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悟與感受

摘 要：工業主題美術創作是新中國美術創作圖景中嶄新的篇章，是中國美術發展歷程中新的文化主題，體現了中國美術追隨時代，反映現實的優秀傳統，更彰顯了新中國美術創作的文化新質。在弘揚和塑造國家形象和樹立國家意識形態的過程當中，工業題材油畫是其重要的組成部分，它反映了社會主義建設進程中涌現出可歌可泣的人和事。本文基于國家藝術基金創作項目，淺談工業題材油畫創作的心路歷程，旨在通過藝術家的創作實踐，挖掘工業題材油畫創作中傳達的人文情懷和充滿藝術趣味的創作方式。

關鍵詞：工業題材《筑夢曲》系列《老廠房》系列創作心路

徐冰曾經說過：“你生活在哪，就要面對哪的問題，有問題就有藝術。你的處境和你的問題其實就是你藝術創作的源泉。”長江三角洲地區的安徽省阜陽市是發展中的城市，其中淮河的最大支流潁河從城市中間穿過。從橋上向遠處看去，河兩岸停靠著大大小小的貨輪不計其數，這磅礴的氣勢激發了作者濃厚的興趣和創作熱情。早期創作的一些關于貨輪碼頭的作品，由于當時對畫面的理解以及材料和技法的運用還不夠成熟，所以創作出來的作品還停留在表面。后來前往浙江學習以后，因為浙江省屬于沿海地區，其工業實力雄厚，造船廠和工業廠房數不勝數，這也為后來的創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這期間，通過對西方現代藝術的研習和導師的教學引導，對于繪畫的認知和材料的運用得到了較大的提升，以往常規的表現手段已經無法滿足自身表達的追求。隨著對工業題材油畫的深入研究與實踐，已經慢慢找到一種適合自身表達的途徑，讓其在工業題材繪畫創作中得到充分展示。

一、《筑夢曲》系列創作

《筑夢曲》系列的創作靈感來源于江浙一帶造船工業帶來的啟發以及對電影《東方大港》中科學家和工人們克服重重困難建設洋山深水港場面的震撼感受。其次，造船廠題材也體現了船舶工業的巨大變化和時代縮影。

寧波位于浙江省東部，杭州灣的南岸，在海岸線上分布著許多大大小小的船舶制造與維修廠。在浙江的這幾年中，通過不厭其煩的船廠碼頭實地考察、采風，陸續創作出了一系列反映造船工業和碼頭運輸題材的作品，如《繁忙的舟山港口》《整裝待發》系列等。每一次來到造船廠，在大同小異的建造場面中，總能產生不一樣的感受。站在山頂遠眺下的造船廠像是由大小不一的平直色塊組合而成；走近時，巨大的船舶、車間廠房、紅藍兩色的巨型鶴式起重機、高大的龍門吊和星羅棋布的各類大型機器，給人一種撲面而來的視覺沖擊感。一次次實地考察、一遍遍現場草圖繪制，專注地觀察著工人在建造現場的忙碌場面，偶爾與他們交流幾句……情愫漸濃。

《筑夢曲之二》（圖1）是在寧波造船廠采風后創作的第一張大場景作品，描繪的是停靠在造船碼頭等待維修的巨型貨輪，作品嘗試運用厄格羅的畫面處理方式和技法來表現宏大的建設場面，將平時自身的積累和創作素材有機結合，營造出內心深處的船舶建造場面。

畫面的構成上分為近景、中景、遠景三部分，近景的處理上以暗灰色陰影為主，將畫面前景中次要的部分進行虛化，使其融入整個灰色調陰影之中，然后再做一些細節上的處理，如：在暗部中增加一個色塊微明亮的工程車、電線桿等，虛化了次要部分，突出畫面主體；畫面中景是正在維修建造的大船，紅色貨輪在周圍環境的襯托之下顯得尤為突出，在貨輪的塑造上，船體與貨物都是采用平涂的方式，為了使塊面邊緣具有力度感，平涂時采用紙膠帶將邊緣貼上，待涂抹上色彩之后再將其取下，色塊肌理的處理上采用多次覆蓋后，用砂紙打磨出斑駁的質感；遠景是寬廣的海洋、遠山和空曠的天空，船廠的地面和海面以及天空都使用了大面積的暖灰色，通過用油畫刀平涂的手法，使各種不同大小和不同顏色的色塊疊加組合形成一個新的畫面空間。

