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夏之際

寂寞梧桐

裴言川撿到我的鑰匙扣了！

裴言川看到他的條形碼了！！

裴言川他他他知道了！！！

01

林夏小心翼翼地把答題卡上裴言川的條形碼裁下來。

答題卡是老師復印的，人手一張，答題卡上，裴言川的字體不是特別漂亮，但勝在整潔，看著就給人舒心的感覺。

前桌同學葉小雪扭過頭來剛想問她一道數學題，就看見她盯著裴言川的條形碼傻笑，不由地調侃道：“你干脆把老師發的答題卡全裁了吧，這樣你就有53個‘裴言川了。”

“噓！”林夏收好條形碼，笑道，“我打算去網上用他的條形碼定制一個鑰匙扣，回來掛在我的筆袋上。”

“那你用什么‘盜版條形碼啊，等著啊，我去隔壁班給你要個‘正版的！”

“哎，等等……”還沒等林夏說完，葉小雪就已經跑了出去。沒過兩分鐘，她回來了，一巴掌把一張答題卡拍在林夏的桌子上：“給，裁這個，‘正版的。”

林夏道：“他問什么了嗎？就這樣拿了他的答題卡會不會不好？”

“拜托！”葉小雪翻了個白眼，“現在都高三了，答題卡條形碼這東西根本不缺的好嘛，這張他不用了，放心吧！不是我說你，你七班，他八班，同一個老師教的，你想要他的答題卡，直接問他要就行了，你倆又不是不認識。”

“你說的‘認識是指高中三年說話不超過10句的那種嗎？”林夏問道。

02

林夏也忘了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關注裴言川的，是第一次在年級集會上看他作為優秀學生代表分享學習經驗，還是高二時被葉小雪拉著一起去看他的籃球比賽，抑或是在元旦文藝晚會上看到裴言川在臺上彈著吉他。

有時候林夏會想，真的有這么全能的人嗎？成績好，運動也好，甚至還會彈吉他，但事實就擺在她面前，裴言川就是如此優秀。

從此，林夏就多了一個目標——向裴大佬學習。

周末回家休息，林夏在網上找了一家店鋪定制了這個鑰匙扣。裴言川的條形碼萬年不變，總是1考場1號座位。

每當林夏看到這個鑰匙扣，總會暗暗下定決心，遲早有那么一次，自己要超過裴言川。這樣的機會應該很多吧，畢竟高三考試連連——明天又要月考了。

林夏甚至都不用刻意去看考場考號了，每次排號都是按年級排名來的，這次她在1考場，座位是第2列第2行，而裴言川的位置永遠固定不變——第1列第1行，這次她的座位正好在裴言川的右后方。

很好，又要瞻仰裴大佬的背影了。

高三時間緊，月考都是下午考，考完后晚上繼續上自習。林夏正準備從筆袋里拿筆做題，忽然發現少了些什么，鑰匙扣呢？林夏仔細翻找筆袋，又往地上四處看，沒有，沒有，還是沒有，明明考完最后一門還在的，難道是掉在回教室的路上了？

下課后，林夏一路找到考場教室門口，還是沒找到，等到預備鈴響起，她才回到教室，剛坐下來就看到桌子上多了一張紙條，還有她的鑰匙扣。

林夏打開紙條，只見上面寫著：“我在考場門口撿到的，鑰匙扣摔碎了一角，你要是想重新做一個，可以問我要條形碼。”

林夏猛地把紙條扣在桌面上，緩了兩秒又重新打開。

裴言川撿到我的鑰匙扣了！

裴言川看到他的條形碼了！！

裴言川他他他知道了！！！

03

林夏當然沒好意思問裴言川要條形碼，因為她慫。但事實證明，人越不想碰見某人的時候，就越容易碰見。那天她只是碰巧去老師辦公室送卷子，碰巧聽到裴言川在和語文老師談最新一期校報“學霸來講”欄目的策劃，碰巧她又是校報編輯的助手。就這樣，她和裴言川順利組成了“搭檔”。

走出辦公室，林夏剛準備開口，裴言川突然出聲：“這周六下午怎么樣？”

“什么？”林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這周六下午，市圖書館，我們弄完欄目還能再做會兒題。行嗎？”裴言川看著她。

