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用之樹

劉芳毓

在莊子的世界中，有這樣三棵無用的樹：一為社樹，二為樗樹，三為山木。此三者都因其大而“無用”成功逃脫了被木匠砍伐的命運，保全了自身。帶著在課堂上被激起的興趣，我找來了三則故事的原文，對莊子所寫的“無用之樹”有了更深的看法。

莊子擅長發現物的用處，比如惠子口中無用的大樗樹?；葑诱J為它樹干木瘤盤結，不合繩墨，枝干彎曲，不合規矩，樹大卻無法被利用。莊子卻說將它種在廣漠無邊的曠野中，可供眾人躺臥其下乘涼，還保證自身“不夭斤斧”。

同一棵樹，得到的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評價。惠子口中的“無用”在莊子眼中卻是能保全自身的“大用”。這不由得讓我想道：人們所說的“無用”到底是什么？

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同理，人存于世，各自有別。世人以一己之見去評判事物的價值，得出的看法終究是片面的。我們對于事物的判定通常只是單一維度上的，可世界是立體的，倘若僅從一個方面衡量其整體價值，并因某一缺陷就給它打上“無用”的標簽，那么萬物大可都歸為一類，哪還有“有用”“無用”之分呢？因此，鑒于個體的局限性、事物的多面性、群體的差異性，我們唯有深度思考，綜合考量，才能做出中肯的評價，才可見得“無用”之“大用”。

善于發現“無用”之“大用”的莊子在與惠子爭辯時談道，正是因為樗樹之無用才得以保全自身，類似的觀點在他所寫的社神之樹的寓言中也有所體現。但在山木與鵝的故事中，莊子遇到了這樣一個問題——莊子帶弟子們去好朋友家做客，朋友為款待莊子一行人，便令仆人殺鵝，待被問到“殺哪只鵝”時，朋友回答：“殺那只不會叫的?！睒湟虿怀刹亩靡越K其自然壽命，鵝因不成材而被殺。這看上去好像與莊子先前的觀點不太相合，甚至有悖。那么我們到底該如何選擇自己的人生呢？

對此，莊子是這樣回答的：“周將處乎材與不材之間?！鼻f子認為，對于有用與無用的分寸的把握太難，因而人活著難免拘束與勞累，假如能順應自然、自由自在地享樂就不會這樣。從中我們不難看出，莊子所追求的是絕對的精神上的自由，是遵循萬物自然發展的規律，或者說是真正的“無為”。

太難把握的事物讓我們煩心，那就索性不去把握。事物的“有用”“無用”真的有那么重要嗎？倘若人的一生都在糾結自身的“有用”“無用”，那恐怕窮其一生都無法實現精神上的自由。如果我們在無休止的迎合中，將自己的靈魂不停套在他人認同的軀殼上，最終連自己的靈魂都會弄丟。只有當追求走出了世俗，我們才能將更多精力花在豐盈自己的生命上，從而實現真正的逍遙自在。

當然，現在的時代說穿了是一個競爭異于往常的時代，在如此激烈的時代學習莊子，有人會說是不現實的。但我們應清楚，莊子的理念從來都不是無所事事，我們學習莊子是學習他的精神，是學習他灑脫超然的自由心性。而人往往只有在這種心性下，才能窺見最真實的自己，凝聚起最強大的生命力，創造出最精彩的生命奇跡。

那棵無用的大樹終會等來靈魂的破曉。

（作者系湖南省長沙市雅禮中學學生，指導老師：劉小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