在創作過程中，周圍的環境往往會對創作者產生較大的影響，為了不讓過多的情緒出現在畫面之中，需要不斷地自我反省和審視，在畫面整體的刻畫上，運用單薄的丙烯反復疊加，使畫面呈現粗糲斑駁的質感，每個塊面之間的色彩表現上也更加微妙，減弱了色彩的冷暖變化，將繁雜的物象整合成點、線、面的表現方式，試圖從這種質樸、單純的繪畫語言中尋求一種精神世界。

如果說《筑夢曲之二》是強調簡單、質樸、安靜的構成之美，那么系列四則是表現厚重、熱烈的建造之美。在這幅創作中，吸收了基弗作品中的凝重、灰朦的色彩風格和厄格羅的表現技法，把建設當中的巨輪與畫面融為一體，把握畫面的整體氛圍，同時通過繪制過程中顏料的層層疊加與打磨，體現畫面中“虛實、疏密、軟硬”的空間關系。

在一次看新聞的時候，偶然看見我國在上海自主建設大型郵輪的消息，相對平日里在造船廠看到的貨船，大型郵輪在設計規范標準上遠遠高于其他船舶。為了在畫面視覺沖擊上有所突破，查詢了相關的郵輪資料，結合以往采風拍攝的浙江造船廠場景，進行主觀地“嫁接”。盡管以往對造船廠這個題材已經拍了很多張照片素材，但是在創作過程中并沒有完全的依賴于照片內容，而是通過認真觀察、體會、重組、想象把所有的船舶造型通過速寫的形式記錄、歸納下來。在草稿的基礎之上主觀的處理物象造型。畫面中的巨輪是在原有的中國郵輪的基礎上，以個人主觀的變形和夸張，重塑出來的自己內心意象的視覺符號，最后將這些意象的視覺符號與現實中的造船碼頭合理的安排在一起，組合成理想的畫面空間。

《筑夢曲》系列四（圖2）整體的構圖形式和圖1大致相同，都是分為前、中、后三個層次，與《筑夢曲之二》不同的是主體物的安排和畫面整體空間、氛圍上的節奏變化。畫面在物象的安排上，通過郵輪的大小和沖擊力強弱進行有意味的并列處理。中間郵輪的處理上，將白色的長條塊面安排在船身，可以讓觀者第一時間將目光集中在畫面的視覺中心上；作品的繪制過程中，刻意運用堅挺、更能體現力量感的表現手法來突出描繪郵輪雄偉、壯觀的樣子；遠處的廠房的處理上慢慢的嘗試不再過多的刻畫，采用“逸筆草草，不求形似”的表現形式簡單刻畫，達到烘托畫面氣氛即可；船廠地面的處理上和之前相比更加厚重，顏色也更加沉穩，運用油畫刀刮蹭、涂抹后用砂紙反復打磨等技法制作形成層次豐富的畫面肌理，通過單純而豐富的圖式語言描繪出宏大、樸素的工業氣息。

延續之前的創作思路，《筑夢曲之軍港之夜》追求的是作品中物象的“未完成感”、繪畫性的探索以及綜合性媒材的合理運用。在創作的過程中，需要不斷地提醒自己打破以往的思維定式，尋找畫面中偶發的更多可能性。經過長時間的船廠考察、反復推敲以及對軍事新聞的關注，最終準備以描繪艦船建造的場景為主題進行創作。通過前幾張造船廠系列創作，在技法的運用上已經相對熟練了很多，這也為后期創作此作品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創作主題明確之后，就面臨如何尋找畫面切入點的問題。這既要突出艦船的氣魄，也要表現得具有藝術性。通過查閱相關的資料，起初選擇了正在建造初期的船體“骨架”作為畫面主體（圖3），場景中橫七豎八的鋼材支架為畫面氣氛的營造起到了很大的幫助。但是，僅僅只是對“骨架”的描繪還無法突出主題，畫面也相對簡單，缺乏了一定的伸展性。于是，在接下來的草圖繪制中，選擇了即將建造完工的艦船形象（圖4），并且在構圖的形式上將以往海洋的流向進行了變化，采用了“S”型的構圖，這極大加強了畫面的縱深感，使畫面更加生動；畫面的色彩也進行了主觀的表達，在節奏變化上也更具有韻律感，整體畫面看起來比較完整、舒適。可是，僅僅是對即將建造完成的艦船進行表現又會顯得過于完整，不能給觀者提供更多的想象空間，畫面缺少了“生長性”和撲面而來的氣勢；在色彩運用上還不夠濃郁，體現不出氣勢磅礴之感。