“啊？”林夏還有些蒙，木訥地點了點頭，“行……行啊，可以。”

“那我到時候給你發消息。”走到七班門口，裴言川揮了揮手，“那周六見。”

林夏也忘了她是通過什么途徑加上裴言川好友的，也許是哪個共有的校友群。她盯著與裴言川的聊天界面，上一條消息還是“我通過了你的好友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轉眼就到了周六，裴言川的消息來了。

“今天下午兩點市圖書館，你可以嗎？”

“可以。”

“好。”

林夏看著這個“好”字，手指停在鍵盤上，怎么感覺裴大佬有些高冷啊，她突然開始擔心這次見面會不會冷場了。

04

林夏找到約定好的樓層，一眼就看到了裴言川。裴言川正好抬頭朝她這邊看，向她招了招手。林夏走過去，小聲問：“等很久了嗎？”

“沒。”隨后裴言川就將面前的兩杯奶茶其中之一推到她的面前，“五分糖，常溫的。”

林夏有些受寵若驚：“謝謝。”她說著從包里掏出事先準備好的紙張：“這是要問的問題，你可以先看一下。”

裴言川接過，思考問題時下意識地轉動手上的筆。林夏的目光不自覺地盯著他的手，骨節分明，彈吉他的時候肯定特別好看。

林夏回過神來：“其實只要我把問題發給你，你抽空答一下就好了，不用約著見面的。”

裴言川轉動的筆突然掉在桌面上，抬頭盯著她：“你不想跟我見面？”靜了兩秒，他重新拿起桌上的筆，又補充道：“我是說，見面聊比較方便。”

林夏解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怕這樣會浪費你的時間。”

裴言川似乎松了一口氣，笑道：“沒事，不浪費，可以開始了。”

林夏拿出手機，打開錄音軟件：“我需要錄音，到時候方便整理。”

…………

半小時后，林夏停筆：“問題就這些，等我回去整理整理，應該就可以了。”

裴言川點點頭：“辛苦你了，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就跟我說。”

“好！”林夏笑了笑，原來裴大佬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冷啊，她搖了搖手中的奶茶，“謝謝你的奶茶，下次有機會請你喝。”

“好啊。”裴言川笑了笑，拿出數學試卷，“那我們做會兒題再回去？這張卷子你們班也發了吧。”

“發了。”林夏道，“我做完了，不過那道導數大題第二問不太會。”

裴言川一挑眉，揚了揚手中的卷子，亮出了他寫的那道題：“巧了，我會，我教你。”他湊了過來，開始講解那道導數題。林夏聞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哎，你數學邏輯這么強，當初怎么沒選理科啊？”

裴言川聞言手中的筆一頓，忽然抬頭看向她。

林夏被看得莫名其妙，問道：“怎……怎么了？”

裴言川的身子向后仰去，轉動著手中的筆，挑眉道：“像我這樣的人，學文學理都是‘學霸。”

林夏沒忍住笑出了聲：“好吧，裴‘學霸，另一張數學卷子做了嗎？”

裴言川聳了聳肩：“還沒，現在做。”

兩人又開始做另一張數學卷子，安靜了片刻，裴言川突然出聲：“因為某個人，讓我覺得文字比那些冷冰冰的數字公式溫暖得多。”

林夏抬頭看著他，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林夏感覺好像有一片羽毛輕掃過她的心臟，泛起一片漣漪。空氣中似乎彌漫著淡淡的甜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兩杯還沒喝完的奶茶。

安靜了兩秒，裴言川開口說道：“做題吧。”

林夏“哦”了一聲，低下了頭，裴言川之所以學文，是因為某個人嗎？她在草稿紙上勾勾畫畫，裴言川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導數題還是不會嗎？”

林夏看了看卷子，又看了看他：“啊……是啊，我不太會這類題。”

裴言川將一個本子遞給林夏：“這是我的糾錯本，里面有關于導數題的各種匯總，你看一下。”

“謝謝。”林夏大致翻了翻，里面有幾道典型的導數題，裴言川的解題步驟寫得非常詳細，旁邊還有知識點的批注。

忽然，有一張便箋紙從糾錯本里飄了出來，林夏瞥了一眼，還沒來得及仔細看，裴言川就吼了一嗓子：“哎呀！”隨即迅速拿試卷蓋住那張便箋紙。

“你看到了？！”裴言川盯著林夏。

“……什么？”

