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犇：一輩子演小人物，用生命“感動中國”

今年4月，89歲的國家一級演員牛犇榮獲“感動中國2023年度人物”稱號。他自幼身世孤苦，后來幸運地成為童星，至今已塑造經典人物形象200多個，榮獲“金雞獎終身成就獎”，但他從不拿自己當“腕兒”，工作中沒有助理，拍戲時不用替身，在家里經常下廚給老伴兒做飯，年近九旬仍堅持工作，并用片酬資助了近百名貧困學生

苦命少年，幸運地成為新中國最早的童星

牛犇原名張學景，1935年出生于天津一個貧苦家庭。他9歲那年，父親因病無錢醫治在家中去世，母親也于父親去世當晚撒手人寰。一天之內，牛犇經歷了父母雙亡的痛苦。

后來哥哥漂泊到北京，成為某電影公司下屬一個電影廠的司機，將牛犇和妹妹接到了北京，兄妹仨一起住在電影廠的大院里。

哥哥收入不高，養活牛犇和妹妹很吃力，牛犇又正長身體，因此經常覺得吃不飽、肚子餓。

大院里住著電影廠的很多演員，牛犇是個熱心腸，經常幫他們跑腿取送東西，晚上他們到劇組拍戲時還幫他們照看小孩。

在貧寒的生活中，牛犇學會了洗衣做飯、縫縫補補等各種生活技能，左鄰右舍誰有需要，他都樂意幫忙，因此很快跟大院里的鄰居們打成了一片，也引起了同樣來自天津的演員謝添的注意：因為營養不良，牛犇身材矮小腦袋大，但眼神里卻透著聰明和堅毅，很招人喜歡。

1946年，電影廠籌拍電影《圣城記》，缺一個村童角色，主演謝添就想到了牛犇。于是，11歲的牛犇由此“觸電”，在片中飾演“小牛子”一角。

《圣城記》里有個片段：游擊隊員正在教堂后院擦槍，日軍忽然要來搜查教堂。小牛子趕來通風報信，讓游擊隊員趕緊撤離。當鬼子走進教堂時，發現地上有個煙頭，小牛子見狀，機靈地撿起來叼在了嘴上……

因為飾演日本兵的韓濤也住在電影廠大院里，平時很和善，牛犇看著他總想笑，怎么也演不出畏懼感，拍了好幾條導演都不滿意。一旁的謝添見狀，上去打了牛犇一巴掌，沉喝道：“游擊隊的叔叔都要沒命了，你還能對著‘鬼子’笑？！”牛犇當即難過地垂下了頭。正是這一巴掌，教會了他如何深入角色內心。重拍之后，這場戲終于過關了。

事后謝添安慰了牛犇，并鼓勵他：“當時那么多人在等你，如果拍不好，你將來怎么當大明星？”牛犇聽了一臉茫然，因為他演戲就是為了能吃口飽飯，根本沒想到要當大明星。

1948年，牛犇出演了《清宮秘史》，次年又經謝添推薦前往香港拍攝了電影《火葬》。

新中國成立后，牛犇回到北京，參與拍攝了《龍須溝》，得到了于是之、于藍等老藝術家的賞識，成為新中國最早的童星。

拍戲時身受重傷、多處骨折，但為了不耽誤整個劇組的工作，他注射嗎啡堅持拍戲

1950年，牛犇被上海電影制片廠招收為演員，但因不是科班出身，他只能從跑龍套做起，慢慢學習表演專業知識，積累表演經驗。

即便是跑龍套、演小配角，牛犇也會認真對待每一個鏡頭，沒有一絲一毫的馬虎。他常說：“角色再小也要全身心投入，舞臺再小也要填滿煙火氣。”為了演好角色，他經常廢寢忘食地琢磨角色的心理和動作，并經常向前輩們虛心請教。

1954年，19歲的牛犇遇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初戀王惠玲。兩人很快攜手步入婚姻殿堂，在艱苦的生活中相互扶持，共同進步。

同年，牛犇出演的《山間鈴響馬幫來》，獲得第一屆少數民族題材電影“駿馬獎”故事片紀念獎；1957年，他出演的《海魂》獲得第十屆捷克斯洛伐克勞動人民電影節“為世界和平而斗爭”二等獎。之后10年，牛犇又出演了《沙漠追匪記》《紅色娘子軍》《燎原》等影片，漸漸成長為影壇明星。

但無論是小演員還是大明星，牛犇對妻子的愛與忠誠絲毫未變。不拍戲的日子，他會在家做好手工饅頭、炸醬面、大麻花之類的美食等妻子下班品嘗。周末妻子休息時，他還會請她看電影、陪她打乒乓球……

1960年，牛犇的大兒子出生。按照夫妻倆的約定，兒子隨母姓，取名王侃。牛犇說：“剛結婚那會兒我倆就商量好了，如果生兒子就隨她的姓，生女兒就隨我的姓。”由此可見他對妻子的愛與尊重。

