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喜歡海

當我和海在一起

我很難說出

喜歡海

有時心跳得很緊

有時瞳孔放大

有時毛孔豎起

有時

大聲呼叫

喘息不停

我很難說

這就是喜歡

我說過喜歡海

我說過

喜歡海

我想我是喜歡海的

只是有時

我站在海的面前

它向我的腳下推來的

是一個廢棄的臟玻璃瓶

或黑塑料袋

我見過另外一片海

像一塊藍色的玻璃

架在半空

看得見玻璃底下透明的水母

收縮舒張

這樣一片海引誘著我

把臉貼近它張開的口子

當然我也見過

奔騰的海

高過你的身高的海

我說出的喜歡

在這種時候反悔

變成樹

我把自己關進屋子

窗外是那些樹

枝葉擺動

擺動總是落回原處

它們站著

風也無法撼動的靜止

陽光透過關閉的窗戶玻璃透進來

照在我的身上

陽光照著樹

樹葉反射著光

彼此應和

樹干忍耐著不燃燒

而皴裂

我因忍耐著不燃燒

而進行光合作用

夏夜和昆蟲們一起

我聽見流水汩汩

在地下涌動

微風吹來繞過我的脖子

被熱烈的太陽灼傷的印痕

在頸椎大約第四骨節處

太陽灼傷在太陽底下

行走的人

不冷不熱的天氣已經過去了

在夏天的夜里

我穿著吊帶裙

感受著灼傷的微熱

辣辣的疼

在夏天的夜里

有許多的昆蟲都會出來

爬的飛的

它們在火熱正在褪去的

雜草里

墻壁上

半空中

漫無目的地

活動著

月食之夜

離別多次

就像月缺

月圓

你暫時無法探測

月亮的實質結構

我觀測我的內心

不斷重建的沙雕藝術

你的影像

像AI一樣具有虛擬的

理性光滑的外殼

我冰凍眼淚

在某個難眠的時刻

突然融解 就像是應和

夜空對月亮的吞噬

再看不見

月亮凹凸的表面 那些粗糙的空洞

我知道你站在離我很遠的地方

透過屏幕看我

發射柔和圓滿的炫光

就像月亮對你的欺騙

跳蕩的小溪

我們 終于來到了

樹林深處

抬頭望見瀑布

像巨大的白胡須

一綹綹細流

匯入潭中

在陡峭巖石間游走

樹林回蕩水聲

淹沒人的腳步

當我們一路走來

小溪靜靜流淌

無數顆小水珠

下墜 碰撞巖石

陽光照耀著 碎裂又彈跳

擠擠挨挨的 無數水珠的命運

往下奔涌

人們叫它“溪流”

（黑瞳，作品見于《詩刊》《十月》《草堂》《詩潮》《滇池》《特區文學》《西湖》《江南詩》等，并收入多種選本。）

編輯：耿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