裴言川捂著試卷迅速把那張便箋紙收了起來：“沒看到就好。”

林夏盯著裴言川，看得裴言川有些心虛。

“那張紙對你很重要？”林夏問道。

裴言川猶豫了幾秒：“是挺重要的，反正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看看。”

“哦。”林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時間不早了吧。”裴言川轉移了話題。林夏拿手機看了看：“快六點半了！”她把手機亮出來：“哎呀！我忘把錄音給關了。”裴言川眨了眨眼，笑道：“沒事，只要不讓第三個人聽到就行。”

05

其實林夏說謊了，她看到了那張便箋紙上的內容，是她發表在某期校報上的隨筆里的一段話：“我們去追海浪。海浪洶涌，像我風華正茂的心一樣澎湃，我奔跑著，從未迷失方向，我向著心奔跑，心神向往。”而更讓她震驚的是，便箋紙上的那段話是她親筆寫的。可是是什么時候寫的？她想不起來了。

林夏用軟件先刪除掉多余的錄音，裴言川的那句話忽然飄入她的耳中：“因為某個人，讓我覺得文字比那些冷冰冰的數字公式溫暖得多。”

現在再聽到這句話，林夏心里忽然有了不一樣的感受。他說的那個人，會是我嗎？林夏沒有勇氣去問，就像她沒有勇氣向裴言川要一張無關緊要的條形碼一樣。

那期校報出來后，也不知道葉小雪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說當初那個“學霸來講”欄目，是裴言川向老師自薦的。其實這沒什么大不了的，畢竟自己是校報編輯的助手，畢竟自己和他是同一個老師教的，但是一聯想到那張便箋紙，林夏就忍不住多想了些。裴言川的糾錯本還在她手中，或許可以趁著還他糾錯本的時候問問他。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林夏把糾錯本還給了裴言川：“謝謝你的筆記。”

“不客氣。”裴言川見林夏時不時地偷瞄自己，問道，“你……是不是還想說些什么？”

“我……”話到嘴邊，林夏卻猶豫了，馬上就要高考了，這么做，真的合適嗎？

林夏最終還是選擇放棄，她搖搖頭：“沒事，就是想跟你說，高考加油！”

“你也是，高考加油！”他盯著林夏，低聲說道，“還剩最后一個月……”

最后一個月，林夏很少再見到裴言川了，只是偶爾會在考場上碰到，裴言川依舊是裴大佬，林夏也依舊是那個瞻仰著裴大佬背影的林夏。

高考的日子一天天逼近，黑板上的倒計時變成了個位數，林夏有時會盯著那個缺了一角的鑰匙扣，默默地在心里給自己打氣。

終于，高考如約而至，林夏滿懷信心地奔赴考場，不知為何，在這一刻，林夏腦中突然閃過那句話：“我奔跑著，從未迷失方向，我向著心奔跑，心神向往。”

高考結束的那個晚上，所有人都很興奮，七班和八班一起開了一個畢業晚會。

林夏被葉小雪推著進了八班，她叮囑道：“說好的，偷偷拍一張就好。”

“放心，放心！”葉小雪拍了拍林夏的肩膀，“你找位置站好，我幫你找角度。”

彼時裴言川正站在講臺前擦著黑板，林夏偷偷地看了他一眼，悄悄地站在了第一排中間的位置，向葉小雪比了一個手勢。葉小雪舉起手機找好角度，看著相機里的兩人，突然喊了一聲：“裴言川！回頭！”裴言川恰好轉身，林夏驚慌的雙手還沒舉起來，葉小雪就按下了快門。

林夏轉身就走，臨走前偷偷看了裴言川一眼，發現他正在看自己。

晚會開始了，教室里的燈都關了，同學們拿著手機打著燈光。有人在唱《起風了》，好多同學都跟著唱。

“林夏。”有人在她耳邊叫了她的名字。林夏側身，看到了裴言川，教室里微弱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林夏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那個人是你。”

盡管教室里有些嘈雜，但林夏還是聽到了那句話，她點點頭，和裴言川相視一笑。燦爛的夏季，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