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天空下

西藏的云告訴我

這么多的雪山在下面

緩緩移動

這么多陽光，鷹的翅膀

星星點點的村莊

這么多遺落的酥油燈

牦牛群，帶子一樣蜿蜒的路

這么多路上出現的螞蟻

始終朝一個方向挪動

這么多生靈三步一拜，額頭

磕出血，也要去祖拉康

我尋尋覓覓的卓瑪姑娘

也在這里面

風，已吹了一千余年

無法把這群灰色的螞蟻吹走

在色季拉山口仰望蒼穹

蒼鷹飛過后，白云

無聲消散

我的瞳仁里出現了三十年前

揮動的手帕

出現了經幡、《阿姐歌》

廣褒的阿里草甸上遷徙的藏羚羊

以及我老家

汾湖波浪上展翅的帆

出現了童年的風箏、棉花糖

語文老師生動的臉

漂浮的救生圈

失蹤后重新回來的流浪狗

出現了男低音的帕隆藏布江

漸漸拉近的八廓街，悄然

遠去的大巴車

茫茫塵世間，人群模糊的背影

海拔4730米在腳下突然

消失。神曲響了

南迦巴瓦從容走來

命運之上，大風鼓起了我的翅膀

遠離塵囂

在林芝，車窗外旋轉的世界

閃爍著寧靜與神秘

雪山腳下的桃花

因我的到來，一路綻放

天國跑下來的羊群

上千年了，還在邦杰塘草原上

移動陽光

舢板出現了，細看是徜徉的牦牛

白云把尼洋河古老的琴弦

擦拭得很亮很亮

桃花之上，是啟動的秋天——

這趟金黃色的列車，究竟要去何方

我是一個疲憊的旅人

穿過紛紛攘攘的紅塵，遠道而來

我要去世外的巴松措湖

打坐，靜靜地看一回日出

倉央嘉措

你在天上行走

瑪吉阿米躲在一枚雪花里

哭泣

通往大昭寺的路上

塵土飛揚

磕拜的阿爸，成了云朵

布達拉宮已飄到天涯

雅魯藏布江

拐了個彎，跑到了你胸中

浪花燃燒。雪野若白紙

在不忍分離的苦澀的擁抱里

漸漸融化

所有的轉經筒在

輪回里轉動

你們的淚眼里，沒有灰塵

桃花開時

嘎拉的桃花開了

喜馬拉雅山紛紛飄落的雪片

眨眼間變為

漫天飛舞的蝴蝶

嘎拉的桃花開了

江南熱熱鬧鬧的春天怎么

一下子搬到

尼洋河畔的嘎拉了呢

嘎拉的桃花開了

五顏六色的旅游車也來了

這些人好傻啊

走那么遠的路來看桃花

嘎拉的桃花開了

卓瑪家的門怎么鎖上了呀

哦，她去大昭寺的路上

要磕完十萬個長頭，才回家

我開始飛翔

在雪域高原，我感覺

自己在飛翔

我看到我的影子

在一張漫無邊際的白紙上

移動，那么渺小

我瘦弱的影子掠過

納木錯湖、村落

旋轉的雅魯藏布大峽谷

掠過一叢叢山巒、白云

書脊。掠過無數年代

模糊的面孔。掠過

樹葉般紛紛掉落的日子

哦，統統卸下吧

——那么多的往事的塵土

在靠近天堂最干凈的地方

我學會了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