創作的過程總是會遇到各種難題和挑戰，幸運的是各位師友都提供了許多寶貴的建議。比如：將建設起初的“骨架”和將要建設完成的艦船像以往的畫面構圖方式一樣并列排放，這樣既能夠明確畫面的主題，又具有強烈的對比效果；畫面的大的趨勢上保留草圖二中的構圖樣式，但是畫面透視要進行適當的調整，船頭與邊框應留有適當的距離，突出整體氣勢。

聽取了大家的建議之后，開始了線稿的繪制（圖5）。考慮到兩艘船造型方圓之間應有所區別，通過搜索資料并加以主觀處理，將其扁平化處理。在剛開始建設的船體周圍，添加了“龍骨”和密密麻麻、錯落有致的鋼材支架；地面上增添了一些大小不一的干船塢，這有利于增加畫面的層次；塔式起重機的安排上也體現高低起伏的節奏變化。畫面采用“S”型構圖進行表現，正在建造中的艦船安排在畫面的視覺中心，輔以錯落有致的鋼材支架和集裝箱、混凝土結構。向遠方延伸的工廠車間和建造工地上的鶴式起重機、吊車等，營造出了一種繁忙的景象；畫面最右邊半露的船舶，給觀者一種想象的空間。接下來作品的整體基調上始終不知道如何表現，在網上瀏覽相關的資料時，偶然發現了歌手蘇小明演唱的《軍港之夜》這首歌，其中歌詞“軍港的夜啊靜悄悄，海浪把戰艦輕輕地搖”使其豁然開朗。經過反復的嘗試，于是將整體基調定為暗灰色（圖6），描繪港灣的夜色，色彩的搭配上以熟褐、土紅、橘紅、鈷藍為主，運用同類色、補色和無色系來中和、呼應。整個畫面以建造中的場景為主體，卻沒有建設者們忙碌的身影……主要想通過畫面整體夜色氛圍的營造，讓觀者既可以感受到建造場面的壯觀景象，又可以在畫面之外想象出建設者在夜里安心入睡的場面。這樣的場景設定，會更加樸實、更具有想象的空間。

經過草圖的反復修改和認真的推敲，開始了繪制正稿的階段。盡管之前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但是在兩米多長的畫框上作畫時卻顯得力不從心，畫面中每一個形體結構，每一處色塊疏密的安排以及肌理厚薄的對比都需要考慮清楚。在繪制時，先將畫面規整為幾個大的色塊，通過平涂顏色快速建立起大的框架和畫面氛圍，這對于后期畫面的深入刻畫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在大的塊面平涂完之后，再用黑色簽字筆重新再找出每一處的具體型，緊接著用油畫刀調和顏料進行反復刮、蹭然后再重新找型，每一次的刮、蹭、涂抹和重新建立的過程，都會在原有的畫面基礎上保留下來殘存的視覺痕跡，而每一次的覆蓋，不僅是體現在畫面厚度的增加，也體現了時間的積累和沉淀。創作過程中，對于線的運用在畫面中也有所體現，這些線是通過將顏料倒入裱花袋中，再用剪刀剪破一個小孔后劑在畫面上，因此，這些線呈現出筆直挺拔、靈動活潑之感。艱難的創作過程來自于自身對于畫面效果的執著追求，為了讓畫面的色彩統一和諧，繪制過程中我會加入一些材料媒介。聚酯清漆為一種高性能、半啞光且有些泛黃的透明漆，在與有味松節油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刷在畫面上之后，能夠有效地提高畫面的光澤度，降低色彩的鮮艷程度，使畫面最終呈現出既單純又豐富的視覺效果。

在《筑夢曲》系列創作中，作品是呈現層層遞進的關系，《筑夢曲之軍港之夜》是其求變的嘗試，有很多想法在創作的過程中還總是猶豫不決，最終完成的作品也和理想中的效果有些差距。但是，相比較前幾張作品，還是有許多改變：第一，作品截取了建造當中的某個狀態進行表現，可以產生無盡的空間遐想，給觀者一種審美上的延展性；第二，建設當中的場面展現，各種大型機械、廠房呈現出的大小不一的色塊進行排列組合，給觀者視覺體驗上呈現一種節奏感；第三，主觀的色彩處理，將畫面的色彩對比減弱，以暖灰色為主，加上點、線、面的合理運用，從而達到抽象和具象的相互融合。

