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流經濟思想的范式轉變,通常伴隨著需要新答案的危機,就像1970年代的滯脹—低增長和高通脹—籠罩發達經濟體之后發生的狀況。而隨著自由民主國家面對民眾對其服務公民和應對威脅我們未來的多重危機(從氣候變化到難以承受的不平等和重大全球性沖突)能力的不信任浪潮,這種情況可能再次發生。
為了防止那些借助選民憤怒情緒出臺的危險民粹主義政策,我們必須加緊消除引發不滿情緒的根源。考慮到這一當務之急,許多著名經濟學家和實踐者不久前在柏林參加了由新經濟論壇組織的峰會。過去40年來,“華盛頓共識”一直強調自由貿易和資本流動、放松管制、私有化和其他親市場陳詞濫調的首要地位;而這場“贏回人民”峰會,則面向某種可能取代上述市場自由主義共識的新理解。
會議結束時發表的《柏林宣言》,得到了包括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安格斯·迪頓、瑪麗安娜·馬祖卡托、奧利維爾·布蘭查德,以及托馬斯·皮凱蒂、伊莎貝拉·韋伯、布蘭科·米拉諾維奇在內的數十位知名學者的簽署。
過去一段時間“華盛頓共識”都處于風雨飄搖狀態,受到了大量研究的挑戰。這些研究,記錄了收入和財富不平等的加劇及其成因,還對產業政策的角色和抗擊氣候變化的戰略進行了重新評估。而最近爆發的幾場危機,更不用說在爭取自由民主的斗爭中失敗的危險,正促使人們努力將所有這些研究轉化為新的共同政策框架來贏回人民的心。
《柏林宣言》強調,有廣泛證據表明人們的不信任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對自身生活和社會變革軌跡失去控制的真實或感知的共同經歷所驅動的。這種無力感是由全球化和技術變革帶來的沖擊引發的,又被氣候變化、人工智能、近期的通脹沖擊和緊縮政策放大了。
這種診斷從邏輯上得出了一個同樣清晰的結論:要重新贏得人們的信任,就必須制定政策去令人們重新覺得自己和他們的政府具備有效應對所面臨的現實問題的能力。這意味著,要將政策重點放在創造共同繁榮和良好就業機會上,包括通過支持新興產業和引導創新去為大眾創造財富,從而積極應對迫在眉睫的地區性混亂局面。
人們同樣強烈支持設計一種更健康的全球化形式,協調氣候政策和支持允許國家控制關鍵的戰略利益。而這些優先事項的基礎,則是人們普遍認為必須縮小收入和財富的不平等。
作為新共識的一部分,氣候政策需要將合理的碳定價與強有力的正向激勵措施和大刀闊斧的基礎設施投資結合起來。人們普遍認為,發展中國家需要獲得所需的資金和技術資源以啟動氣候轉型。總而言之,一種新的共同意識需要在市場和集體行動之間建立新的平衡。在五年前,或許是不可能就所有這些達成一致的。本次宣言簽署者數量之多,所代表的觀點之多元,反映出討論已隨著越來越多經驗證據的積累而發生了多大變化。
《柏林宣言》的簽署者并不自詡擁有所有答案;事實上也遠非如此。相反,宣言旨在提出一項明顯不同于以往正統觀念的原則性聲明,并創設一個對指導實踐的政治概念加以完善的任務。如何制定正確的產業政策,必須在國家背景以及國際合作的努力中加以界定;而政府如何以最佳方式激勵氣候友好型行為也是如此。如何重新構建全球化框架或最有效地減少經濟不平等,依然是些懸而未決的問題。
為了搶在民粹主義者前頭,我們需要達成一個關注公民不信任成因而非癥狀的新政治共識。要重新贏得人民的支持需要的東西不多,就是一個為人民制定的議程。
丹尼·羅德里克,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國際政治經濟學教授、國際經濟學會主席;勞拉·泰森,前克林頓總統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哈斯商學院教授;托馬斯·弗里克,新經濟論壇總監。本文已獲Project Syndicate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