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戀雨靴的丫丫

張小茱

入園3天的丫丫，特別依戀她的紫色小雨靴，媽媽卻希望我們幫丫丫戒掉這個習慣。沒有了雨靴的陪伴，丫丫哭得稀里嘩啦。孩子的“戀物”表現該怎么處理呢？

一雙紫色雨靴惹的禍

忙忙碌碌中，半天時間眨眼就過去了，我站起身，準備去陪寶寶們吃飯。“園長陪餐”是立寶園一直堅持的制度，今天計劃陪餐的是蝴蝶班。我和孩子們一起分享食物，感受食材的滋味，討論食品的顏色和形狀，商量餐具和食物的擺放，一派溫馨。

突然，隔壁的春牛班傳來孩子的哭鬧聲。我靜靜聽了一會兒，感覺這哭聲有點兒不對勁，聲調越來越高、越來越急，感覺不像寶寶單純因為想滿足一種簡單的需求而采用的哭鬧方式。我站起身，走到了春牛班門口，只見班主任青青正滿頭大汗地哄著一個女寶寶，焦急萬分的表情里帶著許多無可奈何。

從青青的講述中，我得知，正在哭鬧的寶寶叫丫丫，今天是入托的第三天。從一早來園她就開始哭鬧，哄了好久才停下，但過不了幾分鐘，又接著哭鬧。

丫丫哭鬧的原因很簡單：“她就要她的紫色雨靴，不管晴天雨天都要一直穿著。”“那今天怎么沒有穿呢？”我好奇地問。“今天早上沒帶過來，丫丫媽媽不讓她穿，讓我們配合把丫丫的雨靴癮給戒掉。”青青補充解釋，“上午已經跟家長進行了溝通，我們請家長把雨靴送過來備用，但是媽媽沒有時間送，所以只能先這么哄著。”

我拍拍青青的肩膀：“你抱著寶寶跟我來，我們到一個相對安靜的房間里慢慢哄。”說話間，我們到了另一間教室。打開門的瞬間，丫丫哭得更厲害了，青青也越發著急。

“青青，你先平復一下情緒，保持內心穩定。”青青歉意地笑了，立即換了一個姿勢，把丫丫豎立著抱在懷里，讓她趴在自己肩頭，試圖更有效地安撫她。但此刻的丫丫依舊全力掙扎，小手指著門外，哭得一聲比一聲急。

因為園里沒有紫色的雨靴，我只能先嘗試另一種方法，在一旁配合著青青用空心掌輕輕地、有節奏地拍著丫丫的后背。一直拍了兩三分鐘，丫丫的情緒終于平緩下來，從一開始的急切哭鬧變成了輕聲抽泣。

不過，青青一直有些緊張，害怕當著我的面做不好工作。我笑著示意她不要有壓力，一邊繼續幫忙拍背安撫，一邊觀察丫丫的情緒。

我輕聲問青青：“你們有沒有拍過丫丫紫色雨靴的照片？”“有的。昨天，丫丫媽媽在丫丫的親友團群里發過一張丫丫的全身照，我記得那張照片上她穿著雨靴。”對新來的寶寶，青青總是加倍用心，這也是我最為放心的地方。

我趕忙打開了微信找到那張照片，確認可以看到丫丫腳上的紫色雨靴。我笑著舉起手機，讓丫丫看照片，輕聲問她：“丫丫是找這雙雨靴嗎？”丫丫抬眼看到雨靴，露出欣喜的表情，25個月的她已經有一些簡單的語言表達能力了。

我示意青青抱著丫丫，用我剛剛的手法和節奏繼續拍她的后背，帶著她一起看手機里的照片，邊看邊描述照片里的丫丫和紫色雨靴。不一會兒，丫丫不僅不哭了，還眉開眼笑，對教室墻上的另一幅畫有了興趣。青青乘機帶著丫丫一起看畫，兩個人指指這里，指指那里，有說有笑，一切都穩定了下來。

功成身退的我則又回到了蝴蝶班繼續陪餐，和孩子們一起做餐后消食游戲。

尋找“戀物”背后的原因

陪餐結束后，我打算去春牛班再看看丫丫。路過用餐區，我看到青青坐在那里，邊陪伴玩耍的丫丫邊吃飯。那一刻，我非常動容。青青是一直餓著肚子哄丫丫，直到現在才簡單吃幾口，有這份充滿疼愛的“為母之心”，相信她一定會成長為一位可敬的保育師。

