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陋巖,本名荊升文,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 山西省作家協會全委會委員,陽泉市礦區文聯副主席、 礦區作協主席。文學作品散見《詩刊》《星星》《飛天》《北京文學》 等,曾獲第四屆中華寶石文學獎、山西省“五個一工程獎”等,著有詩集《陋巖詩歌精選》《垂直向下八百米》。
父親腿關節疼、胃疼……
引發了我們全家人的心疼。
退休多年的父親,
血脈里與骨縫里,
還回蕩著煤礦井下的風。
我覺得父親的身體里,
曾經藏滿煤炭,
四尺煤、七尺煤、丈八煤……
開采完了,他就該退休了。
只有那些已經失去維修價值的疼,
讓父親獨自呵護著。
每年中秋節,
我都會把月亮當作礦燈,
戴著礦燈的父親,
一次次照亮了
盤踞在我心中的黑暗。
鋼絲繩青筋暴起,
把裝滿煤炭的礦車,
牽引上來。
這樣的視頻,像不像盛產民歌的左權縣,
那一支支把苦難踩在腳下的盲人文藝隊,
手拉手,從黑暗走向夢鄉的光明。
金屬碰撞金屬發出的聲音,
是煤礦工人鏗鏘飽滿的歌唱,
歌唱家里的妻子,
歌唱頭燈房的姐姐,
歌唱班中餐食堂的妹妹,
歌唱窗欞上的月亮。
一隊隊礦車在父親的喉嚨里,
出出進進,音質飽滿。
這是父親最精彩的演講,
閃光!溫暖!鏗鏘!
落地,有金屬的聲音。
一礦二礦三礦與四礦生產的煤炭,
離開家鄉前,
都要到石卜咀鐵路編組站,
和我道別。
父親采掘的光與熱,
被父親的汗水包裹、鍍亮。
沒有出過遠門的父親,
以這種方式洞穿時間,到達遠方。
六十噸煤炭一個小組,
集中在一個長方形的車廂里,
路途遙遠,便于互相有個照應。
我經常在鐵路邊撿拾散落的煤炭,
把那些不愿意離開故鄉的人,
帶回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