二、《老廠房》系列創作

在城市的歷史變遷中，很多烙著工業印記的老廠房隨著社會的發展逐漸退出了歷史舞臺，這些廢棄廠房曾見證過城市發展的輝煌時刻，然而隨著房地產的開發建設，破舊的工業廠房也即將消失。一次偶然的機會，在采風的過程中，來到了一片廢舊鋼鐵收購站，在收購站空曠的院子里，被遺忘的廢棄廠房，像是完成了自己一生的使命，靜默地佇立在空地之上，曾經的老廠房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喧囂。在外學習、采風結束之后，老廠房厚重、滄桑的形象始終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于是筆者決定采用傳統寫實的表現手法將我感受到的廠房形象記錄下來。

作品《老廠房》（圖8）在創作初期，首先用黑色丙烯進行平涂做底，在進行繪制時將顏色控制在黑色、熟褐、冷灰等色系之中，減弱了暗部之間的對比，更好突出廠房的滄桑、破舊、老態龍鐘之感。畫面下方為了避免黑色塊太大導致畫面不夠透氣，在暗部的地方加了幾塊略微明亮的色塊讓暗部更加透氣，也能讓畫面內容豐富；在天空的處理上，使用了較為明亮的色塊整體平涂，在平涂的過程中適當留出之前所做的黑色丙烯底；待天空色彩干透之后，利用黑色自動噴漆進行噴灑，使黑色噴漆在天空的部分呈現斑駁的黑色點狀肌理。這樣的處理方式使大面積的天空不至于顯得沒有變化，也凸顯了廠房的厚重質感。

無論是廠房的形象還是色彩的處理上，都是經過自身的提煉、組織后呈現出來的場景，主要體現個人對于老廠房的感受和認知。所以在創作的過程中，不拘泥于對畫面細節的刻畫，而是以大的塊面、大的形體結構表達一種個人的感受，這種感受是腦海中對于老廠房的深刻記憶。老廠房是工業發展過程中的遺留之物，即便是廠房的墻壁已經脫落，高聳的煙囪不再冒煙，但是它們依舊代表著城市工業文明的一個縮影，具有不可復制的文化價值。

與《老廠房》不同的是《老廠房之二》（圖9）描繪了廠房內部破敗、凌亂的場景。廠房中間縱橫交錯的工業管道和橫七豎八的鋼架結構形成了強烈的視覺沖擊，這和以往描繪的廠房在構圖上有著很大的差別。巨大的管道斜著放置在畫面前方，進一步強化了畫面的張力。在繪制過程中，嘗試運用了綜合技法進行創作，廠房兩側的墻壁，使用了膩子粉和丙烯顏料混合后平涂在畫布上，待畫面自然干后，用油畫刀調和丙烯顏料反復刮、蹭，形成墻壁斑駁、粗糙的肌理效果；在工業廢墟的處理上，表現得相對放松一些，使畫面有松有緊、張弛有度。

在對老廠房這個系列進行創作的時候，畫面的色彩是筆者關注的重點。《老廠房之二》追求一種單純而又豐富的效果，之所以說單純，是因為只運用了藍色和黑、白、灰最簡單的色彩；在同類色系中根據色階和冷暖的變化又產生豐富的畫面效果。廠房內部凌亂的廢墟中間運用了立體勾線筆勾勒出了許多枯枝，與廠房外圍的“枯藤老樹”相呼應，烘托出老廠房荒涼、蕭瑟之感。

三、結語

藝術創作是一個復雜且艱辛的過程，它是創作者學識、審美修養和敏銳程度的集中體現。通過閱讀大量的書籍和觀看繪畫展覽，以及對江浙一帶廢舊廠房和造船廠的實地考察和大量的創作實踐，確定了創作的方向，將工業題材作為創作的主題。在創作的過程中，通過對西方現代主義繪畫平面性的研究，越來越清晰創作的表現手法，在創作中更加主觀的將創作對象進行幾何形分割，在色彩的運用上也更加主觀；畫面構成上，更加注重點、線、面等基本構成元素的運用，同時，也開始對國家大建設、大發展予以關注，將繪畫創作賦予時代感和責任感。

參考文獻：

［1］范迪安.咱們工人有力量［J］.上海藝術家，2009.

注：本文系國家藝術基金青年藝術創作人才項目2020A06081512；精微素描在高師院校美術類專業基礎教學中的運用2022xjxm024。