看到我走過來，青青率先給我點了贊：“園長，我哄了一上午都沒有哄好，你一拍背一看照片，簡簡單單就哄好了。有啥竅門，教教我唄？”“哈哈，還真有竅門。我這會兒過來就是來和你聊這個的！”

我告訴青青，大家都以為丫丫是因為得不到雨靴才發脾氣，但其實背后是丫丫的焦慮情緒得不到緩解。在家的時候，丫丫可能習慣了用雨靴來緩解焦慮，沒了雨靴又找不到有效緩解的辦法，她自然會哭得很厲害。所以，我們的舒緩方式要對癥丫丫的焦慮才行。

今天的應急處置主要是治標的，緩解丫丫眼下的焦慮。下一步，我們還要和家長一起琢磨怎么才能治本，從根源上解決丫丫的問題。但就今天這個治標的應急處置，其實也有不少的學問，我用了兩步走的辦法。

第一步是聽熟悉的聲音。科學研究表明，3周歲前的嬰幼兒，依然保留有胎兒時期的母胎記憶。所以，當我們用空心掌有節奏地撫拍丫丫的后背時，就能盡量模仿出她在胎兒時期聽到的媽媽心臟跳動的聲音：“咚、咚、咚……”這是她在胎兒期最熟悉的聲音，陪伴著羊水的溫暖和子宮的約束，共同營造了胎兒最安全的環境。我們輕輕摟著她，再給她最熟悉、最信任的聲音，其實就是去激活她內心深處的母胎記憶，從而帶給她熟悉的安全感。

第二步是見害怕消失的事物。像丫丫這么小的寶寶，中樞神經還沒有充分發育，對事物的認識很粗淺，尤其是沒有事物永恒存在的概念。他們會認為，從眼前消失的東西就是永遠消失了，并不知道那些東西只是在別的看不到的地方靜靜存在著。

丫丫只有看到紫色的小雨靴，才會安心，看不到就會緊張、哭鬧。好在這么小的孩子還不太能區分實物和照片，所以我用照片來替代。

照片里有她熟悉的紫色雨靴，在她有需要的時候就能看到雨靴并沒有消失，這樣，她就有了充足的安全感，也就有興致去關注別的事物啦！

“原來是這樣啊！”青青一邊感慨一邊追問，“那現在家長要求幫她戒掉對雨靴的依賴，我們該怎么配合呢？”我很理解家長的用心。丫丫不僅深度依戀著她的紫色雨靴，吃手也很厲害，大拇指的關節已經吃出厚厚的老繭了。看起來，這孩子的心理發育有了那么一點兒偏差。

嬰幼兒焦慮除了少部分的遺傳因素以外，更多的是與家庭環境和家庭教養方式有關，照護者自身的焦慮行為會“傳染”給嬰幼兒，導致他們焦慮。

我們在日常照護中，除了像丫丫這樣對物品深度依戀的行為以外，當孩子出現過度抗拒分離、抗拒環境變化、回避社交、不愿意讓人觸碰身體，或頻繁出現眨眼、聳肩、咬嘴唇等行為時，都應該引起家長的關注，但不要隨意給孩子貼上“焦慮癥”標簽。

家長要求園里配合改善孩子的行為是正常的訴求，但如果不去解決焦慮的根源，僅僅試圖從行為上約束孩子，只會本末倒置，把問題弄得越來越復雜。因此，立寶園是允許孩子吃手的。我們認為：“該吃手時要吃手。”在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緩解或是從根本上解決孩子的焦慮時，只要能對孩子有撫慰作用，吃吃手、深度依戀某個物品又有什么關系呢？而當我們真正有效地緩解了孩子的焦慮后，這些看起來不太正常的行為自然就會消失了。

考慮到丫丫才入托3天，園里跟家長之間還要有一個彼此熟悉和建立信任的過程，我和青青計劃一周后再約家長，跟他們一起聊聊丫丫的撫育事宜，努力幫助寶貝從根本上緩解焦慮。“那這周怎么辦？”“當然是該穿雨靴穿雨靴，該吃手就吃手啊！”我和保育師們一起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