑熱直cb161d9bd16f32f1bd954cbaaed9ee1537d36ac3ce2dcf13583dda2a63b1af82到下午5點才消散，我在老城一家咖啡館歇過腳，便往海濱步道走。很多人已經(jīng)坐在水泥堤壩上吹風，海正由深藍色變成藏藍色。兩個女孩正在最近的沙灘上拍照，海風吹起她們的長裙和頭巾，像飛機尾巴后的流云。也有幾個年輕人拎著釣魚竿向礁石走去，魚線在越來越暗的天色中消失不見，暖黃色的路燈亮起來，海和街道又都溫柔了幾分。

盡管突尼斯不是我最喜歡的旅行目的地，日夜交替時還是會被某種遙遠的想象打動：我為什么會在這里呢？這里之于我，又是哪里呢？

忽然，身后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穿著淡藍色長袍的婦女牽著一個小孩的手迅速跑到了我的面前。小孩好奇地盯著我看了幾眼，又迅速繞一圈，跑回了我的身后。看婦女的手勢，小朋友是想知道我長什么樣子。我忍不住笑起來，再望向海時，我對自己說：最重要的不是我為什么在這里，而是我就在這里啊，以及，我是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