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泰的飯張力

在一個中暑癥狀初顯的午后，我強打起精神，和朋友開車去阿勒泰。

電視劇《我的阿勒泰》大火之后，我以為這里會人滿為患。隨后便發(fā)現(xiàn)，景區(qū)果然人頭攢動，除此之外，阿勒泰仍舊是我記憶中的樣子，寧靜、悠遠而祥和。

沒辦法，隸屬于新疆伊犁的它，面積實在太大了——11萬平方千米，人口只有60多萬人，典型的地廣人稀。

我們沿著蜿蜒的公路進山。夜幕降臨，就借宿在牧民家里。饒是酷夏，山間夜風有徹骨寒意，我裹緊被子，破天荒地睡了個好覺。

次日，我在牛羊“哞哞咩咩”的叫聲中醒來。走出氈房，即便看過很多遍，但對眼前景象仍挪不開眼——太陽灑下萬丈光芒，小草沾染露水，根根筆直，閃著金光。高山草場綠草茵茵，如絨似毯，鋪向天際?？諝鉀鏊逍拢呷诵钠?。

我們身處的是牧民的夏牧場。山下的丘陵地帶是春、秋牧場。每年冬季，牧民則會轉(zhuǎn)移，去避風朝陽的平坦山谷。這就是李娟筆下的轉(zhuǎn)場，牧民趕著牛羊轉(zhuǎn)場走過的路，則叫做“羊道”。

哈薩克族大姐已經(jīng)為我們燒好了奶茶——將小塊磚茶加水燒開，加鹽熬煮。飲用時，再加入新鮮牛奶、奶皮子、酥油。奶茶的好搭檔是包爾薩克，這是一種面食，發(fā)酵后油炸而成，菱形，掌心般大小，吃起來酥脆綿軟，不油不膩，很適口。

中午必定是要吃清燉羊肉的，我就惦記著這口呢！古人對羊肉其實也推崇備至。《戰(zhàn)國策》記載：“中山君饗都士，大夫司馬子期在焉。羊羹不遍，司馬子期怒而走于楚，說楚王伐中山，中山君亡……”這便是有名的“一杯羊羹亡國”的故事。以“羊羹”饗都士，正說明其美味也。

阿勒泰的羊是當?shù)毓_克牧民們祖祖輩輩精選出來的優(yōu)良品種。因其尾巴肥大，被稱為“大尾羊”。這種羊世代喝著雪山融水，吃著天然草，肉質(zhì)鮮嫩、無膻味，在古代就被作為貢品進貢宮廷。

清燉羊肉的做法簡單，就是將帶骨的羊肉放入清水中燉煮，因為其肉質(zhì)新鮮，根本不用加亂七八糟的調(diào)料，真正是“一把咸鹽味自鮮”。煮好的大塊羊肉熱氣騰騰，鮮嫩可口，滑爽醇香，好吃得讓人停不下筷子。最后再喝一碗羊肉湯，頓覺心滿意足。

餐桌上還有一大盤抓飯。米和黃蘿卜中滲透了肉的香味，米粒顆顆分明，肉塊不過分軟爛。我懷疑哈薩克族主婦們掌握了某種烹飪密碼，要不怎么一切都美味得恰到好處？

這一次來阿勒泰，我還吃到了沙吾爾燜羊肉，這是當?shù)氐囊坏绖?chuàng)新菜。高壓鍋底部鋪上羊尾油，然后一層羊肉、一層胡蘿卜和洋芋交替擺放，加入輔料洋蔥，最后用小火燜制。這里面可沒有加水哦，憑的就是羊肉中的水分。吃的時候，將肉和蔬菜撈出享用。羊肉鮮美，胡蘿卜和洋芋吸足湯汁，吃起來并不油膩，除了“好吃”二字，再無它話能道出。

來到阿勒泰，必吃的還有狗魚。阿勒泰被稱為“金山銀水”，“金山”指的是阿爾泰山，“銀水”自然是指額爾齊斯河，這是一條國際河流，最終注入的是北冰洋。

狗魚，此名由來，一說是其頭部扁平外形像狗，另一說是指它撕咬獵物那種勁頭像狗。它生活在額爾齊斯河，是一種耐寒冷水魚，大名叫做“喬爾泰”。

烤是狗魚的最佳烹飪方式。烤之前，魚肉要先經(jīng)過腌制，據(jù)說除了能入味之外，還能讓肉質(zhì)變得緊實?？竟肤~技術性強，時間過長會損失鮮嫩度，過短的話魚肉不熟，我看也只有本地的師傅才能掌握好這個度。

剛烤好的狗魚表面滋啦作響，飄著香味，讓人垂涎三尺。魚肉呈蒜瓣狀，細膩白嫩，刺少，吃起來鮮美無比，令人生出強烈的幸福感，不由得食欲大增。

古人云：“食色性也?！蔽蚁?，這里的“色”，也可以是美好之意。也就是說，喜愛美好的食物，是人類的天性使然。中醫(yī)古籍《黃帝內(nèi)經(jīng)》中記載：“五谷為養(yǎng)，五果為助，五畜為益，五菜為充，氣味合而服之，以補精益氣?！?/p>

不管怎么說，我是頭腦昏昏然進入了阿勒泰。飽食三天之后，離開時，我渾身神清氣爽，有滿血復活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