而真正讓全國觀眾知道牛犇的，是那部他與朱時茂合演的電影《牧馬人》。1982年，47歲的牛犇迎來自己人生中第一個戲份比較重的角色——《牧馬人》中的牧民郭子。他在片中的那句經典臺詞“老許，你要老婆不要”，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牛犇生動形象地塑造了郭子一角，并憑借《牧馬人》摘得金雞獎最佳男配角獎、百花獎最佳男配角獎。

《牧馬人》之后，牛犇也迎來演藝事業的爆發期，相繼出演了《泉水叮咚》《郵緣》《日出》等電影。

牛犇從藝數十年來，因為拍戲多次受傷，從馬上摔下來過，被河水卷走過……但哪怕傷重到危及生命，他也會堅持先把戲拍完。2011年，在一次拍攝中，牛犇從受驚的騾子上頭朝下栽到了地上，當場昏迷。醫院診斷結果是脊椎受傷、胸骨斷裂、多根肋骨骨折。可即便如此，牛犇仍然不下火線，要求注射嗎啡繼續拍戲。導演起初不同意，他說：“如果聽醫生的，我要在病床上休養兩三個月，已經拍了一半的戲咋辦？難道讓全劇組的人都等著我嗎？”導演只好同意了他的要求。

注射一次嗎啡能鎮痛4個小時，為了不浪費嗎啡的有效時間，牛犇想了個辦法，等他的戲份該開場了再注射，這樣他就可以連續拍戲4小時而感覺不到疼痛。他的堅強與敬業精神，讓在場的工作人員都感動得落淚。一位年輕演員動情地說：“扛著重傷堅持拍戲，老一輩的敬業精神真的很值得我們學習！”

而且，牛犇拍戲從來不用替身，不管多難多危險都親自上場。在拍電影《海鷗老人》時，有一場跳湖救孩子的戲，已經80歲的牛犇仍堅持親自上陣，寒冷的冬天毫不猶豫地跳入了刺骨的湖水中，上岸后凍得直打哆嗦，卻連連問導演：“怎么樣？不行就再來一次！”

83歲入黨，資助近百名貧困學生完成了學業，還多次向白求恩公益基金會捐款

從藝至今，牛犇已成功塑造了200多個影視劇角色，參演過一大批膾炙人口的影片。因在電影事業上的卓越貢獻，2017年，他被授予金雞獎終身成就獎。

即便成了大明星，年齡也越來越大，牛犇拍戲依然不用替身，也沒有助理，凡事親力親為。他說：“我有胳膊有腿的，還需要雇個助理給我撐傘啊？那豈不是讓我老得更快了？你愛電影，不能只愛它的鮮花和掌聲，還要愿意為它付出。”

至于片酬，除了留一部分用于養家，牛犇把剩余的絕大部分都奉獻給了社會。這些年，他資助近百名貧困學生完成了學業，還多次向白求恩公益基金會捐款。在這位老戲骨身上，我們不但看到了老一代電影人的兢兢業業，也看到了他對人民的深情。

牛犇從舊社會走來，飽嘗生活苦難。受老一輩進步電影人的影響，青年時期他就立志加入中國共產黨，幾十年來從未放棄過追求進步。2018年6月，時年83歲的牛犇終于圓夢。而他的入黨介紹人，是“人民藝術家”榮譽稱號獲得者秦怡，時年97歲。有朋友祝賀牛犇：“一位97歲的老藝術家，介紹一位83歲的老藝術家入黨，你們兩位創造了一個奇跡啊！”

更令牛犇感到驚喜的是，隨后他還收到了習近平總書記的親筆賀信。習近平總書記在信中肯定了牛犇的藝德和表演成就，并送上了對他的祝福。

2023年年末，牛犇口述、劉深執筆的個人自傳《演一輩子小人物》由人民出版社出版。在這本書中，牛犇細述了自己的銀幕人生和現實生活，尤其是他從老一代電影人那里得到的關愛、溫暖和幫助……

牛犇還珍藏著一本相冊，里面的一張張老照片可謂星光熠熠，趙丹、白楊、上官云珠、秦怡、張藝謀、姜文、劉曉慶等中國電影界大咖均在其中，堪稱一部“個人版的中國電影史”。

2024年4月8日晚，“感動中國2023年度人物”公布，牛犇是唯一入選的演藝界人士。此時的他年近90歲高齡，卻依然活躍在影視表演第一線。

中央廣播電視總臺《感動中國》組委會給牛犇的頒獎詞是：“流浪進電影的苦兒，依然在跋涉的老戲骨，賦予角色生命，帶給人間笑聲。人們忽略他的名字，但記住了他塑造的生活。他站在聚光燈下，堅守遠超出銀幕的邊界。”

牛犇甘于扮演默默無聞的“小人物”，把“為人民創作”視為不懈的人生追求，如今不僅依然堅持拍戲，還到各大藝術院校授課，將自己的表演經驗和心得體會，毫無保留地傳授給學生們，希望能為中國的演藝事業培養更多的優秀人才。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